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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死神来了(下) ...


  •   当180航班事件过去整整一年后,艾西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她有很多事情要忙,目前最重要的是自学考取学位。卡萝姑妈自那次飞机出事后来看了她几次,对方总是提起这场灾难,每每营造出一股劫后余生的莫大幸运感,艾西开始抵触这种感觉,最喜欢的姑妈因此疏离不少。

      “亲爱的艾西宝贝,需要我带你出去逛逛吗?你已经三个月没走出房门了。”斯托克先生一如既往的早晨询问是艾西生命里最浓重的一笔,在她不安害怕或者因为残疾狂躁自暴自弃时,安慰她的人永远是父亲。

      那是一个,像山一样的男人,总是用他最坚实的后背撑起她残疾的世界。

      “哦,爸爸,我快处理好了,等我一会。”艾西从成堆的复习资料中抬头,疲惫铺天盖地而来,她的黑眼圈已经达到影响市容的标准了。

      慕冉的英语一直很烂,好不容易来到了外国,艾西首要的任务就是学好一口流利的英语,尽管美国佬发音不怎么准确。她现在专供的学科是语言学,不期望此生会多门外语,只求英语八级考试顺利通过。

      斯托克先生推着艾西在小路上慢慢走,他们没有开车,只是静静的一点点渗入到人群里。快到中午的时候,艾西建议草地野餐,极度宠溺女儿的斯托克先生二话不说的立刻去准备所需用品,艾西则是一个人留在报亭等待。

      “嘿,小姐,需要来点消遣吗?”报亭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火,从他抹了发胶衣着考究的形象上看,这是个时髦搭讪者。

      “来份最新纽约时报。”艾西无意周旋。

      “没想到你会要这个,最近关注时事的人不多了,也许你是冲着死神传说来的吧,那样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哦。”搭讪者面对艾西的冷言冷语并不觉得尴尬,反而走出工作台按住艾西的轮椅。

      “死神传说?”本想给对方一拳的艾西止住了这个念头,这是一个特殊词汇,艾西以前听爸爸说起过几次,那时候对方的表情总是莫名的虔诚。

      斯托克先生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他也不崇拜死神,只是他对待死神一说的态度很奇怪,艾西很少和他沟通这方面的事。

      她想这应该和他的职业有关,殡仪馆的化妆师,每天和死人打交道,说迷信点就是和死神打交道。

      所以,才会虔诚吧。

      “是的,你看这里,一年前180航班出事死了很多人,一年后祭日那天又发生了一起高速公路系列车祸,同样死了很多人。”搭讪者见艾西听得入神,手不安分的摸上她漂亮的褐色长发。

      “手拿开先生,否则我会不客气的,还有继续说。”艾西眼睛眨也不眨地别开脸,对方的手被她甩开。

      “这两起事故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有幸存者,而且这些幸存者之后会陆续因不明原因死亡。”搭讪者尴尬地笑笑,过了一会再次不自重地摸上艾西的头发。

      他是觉得一个残疾女孩好欺负?反正她的保护人不在这里。

      “嗨年轻人,不想死就离我女儿远一点。”斯托克先生很快就回来了,见到女儿被人欺负他可是非常不爽。

      “算了,爸爸我们走。”艾西不想闹大此事,现在她挂上了弱者标牌,在这个强权社会里想欺负她的人多了去了,这也是她不想出门的原因之一。

      “小心点。”斯托克先生推着艾西离开,临走前那警告的一瞥令搭讪者不寒而栗。

      “天啊,好冷……”他缩缩肩膀,不甘心的比了个中指。

      充满阳光的午后,草地野餐是一个很棒的选择。

      “爸爸,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死神吗?”艾西举起报纸,头条上正是180事故和高速公路事故。

      “宝贝,那不是你应该关心的,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斯托克先生夹好三明治,温和的笑容一如从前。

      “我只是觉得太巧了,你知道的,我总是疑神疑鬼。”艾西哈哈一笑揭过这个话题,她觉得自己很多时候都太神经质了,也许是小时候老是倒霉的后遗症。

      她有心理损伤。

      “不管怎么样,都有我在,我会一直保护你。”出乎意料的,斯托克先生异常严肃的指出这点,像是发誓般搂住艾西。

      “爸爸……”有什么事在瞒着她?艾西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些,都不重要呢,她只要知道她有个疼爱她的父亲就可以了。

      *

      周末那天天气很好,一个人在家的艾西突然觉得有些无聊,她第一次独自一人走出家门,在街道间漫无目的的来回走。

      这是普通居民区,时间是中午,大多数人都待在家里用餐,整条街道走遍艾西都没有遇到一个人。她并不喜欢热闹的街市,所以越走越偏僻,不知何时她来到了一条陌生街道。

      下意识地转动扶手想往回走,不远处的阳台突然发生了爆炸,艾西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她快速转动扶手赶了过去。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趴在逃生楼梯上,可是那节梯子始终下不来,他急忙大喊救命。

      “拜托,帮我一下!”狼狈的男人看到艾西,也不管她是否行动方便,一个劲地催促她上前帮忙。

      “请等一下,先生。”艾西想要上前,可是她的轮椅突然失灵,阻碍她前进的方向硬生生地拐到了一边。

      “哦,shit!”那个男人猛地掉下来,梯子在他右眼上方堪堪停住。

      “小心啊——”艾西惊呼一声,想要提醒那个正在庆幸的男人梯子活动了,可惜她迟了一步,梯子在她说话间就迅速落下贯穿了男人半个脑袋。

      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压抑住跳到喉咙的尖叫,血腥的场面固执的停在了她的脑海中。

      斯托克先生赶到警局时,艾西不安的心才稍稍静了下来,她拉着对方的手不断发抖。这是第二次了,她亲眼目睹的死亡,现在她的脑子里不停交替出现死亡现场,一年前的女生和今天的男人令她倍感惊骇。

      “不要怕,艾西,爸爸在这里。”斯托克先生永远是艾西的精神支柱,有他在艾西就会安心。

      “嗯。”艾西闭上眼,希望这一切很快过去。

      *

      一个月后,每天跟在斯托克先生身边的艾西感觉好多了,即使一天要有一半的时间待在殡仪馆,但是在爸爸身边她什么都不怕。这个世界太强悍,使得她越活越倒退,像个小孩子那样总是跟在父亲身后。

      “艾西亲爱的,能帮我去买个东西吗?我腾不开手。”斯托克先生很少麻烦女儿,一般这样说,那就证明他十分繁忙。

      “OK。”艾西放下电玩,推着轮椅离开殡仪馆。

      从商场出来的时候,艾西的心情一直很好,商场外养了许多鸽子,那些小生灵扑腾着翅膀围着她索要面包屑的模样很可爱。她在这里逗留了一会,鸽子们吃忘了她手上的一大块面包,突然之间,这群小家伙四处乱飞起来,像是受惊般杂乱无章的横冲直撞。

      艾西不明所以地看着鸽子飞舞的身影,她看见一只鸽子撞到了修理工人,大型操纵杆掉了下来,一块面积颇大的钢化玻璃正好嵌在其中。艾西觉得自己心跳快跳到嗓子眼了,那块钢化玻璃正下方闯入了一个少年,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多么糟糕。

      “天啊!”艾西捂住眼,只是一瞬间,那个少年就被砸成了一滩碎泥。

      这次的视觉冲击毫不亚于前两次的震撼,艾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之后不论斯托克先生怎么问,她都只是茫然的看着对方,眼睛空洞无神。

      这个世界是专门来吓唬她的吧,艾西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想要离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后来几个月,艾西去姑妈家做客,乘电梯时目睹了一个女人被关紧的电梯门夹掉了头颅,她当场吐了出来。和爸爸路过农场时遇到了一起爆炸,再次亲眼看见一个男人被铁丝栏切成三段,她回家就做了噩梦。

      几年后,艾西的精神状态日渐低下,索性她有些理智,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把一切烙在心上。她听闻了游乐场过山车事件,又听闻了赛车场事件,她闭门不出再也不想走进这个世界。

      艾西.斯托克,享年二十岁,死于一场意外,她不小心撞到了台灯,铁片无故翘起划烂了她的手腕。

      在这个充满魔力的世界里,她能熬过二十岁实在是个奇迹,她再也不年轻了。

      *

      慕冉躲在房间里整整三天,她抱着垃圾桶呕吐了好几次,想要从艾西的人生里脱离出来不是一件易事,她服用了镇定剂才勉强夜里做噩梦时不喊出来。

      “慕冉,你没事吧,再封闭式的研究也不能锁在房里那么多天啊。”她的妈妈担心地敲门,慕冉赶紧收拾好狼藉的房间开门,妈妈忧愁的眉眼意外的给了她几分真实。

      “我没事,还有一点就做好了,研究报告可不能马虎。”她撒谎已成习惯,安慰过妈妈后,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小世界。

      经过有意的搜索,慕冉知道了她去的世界是《死神来了》,她还是剧情人物的女儿,那个殡仪馆化妆师,泄露死亡设计的神秘存在。不管屏幕里的人物多么平面抽象,她依然能感受到斯托克先生对艾西那浓浓的父爱,这让她被死神来了折磨的千疮百孔的心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

      艾西,上帝的恩赐。

      每一个名字都有特殊的含义,慕冉习惯性地查询着这个名字,得到的结果令她惊讶。她想起艾西的母亲本来是不能有孩子的,结果意外的有了艾西,她还真算是上帝的恩赐。

      慕冉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的经历,二十年来坑坑洼洼倒霉到底,忍不住摇头。这个上帝的恩赐,似乎被死神嘲笑了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死神来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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