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吟》三酪酪

2、一

　　元谧十年，丞相府邸张灯结彩，车水马龙，真叫个沸反盈天。细一打听，才知道今日是丞相千金上官若颜的十八岁生辰。
　　上官若颜乃当今丞相上官明宏独女，传其自幼习琴棋书画，可谓天之娇女。更有甚者，称其有仙羡神叹之容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于是，觊觎其才、貌、势之人络绎不绝。只是无人能抱得美人归，时人莫不叹息。
　　于是，好事之徒愈传愈广，愈传愈盛。
　　“不！我不会进宫！”上官若颜一语决然。
　　“颜儿，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若他日你能博得皇帝宠幸，必定能助我大业！”
　　上官明宏蓄谋篡位已久，路人皆知，恃其权倾朝野，文武百官不敢多言，生怕祸从口出，多少忠义之士丧生于上官明宏之手，虽然无从查证，但人人心知肚明。
　　这些，上官若颜都是知晓的。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父亲竟会如此狠心，将自己唯一的女儿的一生幸福作为政治筹码。
　　油然而生的苦涩充斥在上官若颜的心头，或许爹爹是说笑的吧，上官若颜安慰自己。可为何，父亲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你必须进宫！
　　不！决不！望着满眼放光的上官明宏，上官若颜一字一顿地说：“女儿，誓死不从！”
　　“啪！”伴随着一声脆响，上官若颜应声倒地，如一朵枯萎伏地的残花。
　　“逆子！你这逆子！你给我滚！”上官明宏近乎咆哮，双眼布满血丝，万分狰狞。
　　上官若颜从容起身，朝上官明宏略微一福。随即踉踉跄跄地迈出前厅。
　　刚出门口，丫鬟小鸢便迎了上来。
　　“小姐……”小鸢眼含泪水嗫嚅，想必她已经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上官若颜深叹一口气，轻声说：“我没事，回房吧，我累了。”话音刚落，便觉天旋地转，顺势跌倒在地上。
　　“小姐！”小鸢一声惊呼。
　　一张雕琢精细的桃木翠帛床，床前垂着大把大把的流苏，纱制的薄帐绘着睡莲图案，风一吹，薄帐便飞舞起来，犹如池中睡莲迎风摇摆，煞是好看。
　　屋内的其他摆设也净是些奇珍异宝，可见主人身份之高贵，衣食自然无忧，可为何床上的人儿却睡得并不安稳？
　　略施粉黛的小脸精巧有致，轻抿的双唇微显苍白，弯长的睫毛忽而一颤一颤，还不时皱着眉头，而光洁的额头早已薄汗涔涔。
　　这是哪儿？上官若颜诧异地环视着周身的一切，竟是满眼迷蒙。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完。她颓唐地跌坐在地上，低声啜泣。
　　“颜儿……”一个干涩的声音传入上官若颜的耳朵。
　　这声音如此的熟悉，似乎是……“娘！”上官若颜失声喊道。
　　“娘，您在哪儿？女儿好想您，真的好想您。”上官若颜失魂落魄地呢喃着。
　　“傻孩子，”叶沁似有些哽咽，“娘不能好好照顾颜儿，颜儿受委屈了。“
　　听到这儿，上官若颜不禁鼻子一酸，泪水便肆无忌惮地决堤而下，她颤抖道：“娘，爹爹为何非要我进宫，那皇位果真如此重要吗？“
　　叶沁深深一叹，继而幽幽道：“颜儿，你不会懂。娘也不希望你懂，颜儿，听娘的话，走得远远儿的，千万不可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娘……”
　　“颜儿，好孩子，不要去理会这些，走吧……”叶沁的声音有些飘渺，愈来愈远，“颜儿，娘走了，照顾好自己……”
　　“娘！不要！不要离开颜儿！”
　　世界突然一片漆黑。
　　“娘！”上官若颜从床上惊坐而起。候在门外的小鸢闻声飞也似地跑了进来。只见小姐脸色苍白，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紧紧贴在额边，双眼直直盯着前方却毫无神采。小鸢着实被吓了一跳，她连忙拧了一块毛巾为上官若颜拭汗，关切道：“小姐，怎么了？是梦魇了么？瞧这汗出的。”
　　小鸢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却发现上官若颜并不接话，她抬起头，只见小姐仍是两眼空洞无神，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小鸢好奇凑上前一听，虽然小姐声音微弱，但小鸢却听得异常清楚，小姐分明喊着“娘”啊！
　　唉，自从夫人叶沁在小姐十岁那年离奇失踪后，小姐就变得沉默寡言，很少能看见小姐的笑容了，而如今，老爷却要把小姐送进尔虞我诈的皇宫，本就脆弱的小姐怎么承受的了？
　　想到这儿，小鸢红了眼眶，心疼地望着依然呆坐的上官若颜，思绪万千。
　　一时间，俩人只静静坐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小鸢没有发现，沉默的上官若颜眼眸里突然闪过一道怪异的光芒，但也只是一瞬，眨眼间又成呆滞，仿佛从未变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