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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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驳、昏暗、死亡、贫瘠、绝望、重生、鲜血。
黄泉路，那是一条望不见头的小路，无声无息蜿蜒到地狱尽头，安静得死气沉沉，像是黑夜中的墓地一般。
男人，高傲又凄凉的挺直脊梁，他的眼，像是浸泡过几百年上千年的孤寂，负责押送他的两个小鬼瑟缩的摊开手，递上一件与死亡幽冥格格不入的纯白长袍，明明他才是被粗重铁链锁住的那个，小鬼们却不由自主的臣服，毕恭毕敬说道：“，陛，陛下，请更衣。”
他仿佛没有听见，目光依旧苍凉的望向荒瘠的前方，久久，才收回目光，瞥了小鬼手中的长袍一眼。
像是雪，纯净又神圣，隐隐又透着一丝邪气，微微闪着光，衣服中暗镶的红线若隐若现，远远看去，像极了人体全身的经脉。
他暗暗叹息着抬起双臂，等待小鬼伺候更衣。
果然是因果报应、轮回不爽么。他想，洪武二十六年的冬天，他赶到皮场庙时，遍地的鲜红，浸着白雪，惨烈犹如人间地狱，皮场庙外的树枝上，挂着那一张张晶莹剔透，带着血丝的人皮，像极了现在这件长袍。
小鬼们谨慎的系好长袍带子，他鸦黑顺滑的长发并没有束起来，随意，甚至带点凌乱的倾泻在纯白的长袍上，就算再狼狈，这个男人，总是能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度，令人生畏。
“真的可以吗？几万年了，从来没有人，不，是鬼魂，成功过。”小鬼退后几步，担忧的看着他。
“不，曾经有一个。”另一小鬼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
“是谁？”
“那个时候你好像还没来当值，啧啧，当年那人闹得挺大的，十殿阎罗都惊动了。差一点，就成功了。”
“啊，结果还是失败了啊。”
“先别说了，看看这个吧，唉，真是不懂他们这些鬼魂在想什么。”
“唉，谁知道呢，下一世他分明又是富贵好命，虽不及这一世帝王命格来得荣誉，也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啊。”
……
小鬼们摇头直叹可惜。
男人身上那件古怪的白色长袍并不是一般的衣服，名唤“业衣”，业，乃是业障的业，它是幽冥十帝取心血淬炼而成，在太上老君的金鼎，用三味至阴之火焚烧白日而成，乍看平常无奇，仔细一瞧，可看见纯白外衣内，淡淡闪光的血红丝线，这是按照人体脉络而制，可以随穿衣人的身材而变，红线与穿衣人经脉契合。
“陛下，可以开始了。”小鬼在他身后弱弱的说了句。
他不是第一个穿着业衣挑战黄泉路的魂魄，那些生前为爱痴、为情怨的痴男怨女们，不愿意放下过去，以为自己可以挨过前世造的孽、种下的业障，可惜，他们莫不是被业衣禁锢，融成血淋淋的养料，滋润黄泉路上的死亡花朵。
沉重的枷锁附体，他的每一步都应该那么艰难，看上去却是轻松无比。业衣的血红丝线完美的嵌入他全身的每一条经脉，渐渐变得滚烫，像是百万条虫子同时在身体里穿梭，血红丝线是前世的业障，欠的越多，温度越高，多少鬼魂因为承受不住自己种下的孽，融化在黄泉路上。
小鬼皱起眉踮脚看，他已经走了很远，绕了几个弯，从来没有人坚持像他这么久，他前世还是帝王，从自家侄子手中夺下的天下，战乱、暴戾、血腥、无情，撇开他的英明与严谨，没有一个帝王能与这些词语脱离了关系，他的天下是无数人用鲜血白骨垒起来的，他犯下的孽障，绝对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怎么能，怎么还能坚持那么久？
白色的长袍像是盛开了无数鲜红的花朵，走一路，血流了一地，浸入黑色的土地，所到之处，路旁的无比杂草，像是一瞬间获得恩赐的生命一般，争先恐后的绽放出花朵，又大又茂盛的繁花，像是绽放了一片曼珠沙华的海洋，无与伦比的残艳与毒烈般的唯美。
“像，真的太像了。”小鬼喃喃：“那个人，那时候，也是这样，黄泉路的死亡花朵全部盛开了。”
“真的？”小鬼震惊，“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美丽的场景，就像，就像，对了，就像人界女人都爱抹的胭脂。”
胭脂哪有这般妖艳夺目？这是悲伤的回忆，纯洁、分离、死亡与诅咒，打入轮回，生生相错，世世别离，只求，永远都不要忘记你。
她死亡的时候也是这般腐骨噬心的痛楚么？他闭上眼，纵然天下在手，纵然四海皆服，却连一个人都护不了。
他站上了权利的巅峰，却被高处不胜寒的寂寥打压的夜夜难眠，经常半夜惊醒，梦中只有她浑身是血的一张脸，那个他最疼爱最怜惜最调皮的小妻子，用从来没有过的悲伤的眼神看着他，血从她脑袋上灌出来，流了满脸，她看着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牺牲她，为什么不来救她。
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足够的权利？因为那时候他也只想明哲保身？
……
不管为了什么，他始终是负了她，他以后的生生世世，只愿为她一人而活，保护她。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她死后很多年他这样问过自己，他是冷血的帝王，因他而死、甚至被他所杀的人那么多那么多，为何只对一个念念不忘。
也许，也许只是因为，他爱她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番外（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