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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还珠]贵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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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的身影消失,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刚刚得到皇帝消息的容嬷嬷这才急匆匆地往那拉皇后座船的主屋走去。
那拉皇后自十三阿哥夭折后,心情就变得温和起来,对伺候的人并不如往常般苛刻。只要不耽误工作,不背叛主子,这些宫女嬷嬷太监们还是过得比较悠闲的。这次乾隆皇帝南巡,皇后有幸随行,带了不少的奴才来伺候。
往常皇上南巡,皇后总是要留守宫中处置宫务,坤宁宫的奴才们也没机会跟着出来玩,这次因为刚处理了香妃的事,皇上要好好查查后宫诸事,因此有头有脸的妃嫔们都带了出来,这才有了这个出行的机会。坤宁宫为了争这个随行的名头真是好一番热闹。
一路行来,容嬷嬷只见皇后座船甲板上的奴才们,或是和其他的奴才低声说笑,叽叽喳喳,或是痴迷地望着浩荡碧波和两岸红花绿柳,一脸赞叹。
她不禁皱起了眉,褶子脸就更像橘子皮了。
门外打帘子的小宫女看到她,连忙齐齐屈膝行礼。
其中一个小宫女掀了帘子往里面通禀,另一个小声提醒道:“十二阿哥刚到,正和娘娘请安呢!”
容嬷嬷斟酌了一下,想着才得到的消息对娘娘来说实在不妙,最好等娘娘兴致高的时候再徐徐说出,就问:“可知道十二阿哥和娘娘说了什么?”
那宫女笑着道:“嬷嬷这话可就问倒奴婢了,十二阿哥和娘娘说话,奴婢哪里知道呢?只是十二阿哥是拿着书进去的,兴许是在说功课上的事吧!奴婢只在家粗浅念过一些,也只不过打帘子的时候白听了一耳朵,模模糊糊地,约莫是在说《诗经》上的事!”
这一番话实在是高明,即把自己摘干净了,不是故意听娘娘和十二阿哥说话,又讨好了容嬷嬷,告诉了她她想知道的事。
容嬷嬷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正巧进去通禀的宫女出来了,道:“娘娘请嬷嬷进去呢。”容嬷嬷就着宫女掀开的帘子走进去。
皇后嘴角含笑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鲜艳的春衫,靠在椅背上一脸轻松的模样,笑眯眯地望着坐在一边的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书籍,专注地看着上面的古诗,轻声念着:“……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皇后笑道:“永璂可知道着盈盈二字何解?”
容嬷嬷眉脚一跳,就听永璂笑道:“额娘这是在考我呢?这也太容易了,纪师傅早就给我们解过了,盈盈意为端丽貌,这里是形容水清澈。”
“不错。”皇后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看了看进来的容嬷嬷,笑道,“嬷嬷可是是什么事?”
容嬷嬷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永璂。
皇后示意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去门外盯着,又屏退左右,笑道:“不妨事的,永璂也渐渐大了,该知道的事他迟早是要知道的,先让他知道知道也无所谓。”
永璂合上书本,好奇地望着容嬷嬷。
容嬷嬷苦笑着走近,低声道:“昨儿皇上又没有回船上,听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说,皇上昨晚又和那个夏盈盈相约花船上,谈诗作赋呆了整晚。”
皇后弯了弯嘴角,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早上和皇额娘请安的时候,皇额娘已经和我说了这事。”她瞥容嬷嬷,“嬷嬷还未说全吧!皇上可是说了要立那夏盈盈为贵妃?”
“……奴婢知罪。”容嬷嬷早知晓皇后消息灵通,这时也只是告罪了一句,紧张地问,“老佛爷……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老佛爷是最重规矩的,那一个小燕子一个紫薇就把她气得够呛,后来又冒出一个香妃来……这皇上的偏心,可让老佛爷失了大面子。”皇后转着手腕上碧翠的镯子,嘴角勾着轻笑,“好不容易本宫让那两个格格各归各位,把那不知好歹的香妃也收拾了,连带着那个老佛爷一直看不顺眼的令贵妃也得了皇上的不满,让皇上收收心,这会儿又冒出个夏盈盈,老佛爷那还忍得下!”
她依旧脸色平淡:“这不,早上就下了死命令,叫本宫把那夏盈盈解决了,不然就治我的罪,这可真是为难人啊!管了这事吧,皇上定是不高兴;不管吧,老佛爷又不开心。这皇上母子两置气,却左右都是我的错,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太后真是太过分了,每次吃力不讨好惹人厌的事,都交给娘娘去做。
容嬷嬷暗自腹诽,但看她满脸轻松地样子,就知道娘娘定是已经有了打算,这会儿只是在说笑而已,就陪着笑道:“娘娘可别拿奴婢开玩笑了,奴婢哪懂这些,只怕会出些馊主意反倒惹娘娘不痛快了。”
皇后没吱声,只是笑:“那永璂,你有什么想法?”
永璂这些年被那拉氏教导的已经似模似样了,也不再是那一副天真幼稚的秉性,对这些阴谋诡计也颇有心得,在上书房和兄弟们上课时也会实验一二,在皇阿玛面前也会尝试着上上眼药下下绊子什么的。只是没怎么接触过后宫阴私。
这时听到皇后的询问,就当做是一次惯常的考校,支着下颚沉吟片刻。
“皇额娘这次的境地确实有些艰难……我想想。嗯……皇阿玛是怎么想的呢?怎么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青楼女子做贵妃?他这是置皇额娘还有八旗女子于何地呢?难道他忘了小燕子姐姐的事啦!”说着,他眼睛一亮,就有了主意,笑道,“儿子倒是想到一个,前阵子不是出了一个天地会的还珠格格么,这会再出一个天地会的夏贵妃如何?反正这夏姑娘也确实来历不明,咱们栽赃一些名头上去也说不清。皇阿玛总不会让一个反贼做贵妃吧!”
皇后赞许地点点头,道:“这法子确实可行,只是要派谁去呢?赛威赛广?他们可不行,那时候都能向着你五哥,这会儿是谁的人还是说不清。再说了,这可是一个不好要人脑袋的事,只有最信任的人才可行。”
永璂手指点着脸颊不说话,一脸沉思。
“你还年幼,没经验并不可怕,只是身为皇子便没有天真的理由,这里面的缠缠绕绕必要扯清楚了才行。绊脚的从来都是矮凳子。对奴才,你必须要仔细。有些事必须亲自做,有些事就可以推给别人做。至于别人肯不肯,那就是另一会儿事了。”
皇后训诫完,对容嬷嬷道:“容嬷嬷,你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小宫女,把这个消息透给令贵妃,在和她说一句话——”
容嬷嬷心道令贵妃定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正等着娘娘出手,好惹皇上不高兴看娘娘的笑话呢!关键必是在后面一句上,就支着耳朵听。
“——在本宫册封为娴贵妃时,皇帝曾以慧娴皇贵妃‘初封即系贵妃,与由妃嫔晋封贵妃者不同,前者位份尊贵,所以得享公主王福晋大臣命妇的叩头。由妃嫔逐级晋升贵妃的则不同,未便照初封即系贵妃的典礼。’为由取消了贵妃的所享公主福晋命妇齐集叩头的大典……”
永璂目露恍然,容嬷嬷却依旧满脸狐疑。
皇后笑道:“你使人和令贵妃这么说,这夏姑娘成了贵妃,岂不又是一个初封系贵妃的?那么,她不仅能享公主王福晋大臣命妇的叩头,甚至就连出身都比令贵妃高贵——毕竟令贵妃和本宫一样,都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嘛!”
出身低贱的人往往更难以接受出身比她低的人爬上更高的位置,这一点在令贵妃身上尤其明显。自高与自卑在她身上并存,不然也不会见识过她低声下气伺候元皇后的奴才,都一个一个消失了。
“平日里装模作样卖乖讨巧,处处隐忍蛰伏有什么用?这时候要是她还能忍得下去,我就真服了她。”
皇后轻眯着眼,傲慢地说。
容嬷嬷看永璂脸上不掩赞叹,心中也是叹服,自命人不着痕迹地把乾隆那时的旨意透给令贵妃。
令贵妃自然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她常常自得于自己一个包衣爬得比那些八旗高门女子更高更快,并不把其他妃嫔当一回事,只想着只要自己愿意,皇后的位置也是手到擒来。虽然因为真假格格的事受到皇帝训诫,但到底没伤筋动骨。就连掺和进皇家骨肉真假之事,都没有受到大的责罚,她正得意呢,这会儿听到这消息怎么忍得下这口气,让一个青楼女子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她原本是笑看皇后怎么斗夏盈盈,惹怒了皇帝,好得渔翁之利,这下想起来,这事利益受到侵害的不仅是皇后,她这个贵妃才是首当其冲。不由得心中愤愤,皇后这些年不知怎的开了窍,不好绕着圈子拿枪使了。
请安的时候绕着圈子明里暗里刺激了几回,旁的妃嫔各个气愤,却也不管用,毕竟皇上被夏盈盈迷得失了魂,平日不是和夏盈盈谈诗作赋就是在自己或者老佛爷的座船上,而妃嫔不经宣召是不得靠近皇帝座船的,没有皇后带领,她们也不得随意向太后请安。
而唯一能靠近皇帝座船的皇后,却还是那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让令贵妃更是气闷。
等听到有小宫女说夏盈盈初封贵妃,比令贵妃高贵,那令贵妃岂不是得向夏姑娘行礼的时候,她再也坐不住了。
把皇上弄到自己屋里,这是令贵妃的拿手好戏,不知多少被翻牌子的妃嫔拜倒在这一手下。就算是千娇百媚的夏盈盈也防不住。
令贵妃柔顺地靠在乾隆怀里,得意地想到。
和乾隆缠绵了一会儿,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皇上可别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就好!听说皇上打算立那夏姑娘为贵妃?”
乾隆脸色一冷:“怎么?你也要来和朕说教不成?今天紫薇刚来和朕大吵了一通,一个个这都是什么回事!”
“当然不是了。”令贵妃对他的冷脸习以为常,像往常一般顺毛就好。她娇笑着依偎过去,“有了新妹妹,臣妾只有高兴的,哪里会不满呢?只是皇上这旨意,让臣妾想到慧贤姐姐,这才想起来的。慧贤姐姐荣宠极盛,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年纪轻轻便病重而去,臣妾只是担心夏姑娘也遇此祸事,这才……”不动声色地,还顺手给皇后下了眼药。
“慧贤?”乾隆却没注意,只是目露疑惑。
令贵妃作为乾隆后期第一得意人,自然知道在乾隆心中谁的地位最高,怎样才能一招毙命,正中红心。
她笑着道:“正是呢!夏姑娘初封系贵妃,岂不是和慧贤姐姐一样了?这等荣耀,臣妾虽然羡慕,但既然皇上喜爱她,臣妾也只有羡慕的份了。”她委委屈屈地道,乾隆却没有在意。
要说在乾隆的心目中谁是他最喜爱的女人,第一个的自然是慧贤皇贵妃,这个作为他初恋的女人,在他的心目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虽然因为香妃和那蒙丹私相授受的事,让他对宫中的妃嫔心中腻味,从而对这身在宫外且才华横溢的夏盈盈起了兴趣。又因为现在后宫中诸妃,不管是小答应还是皇后,甚至是看起来颇为受宠的令贵妃,在他心目中都并不特别,封一个青楼女子为贵妃,打谁的脸他都不在乎,只按自己高兴了来,所以对封夏盈盈为贵妃之事十分随意。
但是现在得了令贵妃的提醒,想到要把他最最心爱的慧贤皇贵妃和一个青楼女子相提并论,他的心里也隐隐的就不痛快起来。
等晚上夏盈盈再次使人来和皇帝相约黄昏后时,乾隆态度非常强硬地拒绝了。
第二日乾隆去和太后请安,太后再度提起夏盈盈之事。
她和乾隆为夏盈盈的事争执了几次,只是自己是母凭子贵,才封为太后的,并不敢和皇帝儿子硬着来,前些日子和皇帝关系恶化,这会儿已经有些后悔。又听说了昨晚乾隆拒绝夏盈盈的事,料想是皇后说了什么劝住了皇帝,又不想母子关系再度恶化,这次见面态度就有些软。
太后道:“你有了看得上眼的,我也并不是非要阻拦不可,只是贵妃之位是在太高,你让八旗子弟如何看呢?要我说,先封个贵人也就罢了,你要是喜欢,在慢慢升上去就是,何必硬要惹人不痛快呢?”
乾隆此时也对那是一时嘴快有些悔意,看太后说着软话,态度也不如前些日子强硬,就硬着头皮强道:“儿子也并不是非她不可的,只是想到儿子身为大清皇帝,一举一动还要受八旗制肘,连纳个妃子,都要看他们眼色,这才心中略有不快,一时魔障了。”
他也没有和往常一样故意顶着来,只道:“儿子细想了,额娘的提议确实不错,封个贵妃确实有些不妥,还是先封个贵人再说吧。”
皇后的座船上,十二阿哥正和皇后挤在一块儿说话,他道:“初封系贵妃的妃嫔,向来是没有封号的,”掰着指头数,“高贵妃,年贵妃,佟贵妃……啊,还是两个佟贵妃,还有一个钮钴禄氏的贵妃,也是圣祖的贵妃……都是没有封号的。”
皇后笑道:“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十二阿哥笑眯眯地仰起脑袋:“那那位夏姑娘,岂不是夏贵妃……扑哧……下贵妃……下跪妃!”
他乐不可支,歪在皇后肩膀上。
皇后戳戳他的脑袋,让他坐好。
容嬷嬷脸上开满花似的走进来,进来道:“奴才和紫薇格格在外面正巧遇见,格格听说了,特意来转告娘娘,说是皇上已经决定纳夏姑娘为贵人,先随船伺候着,等回宫再细说!”
紫薇和小燕子离了心后,皇后给过紫薇一些方便,紫薇人乖巧识趣,并不像小燕子那般乖戾,两人关系也不像还珠格格时期剑拔弩张,紫薇很承她的情。这会儿来特意告知,消息也十分可靠。
皇后很平静地笑了笑。
晚上乾隆又翻了令贵妃的牌子,想必是为了夏盈盈和慧贤皇贵妃的事,特意给她体面。
皇后对此不以为意,笑着和永璂道:“‘笑语盈盈暗香去。’盈盈二字也可解为仪态美好之意。这夏盈盈姑娘虽出身卑微,举止轻佻,当不起‘盈盈’二字,可额娘幼时曾听过一个话本,那个盈盈却是真的‘盈盈’。”
永璂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哦!那额娘给我讲讲吧!”
皇后也来了兴致,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怀念:“这还是我原来听过的故事了,那时候可有名了,这一过,也有了不少年了。”她惆怅地叹口气。
“那名女子姓任,名为任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