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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修) ...

  •   眼下正值寒冬,空中飘着朵朵雪花,重檐歇山的文书阁顶上,积雪还未融化,又被厚厚地压了一层。

      北堂烺煜一身的墨色官服上已然多了星星点点的碎雪,他推开文书阁的大门,迈步而进,来到一排排书架前,开始翻阅着什么,不知是天气寒冷,还是太过紧张,导致他不停地颤着身子。

      良久,他终是从书架上翻出了一摞书。将它们放在案桌上,他拿出火折子,正想点燃时,“咯吱”一声,打破了寂静,也让他为之一怔。

      他将火折子藏入怀中,抬步循声遁去。门口处,来人一袭青色锦袍,面貌颇为陌生。

      “新来的太监?”北堂烺煜负手而立,蹙眉问道。

      青衣男子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说话,恰在此时,屋外又传来喧杂之声,男子急速向书架后躲避。

      大门再次被推开,雪花伴着寒风骤然而至,一群人中为首的是一身戎装的男子,看到屋内的北堂烺煜,立时行礼,“参见大人。”

      “哦,李统领啊。”

      “方才有刺客擅闯皇宫,吾等正在缉拿此人。”李统领顿了顿,环顾了一下文书阁,“不知大人是否看到?”

      “哦?我自方才一直在此处,并未见到有什么可疑之人,怕是往别处逃了吧。”

      李统领点了点头,带着众士兵快步离去。

      寒风依旧不时送了进来,北堂烺煜上前关门,嘴里似乎还嘀咕着什么。回身时,正对上从书架后走出的青衣男子,他一愣,“你怎么还在?”看着男子盯着自己不说话,他顿时了然,笑嘻嘻道,“啊,你不知道净身房怎么走?”

      青衣男子的眼角抽了一抽,终是说道,“我不是太监。”

      案桌前,墨色的身影明显顿了顿,转首,脸上不复方才的笑容,寒着脸沉声道:“要我让李统领送您离开吗?”

      青衣男子微怔,看着手中的书,是他方才从那一摞中顺手拿来,“官员名册……”他说着便翻开第一页。

      北堂烺煜一惊,翻了翻手边的书,发现少了一本,怒气冲冲道,“还我!”

      男子显然没有还的意思,他立时挥舞着手欲要去夺,却被男子轻巧避过。他不死心,紧追着男子的步伐,男子显然看出他并不会武,像是故意作弄他一般,飞绕在他身侧,却就是不让他抓到。

      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累得气喘吁吁,眼眸中燃着火苗,定定地凝视着他,恼怒之极。蓦地,他一下窜到男子跟前,张开五爪朝着男子的脸抓去。

      男子未料到他竟如此无赖,右手翻掌,驭气向他胸口击去,却忽然想到他不会武,定没内力,吃他一掌怕是不死也残。临近之际,他立时收了内力,在他胸前一拍……

      下一刻,男子愣住了,方才碰到他时,那手感有些微妙。

      北堂烺煜竭力伸手一扯,将书夺过,然而被击了一掌,虽然不痛,但身子却不自禁地向后倒去……

      男子回神,探手一把圈住他的腰,阻止了他的去势。

      他站直身子,丝毫谢意都没,寒着脸道,“我警告你,赶紧离开!不然变成烧猪别怪我没提醒你!”

      青衣男子拢了拢衣摆,嘴角莫名地牵起一丝弧度,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未语,转身离去。

      他无暇再顾其他,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吹,点燃了那本夺来的册子……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文书阁外,倏地有人喊道,“不好啦!不好啦!文书阁走水啦!”太监宫女们纷纷提水赶来救火。

      而北堂烺煜此时已身在文书阁之外,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大火,扯下腰间的随身玉佩,将它扔在阁外的一角,转身迈步离去。

      这一幕,全然落在了不远处,殿顶上的青衣男子眼里。

      这里是大宴朝的皇宫,入目皆是银装素裹。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却是那正在熊熊燃烧的文书阁。里面的文案怕是已变成灰烬了吧。

      翌日,皇宫的朵殿内正上演着一出没有硝烟,却丝毫不比血色沙场残酷的战争。

      殿外依旧大雪纷飞,殿内是截然不同的暖气袅袅。而殿中跪着的人却在微微颤抖着,好似这屋内的暖炉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一般。

      北堂烺煜的身侧是朝中各大臣们,前方的紫檀案桌后,坐着则是当今的天子。

      刚进门的太监不知在皇帝耳边说着什么,随即便是寂静,诡异地寂静。直到……

      “叮”的一声,那是玉碎的声音。他垂着的头瞥了一眼,是他的随身佩玉,剔透的白玉已然被摔成了两瓣,可以想象摔它的人力道之大。他蹙着眉,身体不自禁地发着颤。

      皇帝手里捏着是他的“罪证”,“北堂烺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那声音不响,里面充满着隐忍的怒气,回荡在整个殿内。

      “臣……臣……”

      “喔唷,我瞧着北堂大人你平素胆子也不大,这丢了赈灾的银子不说,还放火欲要毁灭证据吗?”黄大人说道。

      “我……我……”

      “幸好当时李统领曾遇见过你,”黄大人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继续道:“不然这火倒是与那赈灾的银子极为相称,一个来的莫名,一个去的莫名。”

      “没错,当初不是北堂大人自告奋勇跟随护送的吗?”

      耳边皆是落井下石的话,但他却没有反驳。

      而这些的言论恰到好处地激怒了皇帝,“冯明,身为户部尚书,你是怎么管理属下的?”

      冯大人上前一步,作揖躬身道:“老臣管教无方,请圣上降罪。”

      皇帝宽袖下的手在案桌上一拍,“冯明,你老了,也是时候卸甲还乡了。”他又看了看北堂烺煜,“至于你,来人,先将北堂烺煜收入狱中,待侍御史查明真相之后,再做定夺。”

      来了!这一刻终于来了!北堂烺煜捏紧手,垂着头,清了清嗓子,正预备开口,却被人抢先了……

      “圣上请三思,”大殿的一处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北堂大人固然有错,但北堂家世代效忠,为我朝做了不少贡献,况北堂峰大人又是圣上的太傅,请圣上念在此情分上从轻发落。”

      北堂烺煜侧目一看,是童靖阳!他二人向来没什么交情啊,怎会帮他说话。转念一想,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赶紧拱手对着皇帝道:“圣上,臣愿将家中所有财产用来弥补,愿能解灾民燃眉之急。”

      “弥补?怕是北堂大人不想坐牢受苦吧。”黄大人显然希望将他置之死地而后快,满脸讽刺道,“那北堂大人莫不是又要跟随护送?别再丢了才好呀。哦,对了,文书阁也不会再失火了吧。”

      只听得皇帝又在那紫檀木的回纹案桌上拍了一下,勃然道:“来人,将这贪生怕死的东西给我拖出去斩了。”

      童大人上前一步,欲要说什么,却被黄大人捷足先登,道,“哟,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童大人什么时候和北堂大人这么熟络起来了,如此卖力替他求情。”

      历代以来,皇帝最为讨厌的便是结党营私,此话一出,无不暗示童大人与北堂家早已暗中勾结。

      童大人挑眉,讥讽道:“黄大人此言差矣,同在朝廷做事,皆是同僚,眼看同僚身犯陷阱,冷眼旁观也就算了,而比之更无耻者乃挑拨离间,火上浇油。”正当黄大人一怔之际,他继续道:“况,朝中若说起熟络来,怎比得上您与……”

      “好了!你们一个个是想烦死朕吗?”皇帝平复了下心情,对着北堂烺煜道:“想你北堂家自开国以来辅助先帝与朕,皆是刚正不阿,清正廉明的好官,怎就出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整个偏殿内,又恢复了方才那诡异的寂静。良久,只听得那如洪钟般的声音,像是施舍一般,道:“好,朕就成全你,你户部侍郎的位子也别做了,即日起被贬为庶民,终身不得进入都城。”

      出了偏殿,雪已停了。

      空中摇曳着最后一片雪花,慢慢旋转,优哉游哉地落在梅花之上,融入了它同伴们的怀抱里。天凝地闭中,不大的花苑里,各色的梅花在这其中尽情跳舞,白雪像是舞姬的纱衣包裹着它们。此场景,又有几个人能不为之喜爱?

      都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但此时的北堂烺煜却觉这阵阵梅香中夹杂着白雪清新的气味。

      望着冰雪下,富丽堂皇的宫殿,北堂烺煜喟然,这大宴朝才不过第二代啊,竟就出现了宦官当道的现象。

      眼看着黄大人也走出了殿门,鄙夷地看着他,来到他前面欲要说什么,他却快一步说道,“黄大人,您方才站在殿内怎么双腿老哆嗦呀?”

      黄大人一愣,不知他想说什么,却听到他又道,“莫不是……黄大人你……尿急?”

      于是,黄大人大愣特愣了,北堂烺煜逮到机会继续道,“哎呀,这样可不行的,要知道憋尿对身子不好,你也晓得,我们男人日理万机,万万不可忽视呀!”

      黄大人回过神来,满脸涨红,压着声音,道:“你好样的!哼!”说完愤愤离去。

      他凝眉望着黄大人的背影,忽地,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在笑,他侧首一看,是童靖阳。

      童靖阳拿出锦帕递给他,他一怔,不明所以,没有接过锦帕,只见童靖阳比了比自己的左脸,他才想起之前的刺痛。

      抬手摸了摸,血似乎已经凝固了。许是方才那佩玉崩了的一角恰巧划过他的脸颊,“多谢童大人。”

      童靖阳将锦帕塞到他的手里,“北堂大人似乎不太像是如此粗心的人呢。”

      他又是一怔,呆呆地望着童靖阳,想起方才的御前求情,他是万万没想到。冯大人的被牵连,黄大人的乘机落井下石都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唯有这童靖阳……唱的是哪出?

      北堂烺煜叹了一口气,寒冬中,暖气化为白雾,他很喜欢这里的雪景,但是今日是最后一次欣赏了,“哈哈,童大人这是在讽刺草民吗?草民已不是大人了。”

      童靖阳望着他,良久才道:“那么烺煜兄今后打算怎么样?”

      “唔……回乡下种田吧。”他道。

      “既然如此,不妨考虑来我府中。”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眼前这个男子看上去似乎与他年纪相仿,他不记得,曾几何时他俩有过交集,或是促膝长谈之类的,但为何,这童靖阳现在却好似跟他很熟似的?

      “我的车夫到了,先走一步了。”他将锦帕还给童靖阳。

      不等童靖阳回应,说完便转身离开,出了那道门。从此以后,他便再也不用入那红墙之中了。他真的出来了。

      雪再次慢慢飘落,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将绒帽脱下,白雪落得他满头都是,他伸出手,雪入他掌心,渐渐化开……

      上了马车,打道回府。车轮咕隆咕隆作响,这条路,今天是最后一次走了。

      进了府,他先去爷爷、爹、娘上了香。然后便是集中下人,让他们该收拾的都收拾好,领了工钱便可离开。其实这之前他已遣散很多人了,这批是最后一批。

      面对空荡荡的北堂府,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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