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佐鸣]》被点名的flora

31、杀手（上）

　　极度空虚扰弄著夜间道路。
　　流連在天邊的简陋月光，就连你的影子也照射不到。
　　偏离无常的遥遥长日也只留下香气——
　　徒勞地唤起享乐般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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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那次與葵月屋的花魁會面已經過去半月有餘了。
　　在這段日子里，佐助並不好過。
　　那個真正叫‘鳴人’的人，以及他所講述的那些往事，帶給自己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原來，我曾有這樣的一段過往？
　　這樣的想法和與之帶來的不安令他變得焦躁，他開始發現一向無欲無求的自己變得不滿和貪婪起來。
　　是的，他開始不安於漂泊浪客一般的追尋，他開始迫切地想要立即知道過去的一切，他開始……想見他。
　　這樣的想法一經形成就在腦中叫囂著成為一種無法抵禦的衝動，特別是在淒清孤漫的長夜里，于黑暗中到来，如狂怒的海——
　　一種不論怎麼忽視、怎麼壓制、怎麼退避一隅苟延残喘都無法克制的衝動。
　　佐助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人，他只是有時候有點彆扭，所以，在坦然面對了心底的渴望之後，他開始付諸行動。
　　平日里能滿足吃穿用度的工作顯然不能負擔起約見花魁的高額費用，爲了賺更多的錢，佐助開始在夜裡出去做一些報酬很高的工作，比如，殺人。
　　新舊政權的交替總是有一部份人註定成為犧牲品，暗殺與被暗殺，每一次光輝的變革之後都暗藏著血腥的一頁。
　　這無疑為一些要舔血刀頭的亡命之徒提供了很多發財致富的機會，比如，此刻的佐助。
　　悄無聲息地潛入富麗堂皇的深宅大院，小心地避開徹夜巡邏的護衛，佐助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主人房，卻閃身進入了旁邊一間不起眼的房間。
　　手起，刀落，刀鋒落入隆起的被子間的觸感卻軟綿綿的。
　　沒人？
　　佐助用刀尖挑起被角，借著月光，果然，被子底下是一團棉絮。
　　“哼哼，早就接到密報說今晚有變故，不過能找到這間屋子也算你本事，說吧，你的主人是誰？”
　　一個輕蔑的笑聲在身後響起，躲過一劫的男人看著前來的殺手只有一個人，怯意頓時消退不少，也不急著叫人，就那麼看著床邊那道失手的影子得意地笑。
　　從男人手握太刀的架勢來看，應該也是個刀技過人的人，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並且因此絲毫不把立在床邊的那道瘦削的影子放在眼裡。
　　在男人的眼中，這道影子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對自己屋外精良的部署很有自信，他篤定只要一經啟動，再厲害的殺手也插翅難飛。再加上他對自己的身手很有把握，所以，他並不懼怕打鬥，外面都是他的人，只要一有聲響就會立刻衝進來。
　　而現在，反正這個殺手也逃不了，不如乘此機會探出他背後的人是誰，這，才是他此刻所關心的。
　　“呵呵……”
　　可就在他盤算的間隙，那道影子卻對著他輕聲笑了起来。
　　低低的、冷冷的，很悅耳的笑聲，但听上去却無端让人觉得毛骨耸然。
　　影子向前微微挪了一點，上半張臉依舊籠罩在陰影里，從男人現在所站的位置看過去，只看得到那尖細的下巴和白森森的牙齿，莫名的，他突然觉得四周變得阴冷起來。
　　“你應該問，我的‘雇主’是誰……”
　　低沉的話音飄過來，輕飄飄的，亦如同剛才的笑。
　　男人直覺地感到危險的來臨，正要揚聲叫人，就看到一隻白皙得有些透明的手從陰影里猛然掠出，帶起一道白光，飛舞，回鞘，行云流水間如同一幅展開的畫卷，会动的畫卷。
　　那道影子已經完全從陰影里走了出來，現在，他曝露在月光里，英俊，冷漠，尊貴，孤傲，和那涓涓流瀉在他周圍的冷月清輝竟意外地相稱。
　　男人瞪着那道影子不解，現下，他只觉得遍体生寒，寒冷得令他想要即刻縱身火海。方才的那一瞬間，他只看到有刀出鞘，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因此受傷，因為此刻，他沒有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麽地方在痛。
　　男人想要喊叫，卻發現自己無法發出聲音；想要移動，卻發現自己動彈不了。
　　這種奇怪的感覺令他不甘地又嘗試了一下，可不知為何，他發現自己就是喊不出也动不了，所以，只能睜著惊恐的雙眼看着那道影子愈來愈近。
　　“可惜，你覺得我還會給你機會開口嗎？或者，讓外面的人聽見聲音？”
　　那道影子終於走到了他的面前，悠悠的話語隨著那滿身阴冷的气息飘散，那隻白皙得過分的手慢慢伸到他的腦後將髮髻握住，使劲一扯，那一瞬，男人瞧见了他此生見过的最恐怖的景象——
　　他的身体，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手還握著刀柄，可頸項上，却少了头颅。
　　最后，真正的最后，男人终于明白，他的头，正握在那道影子的手里……
　　提高了手中的人头与之对望，權勢再高的人，死了，還不都是一樣的一副臭皮囊一堆白骨。看著那張猙獰的臉上還保持著臨死時的驚恐和疑惑，佐助冷笑一声，自認為好心地為他解釋道：“刀快到一種程度，杀人就不痛了……”
　　将人头扔到桌上用桌布包好，佐助拎著它心满意足地從後窗翻出了房間。
　　當鳴人在連續的第五天晚上又看到佐助出現在葵月屋時，欣喜之中開始泛起疑惑和隱約的不安。
　　“哎呦！宇智波大爺您可真是個念舊情的人哩！一段時間不見之後又天天的來看我們鳴人了！哦，錯了，現在應該叫‘漩渦’花魁了，哦嚯嚯嚯……”老鴇熱情地將他迎上樓，態度依舊諂媚如昔。
　　老鴇是認識宇智波佐助的，卻不知道他已經失憶且身無分文，能表現出這種迎接貴客的樣子，無疑是從佐助身上得到了不少好處，而這個好處，除了豐厚的禮金之外鳴人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你哪來這麼多的錢？”
　　老鴇走後，鳴人終於忍不住問佐助，問得很直接，他一向是個有話直說的人。
　　佐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挑挑眉滿臉戲謔：“你不是說我是個有錢人嗎？”
　　“別裝傻了佐助！連續五天包下花魁需要多少錢我比你清楚，現在的你哪來這麼多的錢？”
　　鳴人突然有些憤怒。
　　江戶城里近來又有哪幾個身世顯赫的大官兒被殺、殺手的刀法又是如何的精湛……這些事兒，他可是每天都在聽眾人談論，要不是佐助每晚的出現這麼蹊蹺，他真的不想將這兩件事聯繫到一起。
　　佐助看著突然情緒激動的鳴人，戲謔的神情慢慢褪去，他盯著他，目光變得寒冷。
　　“我的錢是怎麼來的，你絕對不會想知道。”
　　低沉的聲線暗含著無比的篤定，就如同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的，鳴人的神色因為這句話而變得痛苦。
　　是的，鳴人現在覺得很痛苦，先前的猜測因為佐助的這句話而得到肯定。
　　“你真的去殺人了？！”
　　過度的痛苦累積在一起就變成了洶湧的憤怒，他一甩袖子站起來，對著佐助厲聲質問。
　　“小點兒聲，白癡，你想讓所有人都聽見？”
　　白了鳴人一眼，佐助倒很是坦蕩，坦蕩到甚至無視鳴人的怒火倒了杯茶水慢悠悠地喝起來。
　　“你做都做了還怕被聽見！”
　　佐助的漠然完全激怒了鳴人，一反手將佐助手中的被子打落在地，他對佐助視人命為草芥的態度感到心寒。
　　不該是這樣的……
　　“你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別和我提從前！從前是什麽樣子？我連我自己都忘記了！”
　　茶杯被打落，飛濺的茶水潑了佐助一身，他低吼一聲站起來一把揪住鳴人的衣領將他扯到近前，狹長眼眸里的怒火不亞於鳴人。
　　現在的他很生氣，並不是因為鳴人打翻了他的杯子，而是因為鳴人又提到了從前。
　　從前、從前……該死的從前！
　　和鳴人相處的這五天夜裡他們都睡在一起，什麽也沒做，很單純的相擁而眠。鳴人躺在他的懷裡為他講了很多關於從前的事情，但大多數的時候，鳴人都是用一種很懷念、很想往的眼神看著他的臉在講述，講述曾經的佐助。
　　這讓佐助感到煩躁，因為他覺得鳴人似乎是透過現在的自己在看另外的一個人，一個對於自己來說完全陌生的宇智波佐助。
　　他依舊想不起任何事情，但他不要成為任何人的替身，哪怕是從前的自己也不行。
　　“放手！混蛋！”
　　鳴人掙扎著拍打佐助的手，這雙此刻已沾滿了血腥的手，令他的心無法克制地尖銳疼痛著。
　　佐助給他的感覺就如同月下悄然盛放的一樹白色玉蘭。
　　高貴的玉蘭，在一片绿意盎然中开出大轮的白色花朵，随着那芳郁的香味令人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高潔，傲岸，幽冷，清新。
　　因其株禾高大，开花位置较高，迎风摇曳，神采奕奕，和著月光在被仰視的時候，不經意的，就帶給別人滿目淒清。
　　太過潔淨，似乎天生就帶著一種能用目光看見的冷冷幽香。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
　　雖然冷傲地綻放在高高的寒枝，卻象徵著美好，冰清玉潔，就如同它的花語一般，高貴，典雅，純淨。
　　佐助就是這樣的人，雖然淡漠冷情，卻乾淨無瑕。
　　他有著比誰都高潔純淨的靈魂……
　　你踏著月色般出现，如同清亮的溪涧，在风里，在我眼前，汩汩而过，我心裡的温暖就如同泉水一样涌出。
　　但現在，月下的白玉蘭卻被血腥的污穢染指，潔白枯萎，剩下的是比黑夜還令人絕望的色彩。
　　我的佐助，不應該是這樣的……
　　鳴人眼中的光亮令佐助感到絕望。
　　看呐……你又在透過我看別人了。
　　雖然知道這樣的想法有些無理取鬧，但佐助就是忍不住偏激地要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