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兰芷央之

2、关于“两小无猜”

　　（二）关于“两小无猜”
　　我，就是曲唯。大家都叫我小唯。我本来很排斥拒绝这个“小”字，准备让大家叫我“大唯”。可是，让小珉试着叫了我一声“大唯”后，我就放弃这个叫法了。
　　太难听了，他一叫，我就想起相隔7间房子的大伟。他又黑又胖，成天跑来跑去，脏兮兮的。害得胖胖的大伟妈妈每天晚上扯着嗓子喊“大伟，吃饭啊。”
　　恩，太难听了。不要，不要。
　　还是叫小唯，好听。小珉叫起“小唯”来也特别好听。
　　我眼睛一斜，好像看到小珉在偷偷地“奸笑”。那家伙，不会是故意地把“大唯”叫得那么难听吧。

　　小珉呢，就是沈昌珉。我的邻居，我的儿时玩伴。好死不死的，还是我的同学，我的同桌。
　　说来奇怪，从幼儿园到小学，从来都是同班，而且是同桌。
　　其实我看我们班一个男生很顺眼，皮肤白白的，头发黑黑的，跟我一起是在合唱团担任主唱的。我怎么从来都没有机会和他同桌呢？
　　不过小珉长得也很好看。只是呢，他的皮肤要黑一点，头发是茶色的，总是长到差点要遮住眼睛，眼睛是大大的，总是噙着笑意，所以嘴巴总是微微向上翘着。
　　我太嫉妒他的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太漂亮了。眼睛会弯弯的，还会露出整齐的牙齿。
　　于是，我的脑子里会自动给他加上一对翅膀，还有一顶光环——唉，又是天使的样子。
　　我们班大概有很多女生都羡慕我吧，都想着和他同桌呢。

　　邻居们老是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不是我们小珉和小唯吗”。
　　我实在是好想反驳他们。
　　第一，为什么要说“小珉和小唯”，不能说“小唯和小珉”呢？那家伙也就比我大10天而已。
　　第二，我不是青梅，也不是竹马。我是小唯啊。再说了，青梅？竹马？那是什么东西呢？
　　第三，我们两个，最喜欢玩的就是猜猜游戏了，怎么可能无猜呢？
　　猜天气、猜成绩、猜答案、猜晚饭的菜式，猜石头剪刀布，我们玩得不亦乐乎。可惜，我怎么老是输呢？
　　于是，我老是被小珉差遣着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很不情愿的事情。譬如，早起要去叫他起床；中午要帮他带便当，晚饭后要和他一起做作业，还要告诉他心里正在想的事。
　　不过，我可是聪明的小唯，绝顶聪明的小唯，怎么可能老是输呢？
　　于是，猜天气前，我会去看天气预报；猜答案前，我会好好做好功课；猜晚饭的菜式前，我会先问问妈妈；猜石头剪刀布前，我会先观察小珉经常会出哪个。
　　于是，我慢慢地拥有了一个百宝箱，那里面都是赢小珉赢来的宝贝，有漂亮的彩色玻璃球、有颜色鲜艳的锻带，还有手工折的胖星星。
　　不过，我还是得承认，小珉是比我聪明一点；不过只是一点点，绝对只有一点点。因为这些方法都是他教我的。

　　所以，一听到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的习惯性动作就是——撇嘴，白眼。
　　然后再看小珉。他就在那乖乖地笑。
　　唉，我又给他加了一对翅膀，一个光环了。

　　不过，有一个人在讲这两个词时，我从来不会有反驳的意思。那是沈爸爸。
　　沈爸爸是个室内设计师。他好厉害啊，会写很漂亮的字，会画很漂亮的画，会背很好听的诗和文章。而且一有空就会教我和小珉。不像我的爸爸妈妈，都没空管我教我，老是工作、出差的。
　　最喜欢的是，暑假的时候，沈爸爸会带着我们两个去爬山。
　　天灰蒙蒙的时候，我会被小珉从床上挖起来。外面很安静，空气里透着泥土的气息，还有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说不出来的清爽。
　　山顶上绿气盎然，每片叶子上都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手指稍微一拨，露珠就会滚动着没入草根，仿佛一个害羞的精灵迅速地隐入自己的世界。
　　山顶上有一个破败的防护塔，那是解放战争留下来的。沈爸爸会把我和小珉都拉上塔顶。我们三个就坐在那等着看日出。日出很美，红色的金色的，姹紫嫣红。
　　然后，沈爸爸会给我们讲很多故事，譬如美国历任总统，譬如清朝诸位皇帝，从此知道除了我们的院子，还有中外，还有古今。
　　有时候，沈爸爸还会很认真地对我说：“小唯，以后好好照顾小珉好吗？”
　　我看了一下小珉，他还是那样乖乖地笑。我想着，小珉会需要我照顾吗？他那么聪明，那么能干。而且，刚才，还是他把我拉到塔顶的。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啊。
　　可是，因为是沈爸爸说的，所以我一定会答应的。
　　所以，我大声地说：“好啊。”
　　沈爸爸很高兴地笑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沈爸爸的笑里有着如释重负，有着歉意，有着欣然。
　　只是，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很多年以后，我才懂得后悔，懂得害怕。
　　因为自己无法担此重任，空辜负拳拳心意。

　　可是，只能是，
　　是很多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