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丞相》萧雪鱼11

192、第一百九十二章 爹？

　　昏迷两个时辰过后，运气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的杨无端终于醒了，她迅速恢复神智，放缓呼吸，紧闭着眼睛还想伪装昏迷，耳边响起一声轻笑，有个温和醇厚的男声道：“醒了就起来吧，这么大人了，难道还要赖床？”
　　杨无端确定自己是头一回听见这个声音，但或者这声音太好听，太温存，对刚经历过血腥地狱的她来说太治愈，身体动了动，情不自禁地睁开眼。
　　她看到帐子顶，缎面绸里五彩苏绣帐子，绣着春水桃花，一对燕子翘着尾羽在水面轻掠而过。
　　……她见过这顶帐子。
　　这是她在杨府睡过的帐子！
　　这张床上的褥被衾枕无不熟悉，杨无端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但那个声音绝不是杨瓒的声音，杨瓒更不会温柔和暖地安慰她，做梦都不可能。
　　她翻身坐起，伸手去撩半掩的帐帘，将要触及，手指又忽然顿住。
　　杨无端低头看自己，她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更换，仍然是端朝五品以上官员的红袍，大片血迹干涸在丝绸表面，乍眼看去仅仅是颜色深了一点点，仿佛它本就是鲜血染就。
　　房间里熏了香，帐子里暖意融融，那香气又腻又软，仿佛香粉搅和了脂膏，如有实质一般，遮掩了血腥味。
　　杨无端摸了摸头上，官帽早就没有了，束发的网巾也被摘掉，她一头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后，直垂到腰。
　　隔着轻薄的帐子透进来烛光，床边坐着一个人，人影被烛光投映在帐面上，烛火小小地跳跃，人影便跟着微微扭曲。
　　那是个男人，轻袍缓带，结束冠缨，听声音似乎是个有点阅历的男人，已经不再凭着年轻横冲直闯。
　　这人是谁？和那杀人凶手什么关系？他掳了她或是救了她？虽然她万分期望是后者，但宁郁不在，后者的可能性不高。
　　紧盯着锦帐上的投影，杨无端故意不动，那男人在帐外竟也不急，过了一会儿，他起身离开，杨无端尚不及欢喜，又见他坐了回来，手中多出一卷书。
　　他在帐外读书，她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没多久，跪坐的双腿发麻，紧握成拳的双手也酸软颤抖。
　　默数一刻钟过后，杨无端放弃了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望，此人行为诡异，不合逻辑，绝不可能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么，他只能是派出猴子少年掳劫她的主谋，以及……那把刀的主人。
　　“还不起来了？”那人端坐阅读，悠闲地翻过一页书，带着笑问。
　　杨无端咬了咬牙，伸手撩开帐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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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亮许多的烛光先刺了她的眼，杨无端早有准备，低垂眼睫向下看，看到那人放到膝头上的一只左手，手指瘦长，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不像她那样光得只剩指肉，而是干净整洁的一圈，泛着健康粉润的光泽。
　　他手腕很细，几乎只是一层青白的皮肤包括着嶙峋骨胳，青筋浮凸在表面，看上去就知道这人很瘦很伶仃。像杨瓒也是这样，端朝女子的审美偏丰腴，男子却以清减萧然为美，真不知这样的两极分化是如何形成的。
　　他把左手安安分分地平放在膝头上，手背朝上，杨无端看不到他掌心有没有茧，但这样的手和手腕明显更像是个读书而不是习武的人，所以她略松口气，眼睛已经适应了烛光的强度，目光便向上移。
　　她看到一张俊雅温文的面孔，眉宇间尽是书卷的清气，两道眉毛有点长，平平地伏在眼上，相学上说这样的人性情柔和不易动怒。他皮肤苍白，愈显得文秀，杨无端生平交往的读书人无数，包括杨瓒、丁新语在内，这人比所有都更能诠释“书生”这一名词，似极了鬼话笔记里那些被狐妖花妖迷惑心智的弱质书生。
　　她又松口气，心想这人仿佛是可以打交道的，只要是不是秀才遇到兵，那她就还有一线生机。
　　这时那人却也放下书，含笑朝她望过来，四目相对，嗔道：“调皮。”
　　他轻轻把书卷扣在膝上，微笑道：“这么大人还要赖床，让爹爹守在床边等你，你说，该不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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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说笑了，”杨无端不动声色，她这些年历练演技早已炉火纯青，不管内心翻起涛天巨浪，面色仍是如常。“本官自幼失怙，多年来战兢惶惑，不敢稍忘家严对本官的谆谆教导。无奈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至憾莫过于此。”
　　那人只是笑着看她，表情像是大人对着顽皮无赖的小孩儿，既包容又宠爱，激出杨无端一身鸡皮疙瘩。
　　不对劲！她心头警钟狂响，这人肯定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装得像神经病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真正的神经病！
　　她张了张口，还想要出言试探，那人却探手来拉她，道：“跟我来。”
　　他这一伸手看来普普通通，杨无端下意识地想闪躲，明明已经躲掉了，手上却传来拉力，惊骇地发现手腕上箍了两根细长的手指，一拖之下，她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
　　杨无端这一世没什么称重的机会，对自己的体重只有个大约的概念，但她长到现在身高接近一百七十公分，再瘦也该有百来斤，被这人轻描淡写地用两根手指便拉下了床！
　　那人不等她挣扎便又放开，杨无端怔怔地立在地上，双腿因为跪久了而麻软，他又笑了笑，随手将那卷书放到旁边桌面上，领先往外走。
　　杨无端回过神，不敢不跟上去，正要举步时顿了顿，朝桌上的书望过去。
　　那人很是爱惜书籍，尚未读完的书标了签页端端正正地摆着，杨无端一眼望去，书封上四个熟悉的大字让她心头一跳——《经世致用》。
　　她脑中思绪万千，只觉无数的猜测设想，恐惧忧虑，偏偏她百无一用是书生，离了宁郁孤身陷入这虎爪狼口，除了静观其变，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前方那人脚步一顿，似乎发觉她没有跟上来，将要回首。
　　杨无端收敛心神，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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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长年打酱油哈~其实对杨无端而言，爱情只是她生活里小小的一部分，她活得太精彩了，来不及想到可怜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