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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番外 当时只道是寻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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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秋,今天可是我十八岁生日,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钟羽厚脸皮地问道。
“啊?我有给你准备礼物啊。”琬秋迷惑地说。
“不够不够,那只是我的生日礼物。十八岁还是我成人的日子,表示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大男人了,有能力也有责任保护你了,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啊?”
“那……”琬秋脸红了起来。
“这样吧,”他心血来潮地对琬秋说:“哎,我骑自行车载你去海边吧?”
“什么?可是那很远啊。”琬秋一脸不可置信又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走吧,今天我是寿星,一切听我的。”说着拉起琬秋的手走到自行车边。
“可是……”琬秋还想说什么,却被钟羽打断了。
“别可是了,乖乖坐好,准备出发。”说着,伸手将琬秋抱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
三小时后
“琬秋,我们到了。”钟羽对着坐在后座的琬秋说,脸上露出了一丝坏坏的笑。
“哦。”琬秋慢慢松开了手,准备跳下车。
“抱紧了。”钟羽说到。
“啊?”琬秋还未反应过来,
只见钟羽突然从自行车上站了起来,开始狂踩自行车,“现在开始加速,目标绕海滩一圈。”
“啊,钟羽,你慢点啦。”坐在后座的琬秋忍不住叫起来,再次伸手抱紧了钟羽。
“哈哈……被吓到了吧。”
“再这样,我就……就……”琬秋竟然想不出什么狠话来。
“就怎么样?”
“就再也不借你笔记了。”
“啊,古人说的真没错,最毒妇人心啊,要不要这么狠?”
“谁让你刚才欺负我来着。”
“在下再也不敢了。”
“你……”
“哈哈哈……”
……
十年了,秦钟羽没有到自己还有勇气来这片海滩,其实,除了这里,这个城市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他们留下的回忆,钟羽本应该离开的,朋友们也都这么劝他,离开了,就能逃离这些触手可及却又渐行渐远的曾经,但他没有,他舍不得,若走了,那就连回忆的地方都没有了,在这里,至少他能感受到琬秋曾经存在的气息,虽然这气息越来越弱,最后终会消失,可他宁愿自欺欺人。其实,离开了又能怎样呢?离开了这里,他就能逃开终将缠绕他一生的负罪与愧疚感吗?不能,所以,无所谓了。
可这些年他却又总是尽力避免去这些承载了他和琬秋太多太多回忆的地方,有人说,心十年一个轮回,他用琬秋死后的十年来遗忘他们之间曾经的点点滴滴,可为何现在想起来仍有一丝的心痛?
终于,他决定不再逃避,他要去面对,直到避无可避,直到心痛到不能再痛,这算不算一种自我惩罚?又或者是一种解脱?无论怎样,他来了,在半逃避十年之后,强烈的愧疚感打败了他。
海边的那棵相思树还在那里,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让钟羽有种时光在此静止的错觉,琬秋还在那,就像他十八岁生日那天一样,那么温柔而坚定地看着他。
当时他们玩得累了,就是躺在这棵相思树下,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落入海平面。那时,相思树叶的阴影落在琬秋的脸上,更显出她的肌肤凝脂若雪,秦钟羽竟看得痴了。
“你看,太阳也不愿下山呢。”琬秋说着转过脸来,见钟羽凝睇着自己,脸不禁红了起来,又扭了回去,“看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琬秋,我今天十八岁了,从明天开始我就要接受爷爷交给我的任务,履行除妖师的责任,你说那时候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快乐吗?”钟羽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们一定可以,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我们要去冰岛看北极光,去威尼斯的叹息桥,去浪漫之都巴黎,我还要去撒哈拉,……我答应你无论怎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琬秋肯定地说。
“嗯,但愿我们能永远在一起,我会一直保护着你的。”
“但愿……”秦钟羽自言自语着,现在,相思树犹在,话犹在耳,可那个树下他曾经承诺要保护一辈子的人现在又在哪?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如今,相思树下只留下形单影只的他。头白鸳鸯失伴飞,可他还那么年轻,为何也要承受这种失去的痛苦?相思树,难道注定此生只能在树下相思,不能相守?难道这就是给他的惩罚吗?惩罚他的自以为是,惩罚他的不守承诺,这个惩罚太大了,折磨了他十年甚至将会更久。
天边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沉思,天随之黑了下来,钟羽知道,要下雨了。
钟羽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突然,透过已被雨水覆盖得模糊的前车窗玻璃,一幢熟悉的建筑物撞入钟羽的眼帘,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车直接开进了停车场。
这个城市秋天的雨就是如此任性,总喜欢搞突然袭击,钟羽望着窗外的雨形的雨帘,叹道:“又是一个雨天。”而那天,也是同样的雨……
“轰……轰……”伴随着几声巨雷声,上一秒还是明晃晃的天如舞台落幕一般瞬间被黑暗吞噬,雨滴就像压抑太久的孩子重获自由一般争先恐后地落下,打在地上啪啪作响,引得正在教室里上课的同学纷纷侧头注目,搞得老师不得不说:“想看地话直接出去就行了,不想出去的就继续给我上课。”
“完了,我们没带伞。”琬秋暗暗想着,有些焦急地望向秦钟羽。秦钟羽却是一脸的淡定,仿佛外面只是下了毛毛细雨似的。
“哎……”琬秋暗自叹了口气。
放学后,琬秋环顾四周,早已不见了钟羽的身影,正在疑惑间,只见钟羽拿着把伞跑到她面前,只说了句:“琬秋,走吧。”
“你哪来的伞?我不记得你有带啊。”琬秋疑惑地问。
“我抢了楚琉襄的。”钟羽轻描淡写且毫无愧疚地说。
“那楚琉襄怎么办?”
“那家伙会自己想办法的。”看着琬秋有些不忍的脸钟羽很笃定地回答。
琬秋不禁在心里为楚琉襄默哀起来。
看这阵势,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地上的积水早已没过脚踝,都快赶超教室一楼的台阶了,周围的同学纷纷脱了鞋袜,准备淌水,正在琬秋犹豫着要不要也这么做的时候,突然听见钟羽说了句“上来吧。”原来他已经站在台阶下,蹲了下来,看来他是准备背着琬秋走了。
“嗯,这个,不用了吧,我自己可以走的。”琬秋红着脸说。
“两个人一把伞,除非你想让我们都被淋成落汤鸡。要不就赶快上来。”
“哦……”
那是钟羽第一次如此接近琬秋,她的身体紧贴着他的,他们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彼此的心跳,他仍然记得琬秋的身体触及他的时那种心狂跳不止的感觉,原来心的记忆能力比我们想象得还要久呢,钟羽无奈地自嘲道,目光从窗口移开,开始环顾着这个家,或者说是曾经的家,现在,它只不过是一间空置了很久的房子而已。屋里的装饰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上面早已落满了灰尘,他们被主人遗忘了很久了,虽然这不是它们的错,但谁让它们目睹了也记录了那天发生这里的一切,而这间房则埋葬了他最刻骨铭心却希望永远不要记起的回忆,所以它只能是房子而不再是家了。钟羽是在这里过的十九岁生日,那是他最后悔,终生难忘的一天,从此,他不再过生日。
“钟羽,生日快乐,咦,他们人呢?”琬秋环顾四周不见其他人,不仅好奇地问。
“你说谁们?”钟羽明知故问。
“就是他们嘛。”琬秋有些着急,脸不禁也有些红了。
“哦……你说我爷爷和老爸他们呀,他们出去开会了,最近老有妖怪出现,他们去讨论解决方案了。而且……”钟羽故意停了下来。
“而且什么?”琬秋果然上当了。
“而且,就算没事他们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当电灯泡啊。”
“你……”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吃蛋糕吧。”
“先许个愿吧。”琬秋温柔地望着钟羽。
“嗯。”
“你许了什么愿?”
“我许了——”钟羽还在想怎么样逗一下琬秋,却被另一件事打断了,“谁在外面!?”秦钟羽明显感觉到了妖气,难道会是最近整得爷爷他们头疼的那个妖怪吗?钟羽当下决定去一探究竟,想着就起身朝门外冲去,却忽然觉得身子一滞,回头看时,却是琬秋。
“别留下我一个人,我害怕。”琬秋恳求地看着钟羽,手紧紧地抓住他的。
“我等一下就回来了。”说着挣脱了琬秋的手。
当他再回来的时候,他知道,他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刚才还高高兴兴问他许了什么愿的琬秋现在躺在那里,满目的绝望,奄奄一息,白色衣衫胸口处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他看着还在不停从伤口中冒出来的鲜血沾满自己的双手,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说着对不起,看着逐渐涣散的眼神,她的生命因为自己的一个疏忽逐渐消失,而自己被当成傻子一般愚弄,愧疚与挫败感让秦钟羽真的很想杀了自己。很明显,那只妖怪只是带着他在兜圈子,绕了一圈竟又回到了自己家里,如果他早点发现这点,哪怕只早那么一点点,也许就赶得及救琬秋,也许她就不会死,而现在唯一的收获就是发现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妖怪似乎在家里找什么东西。
哼,这还真是一个不小的收获呢,秦钟羽自嘲道。他望着自己的双手,上面仍有一股粘着琬秋血的粘稠感,当初若不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又怎会看不出来这是妖怪的调虎离山之计,如果妖怪真的想作恶,又怎会在家门口留下妖气让自己发现,只要当时多想一点,留下来陪着琬秋,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对不起,我曾经答应过你……”这是琬秋最后对他说的话。他一直记得的。
琬秋,你是对不起我,你走了,以后的日子谁与我执手而过,谁陪我去海边,坐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谁陪我去各地流浪,守候午夜阳光,又有谁陪我度过一个又一个生日,那天,你问我许了什么愿,我愿能一辈子看到你脸红的样子,但现在这个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了。我想你时,该去哪里找你的容颜?你又是否知道午夜梦回时,抓不住你的浅颦低笑是一种怎样的心痛?
“琬秋……对不起……对不起……”钟羽默念着这句话,慢慢地转身,出门,锁门,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雨,依然在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