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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烟雨依前时候,霜丛如旧芳菲 ...

  •   身子如落叶般,以不可挽回的速度下坠。
      我难以置信地看他,身后山崖上面,只剩一只残剑插入岩壁,兀然仓皇。
      他笑,微一翻身,将我拉在怀里。
      疾风掠尽了温度,扬起的发丝张狂飞舞,黑白纠结。
      我心中惶恐地好似狂风过境,只知道拼命推搡他,只恨自己没有一身功力推他上山崖。
      不要和自己一起下坠,这下坠势不可挡,一往无前,是让人惶恐的决绝。
      他的身子丝毫不动,轻轻话语穿过已经开始尖叫的空气,落在我的耳里:“晚了,已是晚了。若离,我原想放过你的。”

      世界一片的白茫茫,静谧无声。好似空无一物,好似这千般万种,既无开端,也无结束。
      在一阵湿膩中睁开眼来,看到一条巨大的血红舌头正在舔我的脸。似是见着我醒来,它收回舌头去,微微退了两步。
      我神志不清,撑不住,复又要闭上眼去。却给它伸出爪子来一推,低低地一声吼。
      慢慢地慢慢地记起来,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漫天风雪,我靠在崖壁上,面前蹲着一只狮子一般的东西,只是浑身的毛发雪白,双眼赤红。
      我微微侧过头去,无声示意它,若要吃便吃罢。
      那东西似是一愣,随即懊恼地一声长吼,一爪子把我拍倒在雪地上。
      我不觉得冷,不觉得痛,只是闭上了眼睛。
      它却没有下手,只是凑过来,巨大的头不停在我手上蹭来蹭去。
      我复又睁开眼,看了它半晌,才犹犹豫豫唤道:“畜牲?”
      巨大的兽好似听懂了,呜咽一声,伸出舌头来舔我的手。
      我茫然抚着它的头,原来我从山后拣到的小东西,才多少时候不见,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再巡着他的身后看去,果然看到地上有条印子,已经给持续的暴雪覆盖得差不多了。
      我看它:“你将我救出来的?”
      它不声响,只是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而后就趴在了我边上,示意我上去。
      它的背宽厚却不平稳,奔跑起来的时候颠簸不已。我只能趴着,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混想之前的事情。
      雪下得那么大,好似广寒宫破了个窟窿,要将这千年的寒冷寂寞倾泻下来,埋葬人间。
      我静静地伏着,也不管它带我去哪里,便这样罢。
      风声在耳边亲昵地徘徊,好似要从耳朵里钻进去,将久埋的记忆都挖出来。
      如此,在一片风雪喧嚣之中,我竟然清晰地听到那人的耳语:“若离,我原想放过你的。”
      我惊坐起来,仓惶四望,却只有白雪茫茫。
      又是那个声音响起来:“我最恨你的,便是此处。”
      复而眼前看到,他一手握剑插在岩壁里,静静地垂眼看我。
      再来,一幕一幕飞快地回放,一直追溯到最开始的时候,我与他对坐在酒寮里,他端起酒来看窗外的竹,月连着晃动的阴影照在他的侧脸。
      然后是那个声音,淡得好似抓不到,轻轻散在风里:“是朕亏欠了你的。”
      眼泪一下子出来,被风吹裂,在下巴处汇结成冰。
      那般的冷,那般的疼。
      我翻身从它身上滚下来,立时就被埋入厚厚的雪里,几乎覆顶。
      那畜牲觉察了动静,立刻调头跑了回来,复又在我边上趴下。
      我挣扎着站起来,扒开一直埋到胸前的雪,一步一步,沿着它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它一呆,随即凑上来用身子拱我,开始只是轻轻的,好似要告诉我走错方向了。
      我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几乎是伏身在周围的雪墙上,用手扒开雪,再侧着身子挤过去。
      漫天都是雪,落在我的身上,不冻也不化,静静地覆盖着。只有源源不断流下来的泪水,是唯一的温暖。
      它终于觉了我是要往回走,怒地长吼了一声,张嘴衔起我的衣服就往后拖。
      我挣不开,它咬住了我的罩衣,我便将罩衣脱去,再下来是外衣。
      当它衔着我的中衣时,已是暴怒不堪,在我身边来来回回地走,不时低低地怒吼。
      我脚下一滑,跌倒在地,压下了一片的雪。想要站起来,却力不从心,手向周围抓到的都是一把一把的雪,空得让人心慌。
      我慢慢地将身边的雪压实,再想要站起来,却被那畜牲一拱向天上抛去,再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它背上。
      那畜牲不住斯吼着,却是背着我沿来时的印子向回跑了。
      我静静地坐在它背上,迎着满天的风雪,脑海里一片空茫茫。

      畜牲把我在山崖底放下。
      茫茫的,看不到边际的白雪,柔软顺从,给人温暖的错觉。
      我立着,仰头看茫茫白雪沿着崖壁倾泻而下。
      温柔却是不容置疑的力量,狠心要抹煞天地间的一切。
      崖底无风,我朝着雪地里微微凹下一块的地方走去,积雪及到腰际,如此步步都好似踩在云端。
      我跪下去,用手刨。
      软软的积雪根本堆不起来,稍微一动又覆下来,落我一身。
      虽只有中衣在身上,我却不觉得冷,任由雪又将我埋起来。
      也不知道挖了多久,雪白的天地里时间都是停止的,什么都一动不动,只有我在向外刨着雪,不知疲倦。
      待我身上的雪把天日都遮了去,手边终于触到了一丝柔软。半袂衣袖冰凉如水,静静地卧在雪上。
      我攥着那衣袖,僵住了半晌不能动。
      雪慢慢埋下来,遮天蔽日,无孔不入,将空气一丝一丝地挤出去。
      一直到窒息,一直到快要窒息的时候,听到头顶悉悉索索的声音,却是那畜牲连连几下就将我刨了出来,衔着我的领子往旁边一带。
      我的手是僵的,抓不住那一片衣袖。只能几步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用手挖。
      畜牲在我一旁,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
      挖出来的,好似不是个人了。
      脸上的面具已经被雪水泡得发皱,边上卷了起来,我轻轻一拉便退了下来。
      下面是一张雪白的脸,面孔之上一琢一磨都好似鬼斧神工,神袛一般让人无法正视。
      我的手冰凉,探不出他的鼻息。捏上他的手,是冰冷的,却还柔软。
      伏下身去贴在他的胸口,没有一丝丝的暖,长长的时间,都是平静。
      天地间风雪依旧肆虐,我静静地伏着,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胸膛里面,咚地一声响。
      我仍然伏着,一直等到不知多久以后,才听到第二声,轻地好似听不见,却像是从耳朵钻到内里,一直在我空空的身体里回放。
      一瞬间,眼泪从眼角滑下,没入他冰冷的衣衫里。
      我站起来,向伏在一旁舔着自己爪子的畜牲走过去。它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却是一动不动。
      我唤它:“畜牲,过来。”
      它站起身子,却是看了看那躺在地上的人,立在原地不动。
      我上前两步,一把拽住他脖子上的毛,就要拖过去。
      畜牲吃痛,一双眼睛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转头就是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面。
      我并不觉得痛,就好似单衣立在这一片风雪里也丝毫不觉得冷,身体麻木不仁,脑子里一片空空。
      血稀稀拉拉地滴下来,我不松手。畜牲却立即松开了口去,烦躁地低吼着,任我将它拉到那人边上,扶着那人趴了上去。
      我也坐上它的背,畜牲似是不甘地抖了抖身子,磨磨蹭蹭走了一段,终是撒开腿,向着一片白茫茫里奔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烟雨依前时候,霜丛如旧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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