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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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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霄然把我送到了社区门口,车一停稳他便开口:“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心一紧,借了路灯侧脸去看他。
“你一路这么沉默,偶尔还要深吸一口气,我没猜错吧。”他手指扣着方向盘,嘴角噙了几分笑意,神情却是落拓。
我抿了抿唇,说:“是。”我一路上心里翻来覆去地其实是刚刚洛临渊跟我说的话,他说我不配。其实不用他说,我自己也是知道的。“我和你……”
“是不是真的来晚了就不行了?”他蓦然截住我的话,可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却让我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是不是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怎么伤你,你都不能放下他?”
我抬眼看他,只是沉默。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只是始终心里贪恋这份温度而不肯彻底回绝,拖拖延延,其实伤人伤己,既然总归不能接受,拒绝的话,早总要比晚强,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能不明白。
“都说了只是朋友,朋友也不行吗?”
“如果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可以,可是现在这层窗户纸都捅破了,你要我怎么装作还不知道?”
他愣了一下,讪讪开口:“早知你是个这么别扭的人,我就不说了。”
看他那副样子我不觉笑了出来:“我就是这么个别扭的人,都跟你说了,我不好。”
“那你是要从此之后跟我再不见面了?”
我想了想,觉得做得那么绝也不好,“那也不至于,只是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我说着捏了捏礼服的裙摆。
他笑,“那偶尔可以吃个饭?”
我看向他,他挑着眉,一副孩子气的表情。
“跟暮歌一起,这总可以了吧?”大概是见我迟迟不肯应允,他匆忙又加了一句。
我低低说了声,好,便开门下车,逃一样的冲进了社区的大门。
我心情颇有几分沉重地往家走,临开门前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云瓷。”声音低沉好似一声谓叹。
我吓了一跳仓皇回头,入目却是洛临渊。
我看着他,却想到了不过几个小时之前他一脸凉薄淡淡说出的那三个字,你不配,疲倦忽然升起,并漫染了我的全身,连手指尖儿上都是酸涩的无力感。
今天就算了吧,临渊,我太累了,我没有力气再撑过一次你凉薄的嘲讽了。我这样想着,默默转开身从包里翻出大门的磁卡,却不想他一把握住我的肩臂硬是将我掰转了回去,迫使我再次面对他。
我只是半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我此刻装不出半分云淡风轻笑意的脸。他掌心应有的温度被我厚重的外套阻隔在外,传递来的只是自脚底升腾起的寒意,一分一分冷却了我曾经温暖的心。
我抬起另一只手按下他依然箍在我肩臂上的手,然后后撤了一步,退到他手臂所能触及的范围以外。
“有事吗?”我依然低垂着目光,因而看到了他半抬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才似不甘般缓缓落下的手臂。
“老七,送你回来的?”
我飞快地抬眸瞥了他一眼,心底好不容易压抑住的疲倦伴着酸涩再次汹涌而起,我叹了口气才答他:“我不配我痴心妄想,我知道,你不用这样不停提醒我。我很累,让我走吧。” 我终于抬了头,借着路灯晦暗的光线看他,只要安言暮回来,我也就功成名就可以华丽退场了,惹了多少心伤揭了多少旧创,我知那都是我活该。可就算一切从头再来,我想我还是会回来看一眼你,看一眼我深爱着的你。
他眸色暗沉,眉头皱了皱,却转而竟然笑了出来,只是那笑意却停顿在唇畔,并没有一分一毫落入眼中,“你累,我就不累吗?我竟然还是等到了现在……可是,你说的对,太累了,我已经等不下去了……”(我要让你留在我身边,不管用什么办法。)说完他便转了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而我目送他的身影融进夜色,也融去了我最后的力气。我挣扎着回了家,
刚一关上门,我便腿一软跌坐在了玄关的椅子上。
等到现在?临渊,我多希望你是在等我,可惜,我知道,那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三年前,临渊毕业典礼,那天其实是几年来我第一次见到文少珏。她走到我面前,巧笑嫣然地说:“呀,阮云瓷!真是好久不见!”
我的心莫名一坠,却也还是笑着回她说:“是,好久不见。”
“听临渊提起过你,不过他好像不知道夏和柠的事儿……”
我越过她的肩头瞟见临渊正朝我们走过来。“过去的事了。”我急忙打断文少珏的话,然后笑着绕开她截住了临渊。
临渊揽着我的肩膀转向文少珏说:“你不是成天说想要见见本人吗,不过你俩不是一所高中的吗,以前不认识?”
文少珏温温柔柔地娇笑着说:“认识的,老朋友了。是吧,阮云瓷?”她挑眉反问我,那副神色与语气,让我顿时心生不安。
我记得,那是那年的七月。
八月末的时候,临渊的父亲说男孩子需要历练,便把他丢在了帝都,从底层开始打理那边刚刚起步的生意。这个本来说要出国念书的人忽然做起了跟自己专业完全不符的工作;而我坚持要出国念书,两年,不,算上我大四的这一年,我们有三年的时候都要异地而处了。
临渊不愿意,希望我能暂时待在国内,这大概是每一对情侣在那个动荡的时候都会产生的分歧,拖拖延延到了那年的年底,我的申请结果不尽如人意,offer迟迟不下,让我一颗苦苦等待的心都快要风化了,家里的人还凡见面必询问,弄的我心烦意乱,情绪很差;而我和临渊的关系也在那段时间里陷入了冰点,他一面忙于应付新上手的工作,基本上无暇顾我,一面对我申请的事表现的毫不关心,根本就是在非暴力抵制;而我自己已经够烦的了,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去顾及他的情绪。十二月初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们已经差不多连续三个星期没有通过电话了,就连偶尔发条短信也要么是他过了半天才回,要么是发过来的时候我没看见,于是一天下来竟然连短信也发不过三个来回。那阵儿我经常性地会回想起文少珏毕业典礼那天晚上私下里跟我说过的话,她说:阮云瓷,清理好你跟临渊的关系,不然,我会帮你清理。
我信她会说到做到,我也知道如果由她来“帮我清理”,我的结局大概会异常悲惨。
终于我决定北上入京去找临渊,其实那个时候我也陷在自己给自己设的谜题里异常矛盾,我有所企图的接近,曾经满怀的怨恨和如今对临渊生出的依赖与牵挂,这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让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继续走下去?我想要挽回,想要修正,却何尝不知这一切远比干脆放手还要困难。
他给过我他家的地址,我下了飞机便直接过去了,连通电话也没打,后来想想这的确是我的错,很多类似经历早已证明这种登门拜访男朋友的惊喜多半要不得。
门一打开,站在里面的竟然是文少珏,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松垮衬衫一副睡容惺忪的模样。我当时被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或许是地址出了问题?可还没等我开口问,我就听见临渊的声音蓦然在屋里响起:‘小珏,是谁?’那一刻我真是脑海中炸开了一片空白,耳边蜂鸣轰然,入目所及却是文少珏扬起的嘴角。彼年我还没有练就如今这一身装出来的云淡风轻,自然是毫风度地转身落荒而逃了。
我估计文少珏是不会跟他说我来了北京的,看样子,她已经在“帮我清理”这段感情了。圣诞那天的傍晚临渊终于给我发了条短信,问我在哪里玩,我端着手机,站在帝都的街头,用冻的发僵的手指慢慢打出“在棠歆打工的bar,来支持生意。”发送之后我把手机握在手心揣在兜里,等待着它再次震动,可是我等了那么久,等到我已经冷的想要回酒店了,它依然那么安静,然后我就在那个时候猛然瞥见了不远处一闪而过的一个身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隔了两米左右的距离,我无比地确定,那是临渊。
他步履匆匆地在人群中穿梭却依然每个动作都姿态优雅,我跟了他没多久他便踏入一个喷泉广场,而那里,裹了一身大衣的文少珏正笑吟吟地等着他,他走到她眼前,两人熟稔地打了招呼然后文少珏忽然凑近,手攀上临渊的脖颈,几乎是同时,我们之间隔着的喷泉喷涌出高低错落的水柱,而我猛然转身背对向他们拔足狂奔,眼泪渗出来然后悄无声息地飞散,偶尔有水滴被楼宇间的大风吹到耳朵上,冰冰凉凉的一点,好似我冻住的心,等我停下来,我早已经迷失在了帝都的纷乱喧哗中,无数的高楼与霓虹灯映衬着我此刻惨淡的心情,我缓缓蹲下,哽咽不已,在帝都那个寒冷的冬夜里,我终于明白了落泪成冰的那份刻骨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