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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借得梅花一缕魂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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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个最小的柿子心想,逸鸣这小子一把年纪了还和紫胤过不去,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逸鸣这么做一半是无事消遣消遣紫胤,另一半也是对他不待见,我知道,是因为我。
我无所谓紫胤对我是什么态度,也许我对紫胤的感情,即使毫无希望,他也可以将它长久地保持在我心中;即使生活每天吹它,也始终无法把它吹灭……我们的精神交融如此愉悦,以至完全无法忍受现实中任何不完美的可能。心灵愈是相通,爱人的形骸愈是相隔。
喝了几盏茶逸鸣云倩二人起身告辞,扶着树干看着他们飞向远方的天空,几片叶子落在脸上,有些痒,站了一会儿紫胤还没回来就转身回去,打开灶间柜子到最上层拿出一个布包,解开拿去两件缝制男子外裳,一件中衣已经做好,只是外裳还剩下下摆和袖子,看了看天色坐在凳子上捻了针线继续做。
这还是很久很久之前去镇子上买的灰色重邹,做做停停没有一本正经当回事儿,紫胤虽然就那一身白衣蓝袍,也不说没衣服穿,我一时兴起想到他这个仙就一身衣裳太寒酸才买了料子,没想到一做就是几百年,已经很记不起上次碰针线是哪个年月,手生的厉害,但还是尽量把针脚压的细密服帖,也没量过紫胤确切的肩宽衣长,看了几百年了,裁剪的时候却胸有成竹,剪完才回神,希望不会长了短了。一边下针一边想着他穿上的样子,仿佛手势也温柔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揉揉有点花的眼睛,动动肩膀,手僵的厉害,下摆已经做好,就剩下袖口和前襟,过几日再用几个时辰就行了。收起布料针线放回柜子里。化作一团红焰回剑里,这几年开始有点嗜睡,能睡好啊,不用睁着眼睛想心事。
不知过了几日再次苏醒脑袋有点沉,伸着懒腰扫了一眼屋子,发现没什么要洗,就去河边洗了把脸,起身时脑袋一沉,突然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心下一惊我怎么了?
从地上起来那种感觉荡然无存就像不曾出现过,甩甩头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劲,虽然疑惑也没太在意继续做针线活。今日日头很好屋子里很亮,昨日应该下过一场雨,秋天就是这样,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今日秋高气爽手也特别顺,不向平日里那么倦怠,前襟的最后一针落下,打结收线,站起拎着外裳抖了抖,就算不是上品也算拿的出手,只希望紫胤别太挑剔了,虽然这几百年他从未挑剔过我什么,只是我仍旧有些缩手缩脚,不愿面对同时又有点微微的害怕,就像一个宝箱,以前我打开过,里面的东西使我惧怕,所以在之后的岁月里我就对它敬而远之。
看了看天色应该午时过了一半,手脚麻利地拿着胰子去河边把衣服洗出来,要在紫胤回来之前晾干,过段时间吧,我还没有做好拿给他的准备。
晒完衣服站在前面,把前襟和后背扯直,灰色的面料在阳光下比平时淡,有点类似紫胤头发的颜色,一阵风吹来,吹起了两件衣服,把外裳吹到了我身上,微凉的大袖子拂在我衣服上,从后面看就像抱住了我,于是我想象着紫胤抱着我的样子,他有宽厚的肩膀,稳健的肌肉,伟岸的背影,被他抱着一定很安全吧……
有点头晕,今天太累了吧,一一直坐着弄针线,完了又蹲着洗衣服,回屋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依稀做了个梦,梦里有三间小屋,屋前一棵柿子树,和紫胤的这处居所别无二致,只是柿子树周围一圈一圈长满了红玉草,郁郁葱葱迎风而立,精神抖擞地绽放着,红玉草旁站着一个人,阳光太耀眼看不清是谁,我正要上前开口询问,突然白光大盛——醒了过来。
睁眼看见紫胤坐在一边喝茶,我和他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身上盖着床上的被单。我起身拿过被单,紫胤开口说:“累了就回剑里休息,就算要睡也去床上睡,怎能随随便便睡在桌子上……”语气微恼。
我淡淡一笑说:“本只是胡乱趴着一会儿,谁想就睡着了……”我把被单叠好放到床上,没有被单身上有点冷,转身回剑里,无意间瞥了一眼红玉剑,看到一条狰狞醒目的裂纹,晚上看不清,可见不大却也不小,心下一惊,没有说什么吐出一口气关上剑匣。
又过了几日我才从剑中出来,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确定紫胤外出后小心地取出红玉剑仔细端详,剑身的颜色没有异常,只是双剑中的一把剑末端有半寸长的裂纹,这是当年蓬莱一役那场大火的后遗症,回来之后没注意,心想不会那么严重,谁知历久积结一处迸发,前几天的晕厥和昏睡,还有几百年前的难以入眠也是因为如此,这裂横紫胤无力修复,近一千年过去,当时没有及时修复拖到现在已经是还有多久的问题,我……没时间了……
“……既不是活着,又不是死去,十年二十年,百年千年……直到有一天那把剑被人毁去,或者被光阴消蚀成灰,你也跟着灰飞烟灭,到那时……不会后悔?”姒父先生的话言犹在耳,到了现在,早已不是后悔不后悔,两千多年的时间我早已满足,只是人都是贪心,我多想再多陪紫胤几年,原本理所应当地认为会比他活的寿数长,人算不如天算,不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以什么形式,什么姿态死去,我不愿紫胤看到那一天,他爱剑成痴,既已无法修复那么,时间到了,没多久就要离开了……
在剑中昏睡已很难醒来,仍旧化出人形,现下的情况和初为剑灵时一样,会无缘无故的脱力,不知何时会睡去或者晕厥,没有固定时间,没有固定症状,我还想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再给我点时间吧……
断断续续潮起潮落又过了一年,我待在剑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剑上的裂纹以看见的速度加深,细看几眼就会看出颜色有些许暗淡,这一年逸鸣没有来,我等了又等还是不见他们,我知道,是云倩走了……
我也该走了……我还有点时间,要去到处走走,然后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静静地等着。
从柜子里取出那两件衣裳,一针一线都是无声的倾诉,摩挲着柔软的面料,用旧布包好再次放进柜子里,估计从今以后它们就永无天日了,在茶壶下压了张纸条,拿着红玉剑,走到院子里的柿子树下拍拍树干,腾翔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