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之花》意希

7、Chapter 7

　　「假如你不曾知道。」

　　以阿澄的角度来说，花形的提问简直是一句废话。
　　她当然愿意跟花形一起走，哪怕距离不过是从翔阳的篮球馆到翔阳的校门口，或者更远一点，能远到翔阳附近的电车站。那也许只是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可阿澄却根本不敢去算，到底需要多少巧合的层层叠加，才能让她有机会度过那对旁人来说微不足道的几分钟。
　　阿澄之前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机会，而之后，她也不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如此幸运一次。她只是个普通的女生，而最悲哀的是，她非常清楚这一点。
　　既然机会转瞬即逝，那对于阿澄来说，不把它牢牢抓在手上实在是暴殄天物。于是女生转身，以一种非常乖巧的姿态跟着花形走出了体育馆。
　　花形等阿澄出来后还没忘记顺手把体育馆的大门拉上，这一停顿，本来落后花形半步的阿澄反倒走到了他的前面。阿澄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连忙停下脚步，等花形关好门走过来后，阿澄咬了咬牙，用她所能想象的最漫不经心的神色说道：
　　“其实不用麻烦花形君的……嗯，我是迹见高中三年级的泽井澄。”
　　“原来是泽井桑吗？”花形脸上的笑容却显得调皮了许多，“我认识你，你经常来看我们的训练，之前校园祭的时候——谢谢你的餐巾纸。”
　　花形的话倒是完全出乎了阿澄的意料，毕竟她可没有想过，花形竟然还能记得当时的那件事情——虽然，也许并不是因为什么好的方面。
　　“没什么啦，其实我到现在都觉得当时挺丢人的……”阿澄说着说着表情都窘迫了几分，花形注意到这点后，立刻体贴的绕开了这个话题。
　　“对了，藤真单独留下来加练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甚至包括我们这些队友，所以他的态度可能不会特别好，你不要在意啊，泽井桑。”
　　“没事，其实我觉得藤真君的态度已经很好了，所以没什么啦。”
　　两人一边往校门的方向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阿澄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每次开口前她都要快速的将那句话在头脑中过上一遍，确定没问题了才敢说出来，而花形似乎是怕她觉得两人不说话或者说不下去会显得很尴尬，一直都在以一种格外温和的态度同阿澄聊着天。
　　就算感觉到紧张得都要窒息了，阿澄却依然注意到，身高腿长的花形刻意缩小他每一步的步幅，而原因？自然只可能是为了迁就她的走路速度。
　　阿澄很难说清在发现这一点时她的心情，她明明浑身紧绷几乎要牙齿打颤，但她又莫名的觉得放松，莫名的觉得庆幸。阿澄曾经无数次借由那些零碎的细节，默默在心中去拼凑出花形的模样，在她的想象中，花形透这三个字总是同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联系在一起。
　　——在赛场上他低调但不乏霸气，他虽然被称为“柔性中锋”，但性格上却丝毫不见软弱，反而带着几分铁血的硝烟味，就算拼得眼角流血，他也从不退缩，依然坚持战斗在赛场上。
　　——但在赛场外他却怎么看都是一个温润优雅的翩翩公子，他成绩好，性格也不乏风趣，就算是式样统一的校服队服，他穿起来也比旁人多了一分书生气，更别说阿澄曾偷偷注意过，就算戴着一副式样老气的黑框眼镜，也不能掩藏住他好看的锐利好看的眉眼。
　　花形透在阿澄心中有算得上截然不同的两种形象，但对于阿澄来说，这两种形象却是殊途同归——花形透在她的想象中一直是最好的。而如今在她的面前，那个与她聊着天同她一起走着路的活生生的花形透，依然是那么一如想象的好。
　　从篮球场开始，他们不过只一起走了那么短短的一段路程，但每多一米，都让阿澄觉得她对花形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也许……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翔阳的校门外是一条林荫道，不管是往左还是往右，走不了多久都有电车站。阿澄早就暗自留意过花形回家的方向与自己相反，于是在花形问她往哪边走回家的时候，她并没有回答，反而抬起头，带着认真的神情看着花形。
　　这样面对面的看的话……他真的好高啊。
　　“其实……我从高一的时候就有注意过花形君。”
　　这是莫名其妙的开场白，但这也是人尽皆知的开场白，阿澄看到花形虽然愣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他的神色看起来很是了然，但也有丝丝紧张。
　　“我记得花形君练习时的样子，我也记得你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得分用的是什么姿势，我知道你成绩很好……我到现在都记得，学园祭时你安慰我说的话。”
　　“翔阳被淘汰时我真的很伤心，但这伤心却是因为你，我……”
　　这明明只是临时起意的告白，也许阿澄应该手足无措面红耳赤，也许她应该结结巴巴口不择言，但她却从没想过，在那短短一瞬她却有那么多的话想说。无数片段在她的心中飞速的掠过，无数话语在她的舌下不安的翻滚。她明明应该用长篇大论的迤俪话语，去细细描摹她珍藏多时的少女心事，但话至嘴边，却最终只剩下那听起来干瘪无味的寥寥数语。
　　今井凉慧告白时一定不是这样的吧。
　　“——我……很喜欢花形君，我很喜欢你！”
　　那是最初的愿景，也是最后的魔咒。在终于脱口而出后，阿澄甚至莫名的有了一种解脱感，于是她带着一股平日里罕有的倔强与勇敢，更加仔细地凝视着花形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那双藏在镜片之后、英气而明亮的眼睛里，却有一种阿澄肉眼可见的踌躇和苦恼。花形并没有表现出一种看似诚挚的虚浮歉意，他看起来……似乎比阿澄还要窘迫上几分。
　　所以在那一刻，阿澄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所喜欢的这个优秀而特别的男生，果然也一如她隐隐所料到的，不会接受一个其实根本没有多少交集的女生。
　　“……你不用回答我了，”阿澄以一种斩钉截铁的态度抢在花形开口前说道，她甚至无可避免的注意到花形偷偷松了口气，在那一瞬间，阿澄真的很想苦笑两声，但最终她只是冲花形微微鞠了鞠躬。
　　“非常感谢花形君能听我说完这番话……”
　　“非常感谢……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