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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小升初了 ...

  •   小仝爸在小仝妈和李铎有那么档子事儿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出去打黑包工了,宁肯守在家周围干点儿零散活儿,这样就导致小仝家的生活每况愈下。小仝妈从之前的离婚未果中得了把柄,觉得小仝这辈子是万不敢跟她离婚的,索性时不时的破口大骂,指桑骂槐,想逼着小仝爸出去赚大钱。小仝爸倒是愈来愈沉默,他的眼睛动辄就眯成三角眼,难度还挺大的,要不然就能把脸拉得好长一大截,随便小仝妈怎么骂,就是不出去,偶尔出去买个菜什么的,也是骑着老式的二八自行车火急火燎的往家冲。
      没事儿可做的时候,小仝爸就每天蹲在门口,翻着十几页的小摊上买的花花绿绿的杂志,上面的内容大部分是关于扫黄打非的事儿,但书的内容极少详尽描绘“扫”和“打”,而是极尽笔墨表述“黄”和“非”,比如小姐是如何的技巧如何的勾搭□□的男人如何叫的浪如何让男人欲罢不能,如果脱衣服如果取悦男人,最后来上一笔,我公安干警破门而入,将□□□□一网打尽,结束。总之杂志内容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的过程中能让看的男人躁动,眼红脖子粗。
      安茉有一次上厕所,小仝爸竟然也朝厕所走去。不管安茉怎么大声的咳嗽,小仝爸都像没事人似的走进了厕所,解开裤子背对着安茉对着墙角的尿篓子很大声的尿尿。安茉先是被吓得一动不动的蹲着,然后慢慢反应过来,飞快的穿好裤子疯了似的跑出厕所,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虽然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安茉相信那本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她突然觉得自己活着的生命竟然也好似带着厕所的肮脏味道,怎么洗都洗不掉。
      那天晚上,安茉执意从大屋搬到厢房,厢房没有火炕,只有一张铸铁管电焊成的床,冬天的时候没办法烧火炕取暖,温度冷的比外面强不了几度。铁床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木板,安茉就把被子褥子铺到薄木板上,缩着身子睡在冰冷的僵硬的铁窗上,她甚至还在枕头下面藏了自己削铅笔用的小刀。只是当彻骨的寒冬来临的时候,夜里被冻醒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安茉就抿抿干冷的嘴唇,想着《上海大风暴》里林俊贤的温暖的模样,想着他嘴角柔柔的笑意,眼里的那抹干净的阳光。
      从安茉不再和小仝妈、小仝爸和小仝一起睡在大屋的那天起,安茉就再也没尿过床。

      六年级那年冬天的腊月,就还剩两天就过年,安茉外婆被外公和舅舅送到了小城市的医院。从安茉外婆被送进医院起,老太太就再也没睁开过眼睛,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她唯一做过的跟生命特征有关系的事情就是在无知觉的状态下吸了半瓶的氧气,用现在医学上的说法是:病人已经脑死亡。
      安茉一声不吭的坐在外婆的病床前,用卫生纸帮外婆擦拭嘴角溢出的口水,还有她眼角的污秽。小仝妈和其他几个姨在医院里就跟安茉外婆吵架,埋怨是外公把外婆送医院送的晚了,这个指责没错,安茉外婆本来身体就不好,进了腊月家里活儿多,早就累的灯枯油尽了,只不过碍于大过年的感觉进医院不吉利,想捱过去,但这一捱,反倒没了命。
      小仝和大表弟二表弟在医院里疯跑着追打,好像来医院不是看安茉的外婆,是来过年似的。安茉对着无知觉的外婆,眼泪落的没数了,她在自己尿床以后很不愿意去外婆家,安茉觉得自己已经变得不可救药了,每次面对外婆慈爱的目光,安茉就会觉得自己肮脏的象炭烧的煤灰,没想到再见到外婆的时候,她连一句话都没办法说给外婆听了。
      在外婆的后事上,安茉从守夜那天一直哭到出殡。她憋了太久的委屈和压抑,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安茉哭到嗓子嘶哑了,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哭到站都站不稳,眼睛象浸了血的玻璃球。
      从此后,这世上哪还有可以让安茉依靠和想念的人呢?

      小升初考试,只有查范范一个人没有参加考试,因为她没有户口,所以没资格考试。所有参加的考试的学生都把桌子板凳搬到操场上,按照规定的距离放置座位,然后全校的各个班级的老师都来监考考初中的班级。当然了,还有中心校派来的监考老师。
      初夏的风透着炙热,吹着考试的卷子呼啦啦的响着。那时候天空真的很蓝,远远的仰头看去,偶尔飘过的云朵更像是童话里约定俗成的背景,还没成气候的蝉稀稀拉拉的叫声隐隐约约的交替着。
      查范范被监考老师清了场,她被勒令在考试期间不得进入操场。安茉在沙沙的写考试卷子的时候,能听见查范范扯着嗓子唱歌的声音,她应该距离操场的距离不远。查范范从《射雕英雄传》的“铁血丹心”开始唱,然后唱《上海滩》,再唱《康德第一保镖传奇》,之后是《人在旅途》的歌声,最最后是不停的反反复复的唱着《上海大风暴》的主题歌“爱的风暴”。查范范唱的太用力气了,以至于歌曲都跑了调儿,安茉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让这颗心刻出爱的记号。
      “谁啊,怎么唱这么大声?”中心校派来的监考老师揉着耳朵,很不爽的四处张望。
      “一个疯子,不碍事儿。”安茉学校的其他年级的老师小声笑着解释,他主动给中心校派来的监考老师递了一支烟。
      安茉换姿势的时候,感觉有东西打在自己脑袋上,她转头看到身后坐着的葛治国朝她挤眉弄眼。监考的几个老师站在远处窃窃私语,不知道哪个讲了好笑的事儿,其他的人都跟着笑。
      “帮帮忙啦,都是一个学校的,我考上了你也光荣。”葛治国的眼睛笑得几乎是弯弯的月亮,指指他手里的卷子。
      安茉别过头,在心里哼了一声,她还没有傻到连四五六都不分的地步,帮谁都不会帮葛治国的。安茉塌下心来答卷子,听到葛治国又开始求别人。安茉的心思动了动,重新换了个姿势,眼角瞥向葛治国给了他一个眼色,葛治国狂喜,兴按捺住兴奋的心情,瞅准监考老师不注意的时候,飞快的抄写安茉在考试卷子上的答案。
      等葛治国抄的差不多了,安茉冷笑着,用橡皮把考试卷子上的已有的答案擦掉,重新开始答卷子。葛治国心满意足的哼着,安茉甚至能听到葛治国非常小声跟她说,等考完试请她吃小豆冰棍和胶皮糖。
      那个时候,五分钱的小豆冰棍和卖相口感很不错的胶皮糖,还是非常有诱惑力的东西。尤其是胶皮糖,用力抻能抻开好长,偶尔胶皮糖中间夹的芝麻粒儿还会蹦出来,放在嘴里嚼着,要用力咀嚼好久才能吃完,吃完了还会回味好长时间,真正的唇齿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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