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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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正深，黑漆漆的天幕像是一面舒展开的黑旗。把人的心也盖的逼仄万分。王良良为苏行竹疗伤，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辰。仇心柳心绪烦乱，独身出门。她望着惨淡的天空，一时觉得疲惫和疑惑。她虽然不喜欢苏行露，对苏行竹也多有回避，但是他们毕竟救了她的性命。至今她还记得，在冰晶铸成的室内她睁开眼，全身如火一般的灼痛渐渐消散，苏行竹与她相对盘腿而坐，唇角青白，眼如黑漆，却透着淡淡的一点暖意。
他们救了她。仇心柳心道，不知不觉中走出了恶人谷。她看到了雪，洁白不受这世间污染。一时有些模糊的记忆片断，她曾经在雪地里思念过谁的胸口，她挡在谁的面前，坚定执着，不曾后悔。仇心柳渐渐觉得，或许苏行竹真的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她。她一定很熟悉这里，这片雪山，并且想过要留在这里，不然，怎么会有如此深的眷恋？
仇心柳想要看看这雪，似乎这些能够勾起她的一点记忆。她沿路一直向上，愈发觉得一种想要离去，又不知如何的难言惆怅。
天空忽然变得阴沉了，看来要变天。仇心柳想，还是赶紧回去吧。然而却有一种力量在冥冥中让她继续向前，她竟然见到了一处房屋。
洁白的雪地被映得亮得刺眼，不远处是一处断崖，而在这断崖之上，竟有一处人家。而且，她看到了熟悉的人。
仇心柳俏眉一挑，转瞬之间已经长弓在手，火焰如莲，直直射出。一抹粉红衣裳，却是华紫音。她在夜里出门，看这山雪冷风，默默流泪。虽然没有防备，人天生的本能让她侧身，堪堪闪过这致命一击。箭的火焰从她手臂旁划过，衣袖破碎，灼出血的痕迹。仇心柳复挑起一个有些冰冷的笑，几箭连发，声势宛如破云。仇心柳杀气森寒，华紫音却是无甚杀意。江云的伤势一直沉甸甸在她心头，仇心柳的复生又让她心乱如麻。欣喜自然有之，又怕仇心柳被人利用，取了江云的性命。两人过了十几招，仇心柳一心想将她杀了，看这般动静也无人出来，估计这女人身后也没有什么后手。室内应该只有她的仇人，江云。不如趁江云伤重，一击致死，报血海深仇。
仇心柳复又拉弓引箭，华紫音已经落了下风，这回一箭正要当胸而过，华紫音实在是避无可避。前是箭锋，后是悬崖。一时心跳如鼓，反而又迅速平静下来了。
也罢。也罢。
然而只听一声清响，仇心柳的利箭被剑光挑在一旁。仇心柳蹙眉，飞速再次引箭，却连连被削落在一旁，坠在雪地里。她不甘心的抿着唇，只见雪地里映着一人身影，蓝白衣袍，面如冠玉，神骨冷淡，眼神却是温和。仇心柳心下不禁一赞，倒是个君子模样，只可惜与不该混的人混在一起。
而且……
仇心柳轻蔑的挑眉，杀意从眉心丝丝溢出。不会错认的，这副相似的眉眼，定也是自己的仇人之一。她知道自己或许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样罢手，又怎么甘心？！
仇心柳三箭齐射，江无缺叹了一声，一时只见银光漫天，三箭齐断。仇心柳白了脸，她不想承认她的懦弱和害怕，然而，她握着弓的手在颤抖。这样的实力。她倔强的仰起脸，眼光晶亮无比，反而更是决绝。
轻轻的脚步声，又有一人从屋内出来。她神色平和而温柔，着一身生机的绿衫，温柔的看向仇心柳。“……柳儿……”语毕竟然眼里含泪，似是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江无缺温柔的揽过妻子，“风大，别着凉了。”
荷露点点头，又面向心柳，“柳儿，你的事，紫音都和我们说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信……也罢，他一直在念着你，便和我们一起进来看看吧。”
语毕擦擦眼角的泪，眼角微红，神情却是温柔凄凉的。
仇心柳有些发怔，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想……这人想让自己去看江云？难道不怕她出手伤人？……莫非……是想博取信任？仇心柳想，也好，就看看你们玩什么花样。
仇心柳随着江云和荷露进了门，过了宽敞的厅堂，拐进偏侧的小室。室内烛火还燃着，江云正仰着头注视着屋顶，这会儿听见声音，勉强侧过头来，脸上汗湿涔涔，融化了所有的冷漠。荷露与江无缺对视一眼，便默默的出了门，将这片静谧安静的空间留给他们。
江云张了张唇，哑声道，“……心柳……”
仇心柳心里一痛，怀里的匕首像火一般燃烤着她的皮肤。她想杀了他，包括他的父亲，因为他们是她的杀父仇人。隔着血海深仇。仇心柳挑眉，勉强露出讥讽的笑意，“……你倒是命大，”仇心柳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愿意承认他虚弱的模样和疲惫的眉眼，让她莫名的悲伤，“看来你的毒，被人用高深的内力逼出来了。”她站的很远，与门相近，不肯走近到江云的床边。
江云的表情慢慢渗透不易察觉的感伤。然后，又渐渐被欣喜和希望所替代。不管如何，哪怕心柳不记得他了，但是，她还活着，不是么。
他想要问仇心柳究竟与行露宫什么关系，又是如何被苏行竹蒙骗，然而一时心思百转，却是不知如何开口。他向来坦诚，但是他懂得心柳刁俏的脾气，护短的个性，知道直来直往，恐怕只会让心柳误会更深。
这边江云冷漠的眼里带着淡淡的希望，那边仇心柳只觉心里苦楚难言。她恨自己不知为何，竟然无法下手，哪怕心里暗示数次。就好像这样一个人，就好像在宜昌见他，明明是从没见过的人，却仿佛一直被珍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
仇心柳终于只好勉强笑道，“你既已伤重，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反正我也不屑杀无力之人。”语毕转身而去，指甲陷入手心，血痕斑斑，然而自始至终，她也没有走到江云床旁，仔细看一眼她本来最爱的人的模样。
仇心柳越走越快，内心痛苦，恨自己没用。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踉跄小跑，心烦意乱之下，没注意被突起的岩石绊倒，整个人跪在了雪地里。她将柔嫩的脸庞埋在冰冷的雪里，滚荡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雪里。
“爹……娘……心柳没用……下不了手……”
不知何时跟来的江云默默隐在不远处，闭上眼，往事种种历历在心头。或许，若他早明白很多东西，有些结果，便不会如此。他们之间隔着太多阻碍，江玉郎害他家人，他杀了心柳的父亲。他们之间，从来不单纯。而在这之中，心柳仍然一路相随，太多时候，爱成了习惯，成了牺牲，让他误以为，那并不是独一无二的真爱。
只求一见。终于相见。
当江云睁开眼，虽然脸色苍白，却是目光坚定。无论过去如何，心柳，你终于活着，还有那么久的时间，我会努力让你想起我。
tbc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