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情烂爱》辽北

7、女人欺负我

　　这所初中新建的操场，施工队刚撤，学校三天两头带领大家打扫卫生，北方的天气干，一拿起扫帚，黄土漫天。林箩这个时候最头痛，偏偏有人不识趣，走过她身边，故意拿扫帚使劲一拉，漫天灰尘，呛得林箩睁不开眼，那个始作蛹者还露着白牙冲她笑！林箩光顾着捂嘴朝逆风方向跑，旁边的蒋小燕朝陈觉开炮：“你瞎呀，这儿站着俩活人呢，也不看着点！”
　　“蒋小燕，你不对啊，我认真干活，你还骂人？再说，我哪看见俩活人了，小豆丁似的，有宽度没高度”陈觉的话引得围着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他嘴角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蒋小燕最讨厌别人说她胖，一张圆脸气得通红，恨不能冲上去撕开陈觉的嘴。
　　“走吧，别理他”林箩捅捅将小燕的胳膊，示意她到另一边干活去。
　　蒋小燕哪忍得了这个气，拎着扫帚朝陈觉打，陈觉自然要跑，蒋小燕紧追不舍，一个在前慢悠悠地跑，一个在后气喘吁吁地追，大家笑得更欢。
　　林箩走到一旁，她静静地站着，看校园外那排高大的白杨树，这个季节，白杨树的叶子变得黄灿灿，秋风扫过，哗哗做响。
　　林箩爱看小说，在书里体验不同的人生，了解许多世间的人情冷暖。她看不惯同龄孩子，认为自己比他们成熟理性，不过这些想法都被她藏得很好，她的爸爸妈妈不知道，她的老师同学也不知道，在他们眼里，她是一个乖巧听话、认真学习、略微木讷的女孩。
　　她不喜欢这里的冬天和秋天，冬天太冷，光秃秃的树木，整个季节都不会融化的积雪，她天生怕冷，即使穿成一个球，也会冻得瑟瑟发抖。至于秋天吗，却是感染了这个年龄少女的通病：伤春悲秋，那些无病呻吟的句子堆满日记，她陷入其中无法自拨。
　　不过，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她一下爱上那一排排白杨树，高高举着金黄的叶子，在蓝天白云下，疏疏朗朗。多少年以后，她到过许多地方，度过许多秋天，却只爱家乡的秋天，有高大的白杨，漫天的黄沙以及那一个他。
　　陈觉跑着跑着突然失去兴致，冷了一张脸，不声不响打扫操场。“笑什么笑！赶紧干活，干完放学”
　　“还不是你逗的，这会开始装蒜”王军低声叨咕，转身去推身边的李光，“干活，干活，说你呢！”
　　李光懒得搭理他们，边笑边骂：“这俩孙子”
　　蒋小燕走过来，一扬下巴，冲陈觉喊：“陈觉，好女不跟男斗，咱俩走着瞧！”
　　陈觉懒得抬头，他现在的心情极坏，恨不得一时干完活，早点回家。
　　陈觉到家的时候，还没缓过劲，姑姑陈意如难得回来的早，看见他的脸色，不禁十分诧异：“今天怎么了？还有人给你气受呢？”
　　“没事，您别瞎问”陈觉把书包扔到沙发上，打算上楼洗澡。
　　“还说没事？瞧那脸”陈意如是一位开朗的人，二十五岁，大学毕业不久，分到医院工作，她住在哥哥家，平时爱跟侄子开玩笑，姑侄俩有啥说啥，她很少看见陈觉心事重重的样子。
　　楼上的浴室传出放水的声音，陈意如打电话给王军。
　　陈觉下楼等着吃饭。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边喝边看电视。
　　陈觉长着挺直的鼻梁，长长的睫毛，一双单凤眼又黑又亮，陈意如看着他紧紧抿着的嘴角，不禁扑哧笑起来。这一笑，可把陈觉笑炸了毛，他皱着眉毛，立起眼睛：“您没事笑什么，吓死人！”
　　“臭小子，跟我还不说实话”
　　“我说没事就没事！您有些烦人了吧”
　　“是，我是有些烦人，还有比我更烦人的人吧？”陈意如笑吟吟地看着他。
　　更烦人的人？陈觉脑海里一下闪出两个人，那个矮萝卜和细杆子不知聊着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他从旁边跑过，她连瞟都没瞟一下。
　　“能惹你不开心的绝不会是考试成绩”陈意如边说边摆手，一脸笃定“也不会是那些小朋友”
　　“为什么不是朋友？”陈觉觉得姑姑的结论没道理。
　　“王军、李光那些孩子哪个不让着你？你让往东往东，你让往西往西，怎么会惹你？”
　　“那您说谁惹我了？”陈觉让姑姑招上兴致，一本正经地问。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感到不痛快，很不痛快。
　　“女人！”陈意如一字一顿，十分严肃。
　　“意如！”
　　“小姑！”
　　两个男声同时响起。
　　“意如，你跟小觉瞎说什么呢！”陈国安刚从外边回来，一进家门，就被妹妹的话惊个满头黑线。
　　“小姑，她怎么能算女人，臭萝卜一只！”陈觉脱口而出，话才说完，一片可疑的红云爬上俊脸，神态瞬时变得扭捏。他拿着遥控器不停换台，再不吭声。
　　陈国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叹一口气：“姑姑不像姑姑，侄子不像侄子”
　　“陈大人，我在开导您儿子，您老没说话的份儿”陈意如一边说，一边极狗腿地帮哥哥拿托鞋。“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嫂子还没回来呢”正说着，岳玲玲的车进院，“今儿个倒齐全”她抬头对陈觉说：“去让彭嫂准备开饭”
　　他们家一共四口人，陈父、陈母、陈觉，外加小姑陈意如。不过，家里的人基本各自为政，互不干涉。陈父平时工作忙，很少在家吃顿消停饭，岳玲玲在政府里有个闲职，但她娘家在本地办企业，她要时常过去看看，也不能按时回家，陈意如更不用说，总在医院值夜班，就连陈觉，也喜欢和一帮朋友在外吃饭。
　　陈觉的饭吃得飞快，三两口就放下碗，说要出去玩会儿。
　　陈父眉头紧锁：“都上初中了，还不收收心，学习成绩一团糟”
　　陈觉不敢动，看着陈母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岳玲玲最看不得儿子这种表情，连忙表态：“玩就玩吧，早点回来”
　　“谢谢岳小姐”陈觉一溜烟跑出家门。
　　“慈母多败儿，他这个样子全是你惯的”陈父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满脸不悦。
　　“现在要管也晚了，还不如让他高兴点，反正以后总要给他找一份机关里的工作，你不给找，我爸还想让陈觉去公司帮忙呢，哪个不比上大学好？”
　　“去什么公司，那是姓岳的公司，跟我们陈家有什么关系？再说，认认真真学点东西有什么不好！老孟那女儿跟陈觉同岁，你看人家多懂事，学习又好，陈觉浑小子一个，没什么大出息”
　　岳玲玲最不喜欢拿儿子跟人家比，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陈觉怎么了，我爸说陈觉头脑灵活，能当大任，我们家的公司以后就是他的了”
　　陈父跟妻子说不清，起身去书房。
　　陈觉刚走出家门，就撞上孟梦，她提着一个盒子，说是孟父出差给陈爸爸捎的东西。“这么晚了你去哪？”
　　“干你屁事”陈觉翻翻白眼，扬长而去。
　　别看孟梦从小就长得漂亮可爱，又一直粘着陈觉，但陈觉就是觉得她烦，有时岳玲玲开玩笑说老孟一直把陈觉当姑爷看待，陈觉听了不以为意，嬉皮笑脸地说“没那福份”，孟梦和爸爸来他们家聊天时，孟父也拿这事开玩笑，有时把陈觉说急了，立马冷下脸，转头就走。
　　“孟梦那孩子配他绰绰有余，他还不乐意？”岳玲玲很喜欢孟梦，大方得体。
　　“你儿子有自己喜欢的人”陈意如朝她眨眼睛。
　　“谁呀”岳玲玲很意外，这小子整天没心没肺的，也会早恋？
　　“一个叫林箩的女孩，学习好，陈觉从小就中意她”陈意如想起陈觉吃瘪的别扭样，禁不住直乐。
　　“谁家的孩子？是这院里的吗？”
　　“城西的，父母好像也是公务员”
　　“哼，成不了，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岳玲玲摇头，不以为意。
　　“不一定，小觉上心着呢”从陈意如掌握的情况看，陈觉属于情根深种的那个。
　　“小孩子的心，三两天的事，以后慢慢长大，他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