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来春色与景年》袖危

4、白蟾夏晚

　　清平似乎打算在此常住，与烟华泡过茶后，便无暇理会他，屋里屋外的忙碌开来。
　　先将行李归置好，再来铺床掸尘，衣柜桌椅抹一抹，器皿用具擦一擦，烧开了水煮一遍锅碗。厨房在西边，三面土坯的墙面，加上南边半堵土墙半截木板拼做一面墙壁，便是一间厨房了，内里一扇门通着堂屋，一扇木门供进出。灶台依墙而垒，白砖的灶面摆上油盐酱醋，竟还有青菜鱼肉都取出来收拾妥当。
　　这一些琐事做完，烟华便以为清平就此停歇，等了多时总算能与他说说话。他一直跟着清平转来转去，此时也一同坐到堂屋里，看清平喝了些茶水解渴，正欲启口说些什么，不料清平又站起来要往外面去，烟华气从心起，腾地起身拦住他，双目隐含幽怨的瞪着此人。
　　清平微微一怔，披上一副笑脸，恍然道：“啊呀真对不住，阿景，你看我昨晚才搬来，今日便忙着打扫清理了，竟无空闲陪你坐一坐，一时怠慢，还望你体谅。我还要去砍些竹子晾起来，做些凳子篮筐等物。你再休歇休歇，等我一忙完，必定好好招待你。”
　　烟华气结，清平说的有礼有因，好似并不是有意冷落与他，这般冠冕堂皇客客气气的，烟华怎好厚着脸皮无理取闹。只好吞下怨气，忍住将清平那一脸假笑撕破的冲动，道：“那我跟你一同去砍竹子，在此闲坐也是无趣，不如找些事做也能打发些寂寞。”
　　烟华说的委委屈屈，清平倒不推拒阻拦，只略一犹豫便点头应了。
　　竹林里清风醉人，竹叶沙沙有声，清平走走停停，寻那苍翠挺直的竹子，拎起柴刀一心一意的砍起来。
　　烟华看他不施法术不用符咒，一刀一刀实打实的砍，三四刀下去便能放到一颗竹子，连砍了四五颗也不费力气的样子，心知清平这许多年里同自己一般都是勤修不辍，体力功力皆有提升，心里替他高兴，挽起袖子有模有样的学着清平砍竹。
　　两人手下有力，用了不过盏茶功夫，地上已躺倒十几颗翠竹。清平抹去额头细汗，停手道：“这些尽够了，还能多出一些材料加固门窗。”
　　稍作休息，接着又把这些竹子拖到院前去晾晒，一面去枝除叶。之后还要将几根关节少一些细长一些的剖开，反复剖劈，劈成一根根韧薄的篾条，以作编制藤筐之用。这些细致活计耗费了一下午的功夫，竟做出些成绩来，竹枝篾条占满了屋前的空地，清平看在眼中觉得心里也是满满当当的。抻抻腰抬头四顾，才察觉竟已日暮余晖。
　　“多谢你帮忙，不然今日大概是做不完的。阿景，你如今还食烟火之物么，我去做些晚饭，你要不要吃？”
　　烟华忙点头，巴巴的跟在他后面道：“怎么不吃，你做的饭菜我一直念念不忘。”
　　清平搭在门环上的手略略一顿，笑着回过头，道：“是么，那你去厅堂里等着吧，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你就莫进来受呛了。”
　　“不怕，我给你打打下手，也能早些吃饭。”烟华笑的开心，忍不住握住清平的手，“以前我也常常与你一同做饭的，你还夸我择菜择的仔细呢。”
　　“阿清。”
　　凭空里多出一个声音，烟华转身望去，入目是院前盛开的栀子花旁立着的一个白衣少年，身姿清丽，眉目动人。
　　“阿清，这是哪位？”少年看着清平问道。
　　清平抽出手来，走到少年身前，扶住他双臂上下查看，面上喜色跃然：“小晚，你恢复精神了，功力复原了么，此刻月亮还未出来，你这样化形不要紧么？”
　　少年露齿一笑，忽然亲了亲清平的脸颊，道：“我全都好啦，困在泥里半个月什么毛病也没了。”少年揽住清平，面露忧愁，“抱歉阿清，这段日子让你担心了。”
　　清平看着少年平安无事又这样贴心乖巧，欢喜的抱着他，温柔的道：“你没事就好了，我就不算白担心了。”
　　多日不见，少年十分怀念清平的温暖关怀，腻在清平怀里捱捱蹭蹭，只想多温存亲近一些。却陡然感到如芒在背，凌厉的气势迫人而来，他便记起院子里还有一个人，且是个道行高深法力莫测之人。
　　少年暂且放开清平，绕道他身前，盯着烟华低声问道：“阿清，这位是何方道友”
　　清平轻啊一声，牵着少年走近烟华，道：“我一时高兴，竟忘了向你引荐。”笑向烟华道：“阿景，他是夏晚，跟你也算同类，是个小上你许多的晚辈。”
　　烟华淡淡的点点头，瞥了夏晚一眼，道：“原来是个小花妖，他是草木成精，同类说不上，却是同道还能说得过去。”
　　夏晚皱皱眉，暗想这人怎的如此盛气凌人，心里微微有些不高兴。不过他本体乃是一株栀子花，天性善良无害，想到这个阿景似乎与阿清十分熟识，大约是阿清早年认得的朋友，便略带生气的问道：“阿清，这位景前辈，是很厉害的大妖精么？”
　　清平低头一笑，摸摸他的头发，“是啊，阿景许多年前便是散仙了，前些日子悟道出关，想来离地仙只有一步之遥了。”
　　“真的么，景前辈，啊不，是景仙人，他的法力必定十分高强了，阿清居然说跟我算是同类，那景仙人的本体是什么？”夏晚睁着圆溜溜的澄净眼睛，满脸钦慕的望着烟华，一片悠然憧憬之色。
　　烟华倒被这小花妖瞧的微觉尴尬，明知他与清平的关系亲密到可疑，却竟生不出一丝嫌恶之情。还鬼使神差的安慰道：“你如勤加修炼，且能够持之以恒，想要成仙也未尝不可能。”
　　“真的么？”夏晚的眼睛里水当当，眼仁黑得透亮，似乎倒影着星光闪烁，被这样一双眼望着——烟华想，不说是的话也许下一瞬就会流出泪来，于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