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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暮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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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暮临
当暮色垂临。华灯初上。
你站在一团凄惶中说我爱你。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只看到你颤抖的唇。
在夜的枝头
盛开黑的花。
什么是真正爱一个人。我想,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是爱到为他而拒绝外界的一切吧。
如果按这个定则来说的话,我还算不上真爱佳乐。因为我对阿瞳和雷子,并没有拒绝。
但是我却知道自己是极其爱佳乐的,可能要比阿瞳和雷子还要多一点。在他们三个人中间,我有点迷失自
己的感觉。但是我分辨不清,只好等时间给我作个抉择。
那么就先这么过这吧。在佳乐去了北京同心医院后,我一直住在佳乐的房子里。还是那所高层。毛毛同佳
乐去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我一个人,晚上偶尔会害怕,更多的时候却是孤独。
有时候晚上小娈和吉米会来陪我,我们会一块作作晚饭,给佳乐打打电话。佳乐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他
总是会在最后说:老婆,不许和小娈他们乱搞哦,我有千里眼的。
通常打电话我们都是免提,小娈和吉米就会在旁边骂:才不会呢,你的玉宁我们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佳乐就会哈哈大笑。有一回,佳乐说玉宁,我现在终于给自己说准了,我化疗化得头发都光了,你还爱我
吗?
当然。我说。他就哈哈笑了,说:好的。好的。我相信。明天我就要手术了,成功地话,半个月后我就可
以回洛阳了,说不定还勉强可以参加比赛呢,你一定要等着我哦。你记着,晚上睡觉不要蹬被子,来了陌
生人不要开门,尽量少出门,在家都看书,按时睡觉……
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婆姨,好了啦,记住了。佳乐就狠狠在话筒上吻一下,然后习惯性地说:宝贝,晚安。
多么熟悉的话语。当佳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每当我们要睡觉,他都会吻我的额说:宝贝,晚安。如果他
不说,我就不睡觉,这是我们约定俗成的动作了。
现在,只等着佳乐回来,重温这样的旧梦。
我听了佳乐的话,就不怎么出门,在家里待着都快成了宅男了。天天上网玩游戏,还开了个博客,没事就
乱写东西玩。写着些我和佳乐肉麻的话,勾引得那些博客上的同道大呼受不了啦太肉麻了。
肉麻也罢,怎样也罢,到底这是我们的生活,与别人无干的。我们的幸福,别人理解不来。
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发生,我想,如果按照吉祥的轨道来说----佳乐回来,参加比赛成功,那么我们的生
活就正的如我们计算般完美了。但是,生活总有太多的意外。
在佳乐离开后的第三周,就是佳乐手术后的第五天,我和小娈去酒吧喝了点酒,来庆祝佳乐手术的成功。
听凤飞飞和毛毛的话音,他的手术是极其成功的。现在的医学对这种病的成功率,说实话,只有3%,但是
极其幸运的是,佳乐恰好就在这个幸运小数之内。
毛毛还告诉我,这个消息活动主办方和唱片公司也得到了,他们相当满意。因为这样下去,佳乐完全康复
是肯定的,一点也影响不了他的前程。唱片公司已经递出橄榄枝,说等佳乐回来,马上重金签约包装上市
,为最后的总决赛投下杀手锏。冠军就非佳乐莫属。佳乐等于是成功在望了。
佳乐的愿望算是基本上实现了。他说过要作雄鹰的话,终于实现了。他如雄鹰,终于飞起来了。我甚至仿
佛看到了他站在耀眼的镁光灯下被鲜花和掌声包围,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但是,佳乐因为颅部手术,虽然是微创,却也没法和我通话,这一切都是凤飞飞和毛毛向我说的。他们除
了向我汇报佳乐的情况,也把我的话转达给佳乐。虽然我无法和他说话,但即使这样,我却也已经十分兴
奋了。
结果,我和小娈都喝多了。幸好酒吧里安红老板又雇了四个新吧员,不然,小娈这么海喝,不给安红骂死
才怪。
我们两个宛如鹿台上显性的狐狸精一般,互相楼着抱着往我和佳乐住的房子赶。到了电梯那里,两个人都
醉眼惺忪得看不清电梯的电子显示楼层数字,相对哈哈笑了一阵子,就摁了最上面的数字。结果,上到了
最高层,然后跌跌撞撞开了楼顶门,竟然到了天台上。
两个醉酒的家伙到了天台,也真够疯狂了。看着夜色里的洛阳城,像极了彩色的小积木。小娈往下面看了
一眼说我头晕,就坐倒在天台的围栏下面。我站在围栏上,大喊,佳乐,快回来啊快回来,我等着你呢!
小娈忽然说,别喊了,下来我告诉你个事情。
什么事情。我一低头,脚下一滑,差点没有掉下去。一个摇摆,小娈连忙一抓,把我抓到天台里头摔在沥
青浇灌的楼顶板上。我登时酒醒了一半!好悬,这刚才要是掉到外头去,二十几层的楼房,登时自己就地
粘到地上!
我心乱跳了一阵子,才问小娈:你想说什么事情。
小娈也是吓了一跳,酒劲也醒了大半。过了好阵子才平静下来,有些羞涩地说:今天上午我见到阿瞳了。
阿瞳?我忽然迷瞪过来,我是好久没有见到他了。自从他那天坐在我们车里等我,告诉我不要跟佳乐走之
后,我就再没有见到他。只是听他们说他在遭卢老爷子的追杀,有人说他已经离开了洛阳,具体我也不知
道,他也没有告诉我。
阿瞳还没有离开洛阳?我问。
上午没有离开,现在已经离开了。小娈说。
什么意思。我又问。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阿瞳离开洛阳了。
他为什么去找你。我半开玩笑说:是不是他想带你走----好奇怪,你竟然没有跟他回深圳!听说他在那里
有好几所别墅,你干吗不去?
才没有呢,小娈急得脸都红了:他才没有叫我去呢。他只是问我佳乐在哪里住院,然后谢都没有谢我就走
了。
什么?我吓了一跳,跳起来追问小娈:他问佳乐在哪里住院?他问这个作什么!
我不知道啊,小娈说:他又没有和我说。
我心头笼罩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阴影。说不出来是什么,只是别扭得紧。我连忙摸出手机给毛毛打电话说你
们看好佳乐,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我总觉得要出事!
毛毛说你放心,我们在这里住的是高干病房,防护措施好得很,连门都是带指纹认证的,肯定出不了岔子
。
我挂了电话。看着满天的星星。下了那么多天的雨,天色刚刚放晴看到星星,却没有一丝的兴奋,相反心
里头沉甸甸的。
我捉摸不透阿瞳。阿瞳难道去了佳乐哪里?
在那晚之后的三四天里,我一直心里头疙疙瘩瘩的。在第四天傍晚,西天的彩霞燎天火红。吉米忽然邀请
我去酒吧,说是要请客。地点就设在尽情吧的楼上,安红的私人房间里。
我去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他和他老公五年恋情终于修成正果了,两个人已经办好了签证要出国去,连户口
都转了出去。吉米兴奋得什么似,口口声声说咱要是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和老公照一套婚纱写真,好好
乐一乐,放肆一回。惹得安红直骂少臭美了。
小娈始终不言语,在这几个人的小宴会上,也显得闷闷不乐。我知道是因为阿瞳。人若闷,就容易喝多。
小娈很快就把自己灌醉了,拉着我连哭带笑:玉宁哥,你说你说阿瞳为什么就不喜欢我!
我说我不知道,可能需要时间吧。小娈就撕拉着我说不对,我看得出他喜欢你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我正安慰不了小娈,忽然小娈看着我后面喊:阿瞳!阿瞳!
我以为这个傻孩子醉了酒看到幻像了,就没有在意。看到他想吐,就把他往洗手间拉,没想到他一个劲挣
,手伸得老长,一个劲喊阿瞳阿瞳。
这时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回头之下,看到了一种地中海色的脸,是运动员的健康
色。那张脸上有点疲惫,也有点欣慰。
是阿瞳。真的是阿瞳。在座的所有人都看着阿瞳,不说话也不动。
你过来,阿瞳扯了扯我的衣服。我就跟他出了聚会的安红的房间,到了旁边的洗手间。
玉宁,阿瞳看了我好一阵子才说: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看着神色怪怪的阿瞳:我不要离开这里,我还要在这里等佳乐呢!而且,我的雷子也在这里,
我不要离开,再说,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里?
阿瞳忽然眼睛里放光:玉宁,去哪里都可以,只要离开这里,你放心,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跟
我走。你知道吗,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决定要带你走,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我。你还记得你和我作那
种事情的那次吗,我现在还记得。我相信我们是有缘份的,不然不会鬼使神差地让我的第一次给了你。你
跟我走吧,我确定自己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任何幸福。
阿瞳,我说:你不要这样,我和佳乐好了,我要等他回来,不能跟你走!
阿瞳忽然就冷笑一下,不说话了。然后他皱了皱眉问:你不和我走,是不是舍不得佳乐和雷子。
是的,我点头说。
如果他们两个都不在了呢?他在阴暗的灯光下反问。
我猛然打了个冷战:什么意思?!
没什么!阿瞳笑了笑说:你会跟我走的,你会心甘情愿的。
这时,小娈忽然跑进来,脸上已经没有了醉酒的迹象,神色清醒着又有点慌张:阿瞳,你快走,卢萧带了
小五还有好几个其他的人来找你了。不知道是谁走得风声,你刚来他们就来了。
阿瞳皱了皱眉,快步出去。他站到二楼的楼梯拐角哪里往下面看,只看了一眼就回来了。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阿瞳说:卢萧带人来找我。
阿瞳,我说:你赶紧离开吧,别在这里给安红添麻烦了,你知道卢萧是个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等会他把
这里集里划拉乱砸一通,安红又是不小一笔损失。
阿瞳冷冷看着我:是我重要还是安红的东西重要?
什么意思?我问。
阿瞳眯着眼说:现在我走不了了。若是来的一般人,就是十个八个我都不怯。可是你看现在楼下那几个穿
白衣服的人,他们衬衣下面鼓鼓的,很明显是戴在拳头上的铁棘。更重要的是,他们六个都是我的同门师
兄弟,若是单对单,他们不是我对手;但是若是我一对六,没有半点赢的希望。你现在要我往哪里走?
我看了看楼下阿瞳说的那六个穿白衬衣的人。小五也是其中之一。他们和卢萧一起,正穿过人群扭动的舞
池往楼上来。
那么,快,我拉着阿瞳往安红房间里跑:安红姐,你像个办法让阿瞳躲一躲吧,卢萧带人过来了。
安红皱着眉头:卢萧怎么知道这事儿?然后她说,要不用绳子把阿瞳吊下去吧,从后面。
阿瞳倨傲地站着,显然对这种事情不屑。他说你们只要关上门,就不用再忙了。我半信半疑地从里面拴上
门。
一屋子人个个大眼瞪小眼,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咚咚上来,然后在门前停住。
安老板,卢萧的声音似笑非笑地在门外说:开门吧,我知道阿瞳在里面。
卢萧,那你知道不知道我在里头!阿瞳忽然说话,但腔调却不是他的,是一个有点沙哑的中年人的。似乎
是阿瞳张着嘴,另外有人给配音一般。看着他张嘴说话,话音却不是他自己的,我们都毛骨悚然。我忽然
想起来,在雷子被校保卫科带走的那次,为了消遣,阿瞳开摩托带我到山里玩,他就给我玩过模仿别人腔
调说话的事情。现在,他肯定模仿的又是谁。
果然,门外卢萧显然吃了一惊:爸?!你在这里?!
卢萧,这个有什么奇怪的。阿瞳又说。但是这次又不再是先前的腔调,倒是换成了一个冷冰冰却娇媚无限
的声音,赫赫正是凤飞飞。
我们看得仿佛在听口技一般。阿瞳一个人分饰两角,语气和强调却惟妙惟肖。
门外卢萧又是一肃:飞飞姨,你不是去了北京,怎么你也在?!
屁话!你爸爸好不容易来一次酒吧,我能不来陪着?阿瞳依然用凤飞飞的语气。
卢萧在门外似乎噤若寒蝉,不言语了。阿瞳又用凤飞飞的声音说:你先回去,用着你了再来。
卢萧就哦了一声。
这个场面是在夸张得很,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开了眼界。眼见着阿瞳凭借一张嘴皮子说走了卢萧和六
大高手,暗暗替阿瞳捏了把汗,正暗暗庆幸中,忽然看到安红身边的老洛站起来笑着说:阿瞳的口技表演
的很好啊。
登时全座皆惊。接下来的场面又有不同,就是门被踹开,屋子里的人个个亮了相。卢萧和那六个白衣人把
门堵住。
安红全身颤抖,指着老洛:你,原来是你,我就知道有内奸!阿瞳招你了惹你了,你这样害他……
老洛笑了笑:老婆,我这也是为咱们好。在这块地皮上,咱不听卢家的,咱还过不过了?你就没有想想为
什么每家都要被道上的收保护费,为什么就咱家这酒吧不收?这都是我换来的,靠着大树好乘凉嘛。
卢萧轻轻吹着手上的戒指,看着阿瞳和其他的人冷笑。阿瞳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手上端着半杯酒,酒
面平静地没有一丝涟漪。
安红冷笑了笑,没有言语。忽然一直安静着的小娈疯了似扑向老洛,一下子咬住老洛的脖子。老洛一个没
有提防被压倒在地惨叫一声,小娈站起来,满嘴都是血。老洛狼狈地爬起来,脖子的一侧已经给咬破了。
你疯了!老洛指着小娈吼:我开除你!这个月工资不用想领!
小娈冷冷笑着。忽然小娈抓起桌子上的一个宁夏干红瓶子,兜头朝站在一边以胜利者的目光盯着大家的卢
萧。卢萧一个没有注意,眼见那只长颈的酒瓶酒到了额头,却忽然听得“砰”的一声,酒瓶碎掉了,卢萧
安然无恙,而小娈则向后翻到。
小娈挣扎着坐起来,我们看到他左边的脸上出现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血洞,满脸的鲜血。小娈咳嗽了一下,
吐了一口血。这是我第一次活生生看到人吐血。
阿瞳就腾得一下站起来,跨过大理石桌子一把把小娈瘦小的身子揽住。小娈就睁着糊满了血的眼睛笑了笑
说:阿瞳,你赶紧走吧,别和他们打架,赶紧走吧。
说着小娈就昏死过去了。
阿瞳就放下小娈,站起来,默默看着卢萧和白衣六人众。然后伸手从腰间掣出牛仔裤的腰带。墨绿色的线
织带身,末端是一个铜铸的兽头,硕大而狰狞。
我知道,阿瞳曾经拿它当武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