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色，凉城》葵泪

4、一滴泪

　　一阵秋雨，一阵凉。
　　午后，慵懒地躺着，听淅淅沥沥的秋雨打在木窗上，滴滴答答，别有一番韵味。
　　心里却终是不安，气氛太过静谧，总让人错觉听见时光溜走的声音。
　　窗口吹来的风吹起桌上的宣纸，又在半空中蓦然停住，像断了线的纸鸢无力落下。
　　目光一滞，竟想不起自己又在何时不自觉地画下了他。清俊如水的面容，一如三十年前西子湖畔初见之颜。
　　那日，他用一把月白色绸伞挡去突如其来的秋雨，她便陷入那双黑如子夜的眼眸无法自拔，他的柔情化作点点春雨渗入她早已干涸的心，深入骨髓。
　　烟花之地，多情亦是无情。已冷的心，却应着他的出现慢慢回温。
　　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喝酒，看她跳舞，听她唱曲，眸中满满的欣赏，全无别人的逾越。似乎在他眼里，她并不是名烟花女子。她想或许他是喜欢自己的。
　　于是，如此清晰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于他的柔情。
　　那一日，他终究是醉了，风轻云淡的面容竟是掩不住的落寞，楸着她的衣袖，轻语，木槿，木槿……
　　梦，终有一天会醒，却不曾想会是在失了心后。
　　堇色的泪滴滴洒下，尽数被他吻去，轻柔安慰声中越落越急，即使在他的怀里，他眼里、心里的终究只有木槿。
　　吻骤然变得强烈，衣衫褪去时，他却突然一把推开她，说的话瞬间将她的心生生撕裂。
　　他说，你不是木槿。
　　红遍杭州城的名妓堇色输了，输给了素未谋面的木槿，甚至在他酒醉之时，都无法作她的替身。
　　望着榻上沉沉睡去的他，心痛的感觉蔓延开来，渐渐地夺去她的呼吸。
　　十岁被亲生父亲卖进怡红院都不曾这么痛；逃跑被抓，鞭子打在身上都不曾这么痛；不断学琴，十指连心都不曾这么痛……
　　醒来，身在榻上，而他已理了衣衫，一脸清明地望着自己。
　　对不起。第一次他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对着自己说话，却依旧听得出硬压下的痛苦。
　　她望向地上破碎的布料，知他误会了，想解释，却想到他的痛苦更多的是对爱人背叛，终究缄口不语。
　　我会为你赎身，找个好人嫁了吧。说完他便准备离开。
　　我……只想跟着你。欲语泪已先流，就算是这样的误会也没有办法留在他的身边吗？
　　他的身子顿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回头，不用了，我的心已经装不下另一个人，注定没有办法让你幸福。
　　那次离开，便是她见到他的最后一面，赎身的事宜都是交给仆人完成。
　　记得仆人见到自己的第一面便移不开眼，可叫出的却是让她痛心的名字——木槿小姐，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他一切的柔情只是因为自己和木槿长得像。
　　本来痛到无可复加的心，却在听见木槿已经不在人世时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犹记得那日让仆人带去的信笺写着，一世等君。
　　却不想苦守三十载，等到的只是年复一年他未娶的消息，却等不到他的身影。
　　堇色轻叹一声，起身拾起画放回桌上，呆呆地望着屋檐上落下的雨滴砸在窗沿不知何时磨出的小坑。
　　她突然明白自己终究是等不到他了，他守着木槿就如她守着他一般，那份执着早已在心上磨出刻骨铭心的痕迹。
　　青丝落地，情丝湮灭，终成永恒……

　　生涩的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