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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食荤之忌 ...

  •   我很快就醒过来了,当时丽丽正在抹着眼泪替我穿衣服,陈勇则抓着个小盒子站在一旁等待,脸上表情很肃杀,出神双目直勾勾盯着房内某点,有点狠,有点凶,有点......象要吃人。
      直到我喊他,男人这才回魂,横着的肌肉一瞬间松下,没有话,他抱了我就往楼下走,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盒子,丽丽想要接过,都不放。
      我就有点好奇,寻思那里面装了啥?可惜头晕脑涨肚子痛,我没有力气多问这不相干的闲话,想了想,也就放弃,算了,爱是啥是啥。
      后来,坐在大夫的问诊台前,我的疑惑得到解答——陈勇打开盒子,里面是块由保鲜膜裹着的肉状白色椭圆形物体,大夫看了看,满意点头:“很好,就是这个,打得很干净。”
      于是我明白了,那个白白的东西,就是我的胎囊!

      “呜呜呜,姐你说虎子凭啥要和我分手啊,我哪样做的不好,见天儿不见人影,我说他两句就要和我分手,他,他心里根本就没我!看看勇哥,为了不影响大夫做诊断,一池血水都能下手去捞那个,那个胎什么,再瞅瞅虎子,不过想让他早点回家,劈头盖脸就跟我说啥,他不打算回来了,趁早分手,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电话里,背景嘈杂,丽丽的声音混在一堆进站、检票的广播中,显得有些含糊:“姐你甭劝我,不是不接手机吗,我上门找他去,当面锣对面鼓咱好好唠唠,一个电话就想分手,没那么容易!得,不说了,姐你保重,妹儿回头再来看你,走了啊。”
      叭哒!风风火火的丽丽摞下电话,南下千里追夫去了,留我一个握着手机,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成。
      “老婆你咋又发呆!来,快把汤喝了。”
      男人声音打断我的遗憾,扭头瞧,捧着汤碗扎着围裙的陈勇正站在背后,冲我微笑。
      “谁来的电话?”
      搬把椅子坐到床前,一边闲问,一边吹凉了汤,把调羹送到我唇下:“快,趁热。”
      “是丽丽啦。”那味道一闻就是乌鸡,这些天一日三餐起码两餐是它。厌恶皱眉,实在是不想吃,抬眼睛可怜巴巴跟陈勇打商量:“老公,可不可以不喝。”
      “不、可、以,我都问了,女人坐小月子吃乌鸡最好,乖,喝一口。”
      调羹碰碰我的唇,看我苦着脸张嘴,他露出满意神情,近而再接再励,高高兴兴的一勺接一勺往我嘴里喂:“丽丽消气没有,这虎子也是,分手的话哪能随便说,挺大个人了,一点不知道轻重。”
      舀起只黑乎乎的乌鸡腿,男人拿小碟子盛着,递到我眼下:“再把这腿儿吃了。”
      不要啊,汤已经喝得相当艰难,再吃肉非吐了不可。坚决抗拒,缩着脑袋往被里躲:“汤喝太多,已经水饱,勇哥你把那腿吃了吧,就当,就当是爱国鸡腿,不吃不可。”
      扑哧!他笑出声,大手拍拍我的头:“爱国鸡腿,你当这是搞摊派呢?成,不吃就不吃,老公给你留着,咱下顿再说。”
      啊?还有下顿!赶紧钻出被窝,一脸谄媚,语调诚恳:“老公你也很辛苦,所以给你吃,咱俩一起补。”
      “谢了!”男人又笑,微眯的眼睛中摆明四个大字“少来这套”,起身收拾碗筷往厨房走,空气里,只留轻轻话音环绕:“我不吃肉。”
      不吃肉,曾经无肉不欢的陈勇不吃肉?
      被子跌回床上,我坐在那里,想心事。
      从我流产那日起,陈勇开始戒肉,饭还是照做的,但他却不再碰哪怕一口荤菜,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逼急了,只一句“不想吃”,草草敷衍了事。
      活了快三十年的肉食动物基因突变改吃草?又或者,人家陈勇老先生大彻大悟,看破红尘打算出家当和尚?
      荒谬的猜测不值一提,我想,我明白陈勇的转性是怎么回事:
      从小就知道,母亲有个怪癖,她不吃自己宰杀的鸡鱼,说恶心,香喷喷的红烧在她眼里,只是满鼻腥气。当时不理解,觉得那太矫情,直到长大自已开火做饭,才发现,原来母亲是对的,也许有些敏感,有些过于细致,但当我的手摆弄过那些曾经鲜活如今却软腻冰冷摊在菜板上的“尸体“时,再好的珍馐入口也没了味儿,我会想到自己是怎么割它划它,怎么把血线冲走、内脏剔净,然后,盘子里的美味变成血淋淋生肉,我没法把它吃进去,就象大多数人没法茹毛饮血一样。
      陈勇,替我擦过满腿血迹,又亲手自一池血水中捞起胎囊的陈勇,想必,就是这个症状吧。
      虽说表面一切如旧,但内里还是伤到了,以最隐讳、最曲折的方式,伤到了。
      叹气,为我们的遭遇,深深叹气。
      垮下腰,重新躺回被窝,随手抓了摇控器开电视,闲望着渐亮屏幕心不在焉。
      怎样才能破了陈勇的忌讳呢?
      我拼命想,想不出解决之道。
      “生命是一个奇妙的过程,从精子与卵子的结合到胎儿呱呱坠地,十个月的时间,人体经受着一系列的质变与量变。”
      哇哩哇啦声音影响我的思考,电视里在演什么?耳朵动,眼睛转,接着被粘住,拔不出神智。
      “老婆你先睡会儿,我去买点水果。看啥呢?这么专心。”
      身边床铺轻陷,我知道那是脱下围裙的陈勇靠过,可我没空招呼他,一心一意看着那正在解释生命奥秘的节目,听主持人介绍从胚胎到婴儿,说的完整又详细。
      勇哥你看,那小手小脚,那薄到透明的皮肤,原来母体内的宝贝,就已是这样可爱。
      啪!
      电视被人为关闭,我侧头,看着陈勇,很不满意:“喂,你关了干吗,这个多好看。”
      “恩生,电视看多会变傻,咱不看,不看。”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真是,我又没看违禁影片,单单一科教节目,紧张个啥?
      “没事儿,电视人人看,要傻一起傻,不差我一个。”
      拍开他的手,探身重新打开电视,眼睛定在上面,盼着画面快快恢复。
      “那个,那个,电视没意思,恩生,老公唱歌给你听啊,来,你想听什么,跟老公说。”
      高高影子挡在电视前,象座黑屏风,撇撇嘴,对于他的坚持莫可奈何,只得放下摇控器,好吧,唱歌就唱歌,其实没钱去KTV真的不打紧,在家清唱更出彩,不用伴奏,考验真功夫。
      “勇哥,我想听世上只有妈妈好。”
      “这个......我不会”
      “那就唱亲亲我的宝贝。”
      “那个......我忘了词儿。“
      “鲁冰花?”
      “......记不住调儿了。”
      笨蛋勇哥,你咋啥歌都不会!
      嗔瞪他一眼,拉着男人坐下:“得,我教你,跟着我唱啊,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他在唱,只是声调破碎,太多的沙哑中加进颤音,象哽着什么,堵在嗓中央,不上不下。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
      唱啊,勇哥,你光瞅我干嘛,这么简单都唱不会?罢了罢了,朽木不可雕,我自己来就好。
      “成,你不唱,我唱。”
      调整呼吸,我对着陈勇,轻轻歌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
      奇怪,怎会连我也唱到跑调,眼前陈勇愈渐模糊,揉揉眼,揉出一手湿,有些慌,遮遮掩掩转头吸鼻子,再扭回,冲着陈勇笑:“刚才没准备好,重唱,重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
      再次哽住,清清嗓,我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失败是成功的妈。
      “天上的星星,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地上的娃娃......”
      “天上的星星,星星......”
      短短四句歌词,让我唱到支离破碎,我一遍遍的重复,一遍遍的努力,可嗓子不听话,它背叛我的意志,说不唱,就不唱。直到男人揽我入怀,在我耳边痛苦低吼:“够了,恩生,够了!”我才停下,木偶一样任他用发抖五指下下耙着我的发,任他抱着我,流着泪大声说:“恩生,别唱!”
      眼睛很涩,却没有泪,我窝在他的怀里哆嗦,如枯树的叶、将死的蝶般无助的、绝望的哆嗦。
      “恩生,老公知道你难过,哭吧,别挺着,哭出来吧。”
      哭?那种奢侈的液体早让我用光了配额,我只是有一个问题,它一直一直烦恼着我,让我每天焦躁,吃不下,睡不香。
      抬头,拉拉男人的袖:“勇哥,你说宝宝会不会想我?他会不会夜夜恨我啊?”
      “恩生!”
      扳起我的下巴,陈勇只叫了一声,就再无法继续,他就那样痛楚的盯着我,大颗泪珠从眼眶滑下,滴落我的脸颊,潮湿热烫。
      勇哥你这样不对,大好的男儿,怎么可以常常掉泪?脑子有些乱,心思集中到那泪珠上,越看越碍眼。
      手被男人攫住,一时半会儿用不上,想了想,干脆整个人凑过去,脸贴着脸,慢慢蹭。蹭掉他的泪,蹭掉他的伤,我对着他的耳朵说话,轻轻的,用心抚慰:“勇哥,不哭,不哭......”
      时间,静止,他抱着我,我抱着他,我们在彼此的怀中,互相安慰。
      “对,不哭,不哭。”
      好象过了很久,又好象只有短短几秒,他松开我,扭头胡乱擦擦脸,再转回时,泪痕犹在,面上却已阳光灿烂。
      “恩生别乱想,臭小子要敢恨你,我这老爸第一个打他屁股!”揽过我,他固执的把我重新塞进怀里:“一直没跟你说,前些天,我做了个梦。”顿一顿,他拉高被子,将我严严盖紧:“我梦见咱们儿子了,他穿着白衣裳,长着天使才有的小翅膀,扑啦啦飞得别提有多欢实,他就跟我说啊,‘嗨,老头儿,上帝这边事儿太多,我得先回去帮着忙活忙活,不过我考察了,你家不错,等过些日子忙完了,我一准儿再来,你跟我妈说,叫她放宽心,没事别瞎寻思。还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替我照顾好她,要是回来见她瘦了一星半点,我就找你算帐。’”
      离开寸许,陈勇那好看的眉毛皱起:“老婆你瞧养儿子有啥好,他叫你妈,可叫我呢,老头儿!而且他居然还敢威胁我!哎呀我在这个家还有啥地位,老婆啊,你可得替我作主。”
      低头,微温的吻落到额上,他说话,声音象夜空下清澈的河水:“恩生,宝宝现在只是在天上等待,他会再回来的,老公向你保证,等过几年条件成熟,他一定会回来的,宝宝不可能恨你,因为他知道你是为他好,他很爱你,很爱你,很爱你......”
      细碎声音合着细碎轻吻落至我的发我的颊,感觉好象有什么东西融了,我在男人怀里,快要化成一汪春水。宝宝真的不怪我吗?他真的托梦给陈勇,告诉他几年后再回?
      很舒服,舒服到想睡,生锈的脑子转不动,与其思考艰深问题,不如选择相信我的丈夫,相信这个伤得半点不比我轻,却还要强言欢笑的,世上最最温柔体贴的好人,陈勇。
      抬头,我也亲亲他的下巴:“老公,从今天开始你要吃肉,外加每天煅练身体,不这样不行啊,宝贝那样的淘小子,不变强壮,就等着让他欺负你。”
      “啊?”
      他笑了,眼睛眯眯的,弯成两轮新月:“恩生,你想通了?”
      “那,你吃肉?”
      “好,我吃,只要你没事,让我吃啥我就吃啥。”
      原来聂恩生这三个字是如此好用,为了我,他的潜力竟能无限拓展。早知就再多加几条了,他该添件新衣,如果刚才说出,不知道能不能被允许。
      眼睛快要合上,嘴角渐渐勾起,我就要睡着了,睡在软被褥,睡在暖怀抱,象无忧无虑的公主。
      宝宝,几年后再见,妈妈等着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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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需要再改,但时间不等人,身体不等人,好不容易没发烧,赶紧能发点儿是点儿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食荤之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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