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寰凤

1、佳人

　　柔软的杏花在风中飘散，岛上的冰雪万年冰峰。我执一根软绸百练，在落花风中起舞。此舞，名为亡舞，是林慧珊生前最爱的一支舞，也只为他而舞－－公子丹。我轻拂白练，杏花肤雪色，簌簌落入我发间，肩上，和翩翩白衣上。他惊呼“红裳！怎么是你？！哦不……应该叫你谨煌吧……”我眉眼一横，冷笑“我若不是扮成林慧珊的样子，能引你出来吗？”他脸色霎时铁青，企图逃跑。白练缠上他细长白嫩的颈脖，我狂笑“去年今日，我曾在林慧珊墓前发过誓，定要提你人头去见她。公子丹，你的死期到了。”他挣扎，大骂我是疯子，我用白练死死的箍住他脖子，过一会儿，在过一会儿，小姐，九泉之下，我送他来陪你了。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两年前的春日，花容相映，水天一碧。陪着夫人上庙进香之后，回程时小姐提议要玩一会儿在回府。夫人笑呵呵的答应了，并嘱咐二人要早点回去。
　　落花季节，碎花残叶凋一地，风起云霄伤春华。林慧珊静坐凉亭，看湖面飞燕成双，白衣飒飒，满是风华。
　　她是我见过最美，最有才情的女子。
　　“小姐，在我们故乡，紫燕衔泥是个好兆头呢，说不定小姐马上遇到自己意中人。”
　　她淡笑着，醉红了胭脂。又羞又恼的打了我一下。
　　“红裳，说起来你的家乡在哪呢？”
　　“啊…我…我忘了…”
　　她叹了口气，盯着绕堤柳翠微云低的湖面，若有所思。
　　“都三年了，自我父亲救你回来就失忆了……”
　　我巧然一笑“家乡没有小姐漂亮，我当然记不起来了！”
　　我没有撒谎，三年前从南国来到北国，被林老爷救起，丢失了一部分记忆，隐瞒了一部分身世。因我着一身盛艳如火的红衣，故取名，红裳。
　　说话间，竟闯入了一名男子。
　　他说他叫丹。
　　我作为一名丫鬟只能站在主子后面保护她的安全。
　　如我所说的那样，紫燕衔泥，林慧珊与公子丹好上了。
　　只是我仍然警惕的看着他，为什么凉亭那么僻静的地方他会闯来？林慧珊恨的咬牙，揉揉我额前的碎发，红儿，你多虑了。
　　他们仍然偷偷相会，让我当红娘！
　　今日湖上泛泛舟呀，明日兰林赏赏花啊，再者鸳鸯楼饮酒作诗……
　　四下无人时，我问过公子丹，你接近林慧珊究竟什么企图？
　　他耸耸肩，不耐烦的答到，因为公子喜欢~~

　　六月，繁花盛，繁叶茂，“烦人”进京赶考。
　　他找到我，还想再见她最后一面。我目光匪测的望他，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向我寻衅，你和林慧珊是什么关系？
　　出于他的态度问题，我没理他…令我没想到的是，那一次真的是小姐与他见的最后一面。
　　他金榜题名，三月不归，小姐患病，无药可治……
　　大夫说，心病还须心药治。
　　她患的是美人痨。
　　美人痨。

　　杨花雪落覆白蘋，青鸟飞去衔红巾。
　　我差人找过几次，终是不见。
　　林慧珊憔悴的面容还挂着期待伊人回归的微笑，苍白的手指抚上《诗经》，侧眉，闭眼，微醉，还倔强的吟唱：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凌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她还不知道他领了圣旨，下个月将娶北国公主。
　　亦或是知道了，依旧迷途在自己编织的梦里。
　　我抹一把心酸泪，卿本佳人，何故受此罪！

　　天是愈渐寒冷，林慧珊的病又重一层。
　　北国宫殿，金碧辉煌。
　　大哥说明了来意，北国皇帝拍手叫好。
　　南国公主亲自前来和亲，如何不好？
　　大哥问我，要挑选北国哪位皇子。我扬起手指上的护甲，尖细修长，意兴阑珊。
　　“不用了，听闻北国新科状元才高八斗，相貌堂堂，人品出众，不如就他吧。”
　　“这…”北国皇帝犹豫不绝。
　　“有什么问题吗？”
　　“这新科状元是不错，只是…他已经是北国的准附马了…”
　　“哦？准附马？”我单挑着眉看那老皇帝，“我乃堂堂南国公主，不远千里跋涉来到你北国和亲，只是一个未过门的女婿，难道国主这么没诚意？那算了…要知道东国和西国两位太子对本公主……”
　　“公主不必多言。”最后在权衡利弊下老皇帝做出决定，“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入冬的第一场雪下的很急，很猛。
　　林府修书告急，慧珊不行了。我一把掀开桌布，胡乱撕扯挂在檐上的帷帘，打翻满盘凤冠霞帔……丹，我要让你所为付出代价！
　　骑上快马，冒着风雪，八百里加急。至于明日的婚典，呵…就让天下人看笑话去罢。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林府大院空无一人，我四处寻觅，终在林慧珊的闺房见到了老爷夫人。林慧珊叫我来了，精神大好，兴奋的要起床，我保持着脸不变色＿＿背后已虚汗涔涔。
　　“红儿你来了！”
　　“嗯，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你是身份高贵的南国公主呀。”一如往常的，她轻轻揉了揉我额前的碎发，笑的春花明媚。“想不到我家红儿竟是位公主呢。”
　　“小姐，你永远是红裳的主子，是红裳的救命恩人…”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雪后初晴，林慧珊带着她的遗憾走了，她至死，也未能见上他一面。她垂扎之际紧紧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艰难的呼吸，她要向我交待最后一句话……

　　所有人都哭的惊天动地，而我却安之若素，将她嘴角的血迹擦干净，我冷笑出声。

　　“丹啊，你不是说天上地下，誓死相随吗？”
　　我拉紧了白练，这种死法太便宜他了。他急促的喘息着，问我“红裳，慧珊最后的话到底…是什么…”
　　“我也一直在想，她最后的话是什么…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她！”
　　他牵着缠绕在脖的白练，继续艰难的问我“你…对林慧珊这么…这么死心踏地，恐怕…不止因为她…是…是你小姐吧…”
　　我怒！小姐嫡仙般的人物，我决不允许有人中伤她。“丹！你以为我是你这种辜恩忘主的人吗！你忘了林慧珊为你跳的这支亡舞了吗！你怎体会得亲眼看见自己恩人死在自己怀里的感觉！”
　　恍然间，我居然看见他眼角的晶莹，“红裳…我错了…”
　　愤恨

　　残忍

　　失去理智

　　直到他不能再呼吸……

　　很多次，每当瞧见那绕堤柳翠微云低的湖面，我在想她最后的话，她最后含在嘴里的话到底是什么。

　　这个季节的花开了又落了。而我独自凭栏。林家已经败落了，萧条不堪……

　　从此世上也再无红裳，活着的，只是一个叫谨煌的人。

作者有话说

　　这是高中时候某日兴起写的，呼呼，好久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