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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结尾 ...

  •   “苏丞——”
      “诶,潘郎,我允你犯错一次,莫要再生分。”苏南渊揽过潘郎,闻到烟草香,苦的,渗进了潘郎的骨里,衬尽了潘郎。
      “若是再犯又如何?”潘郎轻笑,无奈得很。
      “踏平遥岛不是虚言。”
      “我知道——”
      “你瘦了。”苏南渊抬起潘郎的下巴,瞧了仔细。美人衣衫宽,消得惹人怜。“这里不好。”
      “这里很好。无是非,无妄言,无祸端,不被人累。”潘郎偏头,躲了苏南渊的吻。
      “潘郎,我想你。便是我的想,你就会累,怎可不累?”苏南渊苦笑,抱紧了潘郎。“我们做个了断吧,我也累了,想你想得累了。”
      “苏南渊,你不该想我。曾经种种,都是恶因——”
      “必然结不出好果?”
      “菩提树下修一世,也未必有善终。你要我如何待你?”潘郎始终记得画舫那夜,他如此拥着他,说喜欢,珍惜他的眼泪,却忘了珍惜以后。“我并不恨潘陵澜,你杀了他也好,天下太平是正途。可为什么要迫潘苑璟?她只是爱你——”
      “她爱我,骗我得了种,做潘陵澜的眼线,设计你出皇城。这是就她爱我的法子。”苏南渊的语气,是淡的,淡的伤人。“我不稀罕她的爱。”
      不稀罕,所以死。潘苑璟大约是死了心,才甘愿死的吧。潘郎瞧苏南渊,何等聪明的人,聪明害人。“我怕你。”潘郎说怕,坦诚害怕。
      “怕什么?怕我待你如潘苑璟?我一指头都舍不得伤你的。潘郎,我喜欢你,这一世就这个喜欢,无碍旁人旁事——”
      “我不信。纵是信了,也是害怕的。”潘郎轻叹:“你不会伤我,可我总觉得你会伤我——折断我的手脚,挖掉我的眼珠,啊,拔了我的舌头。我怕疼,苏南渊,我怕疼得很,是个没用的男人。”潘郎怕疼,最怕心疼。
      “潘郎——”
      “你会放了我的,对吗?你喜欢我。”
      苏南渊说不出话了,千句万句,这一句成了劫,成了命。
      “我自私,拿‘喜欢’威胁你,望你随我的愿——”潘郎的“愿”被苏南渊吃了,狠心的吻,割破嘴唇,血的咸味,像眼泪。潘郎放任了苏南渊,只能放任,所有的选择都是苏南渊的,他定要称心如意的结果。
      夕阳落入房内,尽覆金纱。苏南渊舍不得如此的潘郎,光华流溢。“潘郎真是无情。”潘郎无情,怕疼,自私,软弱得很,坏。一无是处的男人只得一副脸面好看,可苏南渊还是爱这副脸面,爱一无是处的潘郎。
      “是南渊多情。”潘郎轻言,眼角眉梢轻佻。苏南渊辩不过了,一声“南渊”要人心神。“我得走了,再晚便赶不上老爹的船了,你想好再回我。”潘郎挣不开苏南渊的手,皱眉道:“我得走了。”
      “我同你一起。”苏南渊为其系好披风,牵起潘郎。“让我在你身边想清楚。”
      潘郎一顿,苦笑:“非要这样?”
      “定要这样。”苏南渊结了客栈的帐。
      陆老倌看到潘郎身边的苏南渊时,不经一骇。“这——”
      “他随我去遥岛住几日。老爹放心,他不是多嘴之人。”潘郎只得圆场。
      “哦,哦。”陆老倌也是认得形势之人,没多说什么,让苏南渊上了船。太阳落尽时,船靠了遥岛的岸。“你们脚下小心些,我就回去了。”
      “劳烦老爹了。”潘郎一直看着老爹使船脱出视线才转身回走。
      “潘郎喜欢这儿?”苏南渊如此问。
      喜欢?又是喜欢。潘郎分不清喜欢。多年前,凉笙要走,要去谁都不认识他的江南,那时候起,潘郎也想去这么一个地方,这么一个地方究竟有多好,好得让凉笙再不顾潘郎。“其实,哪儿都一样。”
      “那就随我回去。”
      “回去也好。可是不愿跟你再起纠葛。苏南渊,你的喜欢太轻,你心里的我太轻。”潘郎借月光看清苏南渊,一表人才的丞相,宏图大志一一实现,舍不得放他,也就仅仅是舍不得而已。“我要一个人全然为我,你不是。既然不是,留我寻他人。”
      “潘郎好残忍——”
      “不如你。我只伤人心,你却要人命。”
      “你怪我逼死潘苑璟?”
      “不怪你。只是怕哪天悬梁之人换了是我。”潘郎推开姚家院门,缓道:“你可愿与我在此隐世一生?”
      苏南渊无奈了:“我做这些不为隐世,你该知我——”
      “我知你。这大渊国皆为你所依,怎可小家子气的和我逍遥世外。你坐镇堂上,一早就明白人心险恶,我与之你,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少不得被拔出。倘若某日,世人要你选渊国和我,你选么?又会选谁?你不是昏君,而我不想牺牲。”
      “潘郎——”
      “我只想老死于一人之怀。你不是那个人。”苏南渊不是那个人,潘郎吝惜于承认,又不得不承认。
      二日,小山踮着脚站在院门口,瞧见院中的男人。“潘郎,他是谁啊?”小山问着,怕生,跑到潘郎身边,才敢正大光明的看男人。
      “我的朋友。”潘郎笑着,抱起小山。
      “你的朋友啊——可是我娘说不能随便带人进遥岛的。”小山对苏南渊做着鬼脸。
      “嗯,是啊,他以后不会来了。”潘郎认真回道。“小山要跟我去摘红蓝花吗?”
      “好啊!等我去找玉花!我们三个——嗯,四个!一块儿!”小山说着,挣了潘郎的怀抱,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苏南渊从后揽住潘郎的腰,真是瘦得没边儿了。“还以为潘当家就此金盆洗手——”
      “怎可金盆洗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潘郎笑说,帮着苏南渊打趣了自个儿。大家都是,本性难移。
      山坳处,一大片的红蓝花。小山拉着玉花玩得不知所以。潘郎蹲下身,仔细甄别花蕊。“以前,胭脂原料都靠上官家从西域进,原以为那是顶好的料,到这儿才知错。遥岛的红蓝花滤出的汁,艳而纯,与露融合,上色持久——”
      “我便是靠这些胭脂寻得你。”苏南渊低言。“你送给陆老他家的胭脂。”
      潘郎怔了怔,笑道:“总瞒不过你。”
      “你并不想瞒我。这一点,我最高兴。”苏南渊摘下一朵红蓝花,捏碎了,淡红染指。“不瞒我,不讨我高兴,不得我相守。”
      “我们都一样。”潘郎学着苏南渊的样子,捏碎了花朵,一抹红色点于苏唇,吻。“不得相守,便不相守。”
      “羞羞羞!两个大男人亲嘴!羞死人了!”小山喊着,捂住玉花的眼睛。玉花脸红,也要掰一指头看。
      “羞啊——”潘郎假装苦恼,牵起苏南渊。“小山,把那篮子花拿好,回家了。”
      小山嚷嚷着“不要”,还是老实跨上篮子。苏南渊跟着潘郎回家,臆想中数次的平和,而今实现,短暂。
      尔后,他们不说现在,不说以后,日子在胭脂和烟叶里过了。“只要这一刻就好了。”苏南渊轻叹,呵气附潘郎耳际。
      “一辈子总不止这一刻。”潘郎转头,瞧苏南渊。“是否有了决定?”
      决定啊,注定遗憾。“潘郎可会开心?”苏南渊问。
      “开心?”
      “没了我,你会开心吗?”
      “不知。”
      “谢你坦言。”苏南渊扬起嘴角,笑容是涩的。“我不会开心。”
      有几人能开心。潘郎被苏南渊抱在怀里,暖的,冷的,伤感的,开心。次日醒来,苏南渊走了。
      “潘郎,你的朋友不见了!”小山找遍了遥岛,没苏南渊的身影。“奇怪啊!陆老爹又没来,他怎么走的啊?”
      想走自然会走,于苏南渊而言,多数事情非所愿,江山社稷才紧要。“他走了。”潘郎轻笑。
      “那你会想他吗?”小山咬着唇,使劲儿想苏南渊的消失,想不出。
      “想?想。”
      初夏,潘郎懒了,宁愿呆院子里看天抽烟,陆老爹总给他送来薄荷香的烟叶,皇城的岁月便在烟色里浮了起来。小山的门牙长好了,说话不再漏风,让人少了乐趣。“明儿我和玉花要跟陆老爹去晖郡赶集,潘郎要来吗?”
      “不了。”潘郎眯眼,瞧日头,微热。
      “跟我们去嘛!集市可好玩了!”小山掰手指数着集市上的把式,滔滔不绝。
      潘郎被念得瞌睡,索性就睡了。
      偶尔,小山问起苏南渊,他老是想弄懂男人是如何不见的。法术?武功?不管哪样,他统统想学。武功法术都比不上权利,腾云驾雾又怎样,摔了下来没人接,也就那么个本事。苏南渊有权,大渊国接他,身边多少个禁卫,明的暗的,总有法子。潘郎不说,不语小山知,留一抹鬼神的虚子,让娃儿高兴。
      这日,小山的娘来送晚膳。“小山许是跟老爹玩疯了,这会子都不回来——”话说着,就听见了小山的吵闹声。“娘!娘!我饿了!”“饿了就回家吃去!来潘郎这儿叫唤作甚!”小山的娘打小山一脑袋。
      “喏!潘郎家来客人了!又不是我想来的!”小山委屈得很,撅嘴就跑家去了。
      客人随后而至,潘郎失笑,复又笑了。“阿赟也来遥岛换清净?”
      阿赟又气愤又高兴,拉着潘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潘郎!我真是想骂你!”
      “你骂吧。”潘郎摆好姿态,任凭发落。
      “行了,骂不出来就别骂。”姚悠语闲情,拭去了阿赟的泪。“瞧你!就这么点儿出息。我们可是来办正事的。”
      “我没曾想潘郎如此薄情寡义!当初便是要走,我定然是随他的!可他连一个‘后会’都吝于赠我!”
      “他就是这么个人,无情而已。你该是习惯。”姚悠语哄着阿赟,转头对潘郎道:“这次来,专为护你回皇城。”
      “回去?”潘郎不明。
      “回去。”姚悠语一滞,讪笑:“苏丞对姚家下的镖,你就是我的镖。”
      “镖?好大的气派。”潘郎自嘲,磕掉烟锅里的灰,尽剩余香。
      “苏丞给你的。”姚悠语将书信交给潘郎。
      ——只道潘郎是无情,残红消过前尘散。
      夏风如斯作,清茶润小暑。
      冬雪还复飘,烈酒暖大寒。
      相见不相守,愿尔一世安。
      晚膳,热闹之极。姚悠语是遥岛的恩人,自然是好酒好菜的伺候着,十来户人家聚院子里,跟过年一般。潘郎得了空,溜出喧嚣之地。“干嘛要逃?”阿赟揣着一壶酒,跟潘郎坐到一块儿。
      “逃?”潘郎熏燃了烟。“我不逃了。”
      “那苏南渊写了什么与你?”阿赟好奇,便直接问了。
      潘郎把信给了阿赟。“自个儿看。”
      “啊?我可真看了!真看了啊!”阿赟抖着信,犹豫。
      “看吧。”潘郎冲天吐了了烟圈儿,月亮就雾了。
      阿赟借月光看了苏南渊与潘郎的信,翻来覆去的读,好一会儿才讷道:“他就这么放了你?”
      “放了。”
      “每年小暑大寒的约,你可会赴?”
      “赴啊。”
      “潘郎,你真残忍——”
      “不是无情了么?”潘郎扬起眉梢,笑得恣意。
      “你有情啊,可惜,多了不给。苏南渊只求一个相见,何等委屈,我都替丞相委屈了。有生之年,忍尽你的好坏,忍尽——”
      “是他选的。他选的见我——”
      “守你。不得相守,便守你一辈子,怕把你放远了瞧不见,非接你入皇城。这人心得多伤,看你自在逍遥!”
      潘郎沉了一刻,慢道:“咎由自取。”人人都是咎由自取,轮回路上各自消业。
      “潘郎,你喜欢他吗?”阿赟又问,不甘心。
      “那你说姚悠语可喜欢璇霁?”潘郎问回“喜欢”,某些不甘心,甘心。
      御渊一年,潘郎重回皇城,可安身立命之地换了当家,温饱堪忧。柳儿拨弄着算盘,刻薄:“这铺子你与我,便不要妄想收回来。”
      “不妄想。”潘郎温言,恭谦之极。“柳老板可招学徒?我还是有些本事的。”
      “学徒我招了,不缺。”柳儿转身,把眼泪擦净了,才敢厉声。“我要个祸害作甚!保不齐哪天又得逃命,让我牵肠挂肚,死了倒好了。死了省心——”
      “柳老板所言极是。”潘郎不敢伤柳儿的心了。白瓷般的心,比他的样子好。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柳儿拉住欲离的潘郎。“我不许你走!”
      “柳老板——柳儿。”潘郎瞧着柳儿的核桃眼,轻笑:“别哭了,快把脂粉都冲散了。”
      柳儿偏过头,咬唇道:“散了再补!我这杂货断不缺脂粉!你这等祸害只得我容你!哪儿都不许去!内堂缺个掌柜!你去内堂!”
      “谨遵柳老板吩咐。”潘郎拎着包袱,熟门熟路的进了院子。
      果真招了学徒,着麻衫的男人蹲树荫下,切一筐的白术,听见来人,才抬头。狐媚子的脸,脂粉不沾的狐媚,仙气得很。“潘郎?”狄泽栎轻声,怕惊了梦。
      “泽栎是学徒?”潘郎躬下身,细看狄泽栎,看不厌此刻的生涩。
      “我赎了自个儿,求柳儿给我个活儿干。”
      “作甚要在这儿?”
      “等你。”
      “若我不回来呢?”
      狄泽栎一滞,苦笑:“也只得等你。你说过的——如有机会,你一定死在我面前。我信。”
      “是吗?”潘郎端起泽栎的手,指尖细痕掌间茧,被伺候惯的人伺候起别人,成全自个儿一世。“狄泽栎,你看我老死好不好?”
      “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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