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明殇》晋尘

3、第二章

　　阿文跟着明哥见了一个客户，是一个老人，明哥叫他全叔。全叔要卖一件衣服，听说是当年某位皇后曾经穿过的。
　　当阿文看到那件衣服时，他的脸已经白了。
　　因为那件衣服是燕儿穿过的，她穿着那件嫁衣嫁给了四皇叔。
　　“阿文，你来看看这件衣服。”
　　阿文接过衣服，细细的摸着这件嫁衣。那天，燕儿就是穿着它出嫁，燕儿是大明朝最美丽的新嫁娘。
　　“怎么样？“明哥问。
　　“当年燕王妃出嫁时穿的嫁衣，请皇城内最好的制衣师和绣娘赶制一个月才完成。”阿文喃喃的诉说。

　　“皇祖，有什么事情值得您么高兴？”至从哥哥和父亲去世后，就很少看到皇祖笑了，就连我登基的那天皇祖也没有笑过。
　　“你皇叔要成亲了。”
　　“皇叔要成亲了？是谁家的姑娘？”我满心替皇叔欢喜，皇叔需要最美丽温柔的女子陪伴。
　　“是李丞相的女儿，叫李燕儿。”
　　天塌地陷的滋味一辈子可以尝到几回？哥哥死的时候，父皇死的时候，和听到我最喜欢的女子要嫁给我最尊敬的皇叔。
　　燕儿，我的燕儿，为什么？
　　“皇祖，是您指婚？”
　　“是燕儿亲自到我这里来，求我能成全她跟你四皇叔。”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怎么可能？
　　我疯狂的跑出去，不顾一个皇帝的尊严，我要亲自去问燕儿，问她这是不是真的。
　　“是的，是我求太皇成全。”她冷静的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找一个对我好的人嫁了有什么不对？燕王他对我很好，我很高兴能嫁给他。”
　　“不！不！”我抓住她的手臂，“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皇上，男女有别，请自重。”她抽开手臂后退几步，矜持有理，“我是你未来的皇婶。”
　　我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她离开，一步一步，离我越来越远。
　　燕儿，原来你爱的人是皇叔。
　　皇叔翩翩风采，我自是比不上的。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你也一直不明白我的心意，燕儿，燕儿，连你也不要我了么？
　　皇叔温柔体贴，待人又好，你嫁过去一定会幸福，一定会的。
　　我对着天上孤冷的残月，突然大笑，既而大哭。
　　燕儿出嫁的那天穿着最美丽的嫁衣上了花轿，我远远的坐在龙椅上看着，如果我不是皇帝，也许可以远远的逃开。
　　皇叔，请你给她幸福。
　　凤儿也远远的站在那里，神色悲哀。我知道她喜欢的是四皇叔，一直都很喜欢，一直盼望着能嫁给他。可是现在，她只能和我一样，只能看着他们，祝福他们。
　　我走到凤儿身边，握住她的手：“他们会幸福的。”
　　“是的，他们会的。”凤儿肯定的低语。
　　我望着要进花轿的燕儿，此时她正回头看着我跟凤儿，露出一个最美丽的微笑。

　　“后来呢？那朱棣为什么要夺位？”明哥问。
　　“后来，”阿文叹了口气，“后来凤儿莫名的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落水而亡。”其实凤儿的水性很好。她死在家中的池塘里，水深并没有过腰。“再后来燕王朱棣变的越来越暴怒，没人知道为什么，宫里传言说他疯了。”甚至有一次冲进了宫里掐住我的脖子，双眼通红的看着我，却一句话都没说。
　　再见燕儿是在皇叔寿宴上，自燕儿出嫁后再也没见过她，就再看她最后一眼吧。
　　她没有出现在宴会上，我喝了很多酒，一杯接着一杯，像在麻痹自己。宴会中我到花园吹风，却看到了燕儿。她穿了金缕衣站在月光下，像一个仙子。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笑，很美的很美的笑。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让我自私一回吧。
　　她没有拒绝，温柔的看着我，眼神是那样醉人。
　　我张嘴想说什么，皇叔冲了过来，狠狠的给了我一拳。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看着天上的月亮，跟那晚的月一样，孤独而悲戚。
　　燕儿，你为何这般恨我？

　　“终于有一天，燕王朱棣以‘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的理由起兵反抗。烧毁皇宫，诛杀建文帝。建文四年，朱棣即位，年号永乐。这就是历史上的‘靖难之役’”阿文解释着，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早就等着会有这么一天了。传说建文帝不知所终，不知是死了还是逃出了宫。
　　其实我是死在了燕儿的剑下。
　　“为什么？”我问她，这么大张旗鼓的做了这么多事情，设计四皇叔发动这次夺位的战争，就是为了要杀我？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有些疯狂的大笑，继而冷冷的看着我，“那就等你投胎转世以后再来问我吧！我在地狱等着你！”

　　我真的不知道，燕儿，真的我不知道。
　　阿文默默的走在回店里的路上，握着冰凉的双手看着周围的一切。
　　我宁愿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燕儿，你费尽心急就是要置我于死地？早在你说要嫁给四皇叔的那刻起，我就已经死了……
　　“哎呀，快回来，这绿豆糕要凉了，你这孩子，快回来吃！”路旁一位母亲拉住顽皮的孩子训斥着。
　　绿豆糕？阿文想着，依稀记得曾经和她在御花园里吃过绿豆糕。
　　“允文，我好看吗？”
　　“允文，是凤儿好看还是我好看？”
　　“快说嘛，会比凤儿还好看吗？”
　　当然你是好看。
　　只是我没有说出口，而是将手中的绿豆糕放到凤儿的手中。
　　阿文突然愣在路旁，然后蹲在地上大笑，笑的凄凉而绝望。

　　原来只是因为一盘绿豆糕？
　　燕儿……
　　原来，只是因为一盘绿豆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