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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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
我转过头，李麟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后，弯着腰，唇似有若无地擦过我的耳垂，他的气息拂在面上，引得我又是一阵战栗。
我一怔，忙一把推开他，惊退两步，却突然想起现今他是圣上，急急敛襟行礼，转念一想初见新皇当叩大礼才是，双膝一跪堪堪就要拜下去。
他原是剑眉轻皱，隐然已有怒意。我与他自小养在一处，儿时耳鬓厮磨惯了的，不想再见面我竟如此生分。然而他见我这番手忙脚乱，倒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一伸手把正预备叩头的我拉起来，和颜道：“你我之间，不必行这虚礼。”
我被他拽到胸前，额头正对着那绣着白鹤晾翅的青衫，隔着厚厚的棉衣，我似乎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冬日里晴光方好，一丝耀眼地明媚从他襟前的贴金盘龙扣里射入眼睛。我挣了挣身，想逃开他的钳制，奈何左臂在他的手里动弹不得，只得别过头去。
他见我如此，竟开怀朗笑起来，点了点我的鼻稍道：“还是小孩子！”
我似乎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颤，耀眼的光线在贴金盘龙扣里流动，好似我的小动作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当年情浓时的娇嗔，三年的春秋只是我在冬日的晌午里打过的一个盹，这些年的人事变迁都未曾入过他的眼，我和他犹是那幽州憩园里亲密无间旁人插不得针的小儿女。
我一时气急，在他眼里我越是没变，就越是让我生生记起这三年的沧桑变故。
我使尽全力将他甩开，颤巍巍地拿指尖指着他，恶狠狠道：“李麟，当年你割发断义在先，现下还来惹我作甚？你道我是谁？还是那一家有女百家求才堪咏絮名冠京都的望族小姐陶拂卿吗？我现今是未过门便克死丈夫的不祥人，是人人见而避之的毒寡妇，是失了门庭没了族人的前朝余孽。”
“你来作甚？是啊，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1你现在得意了，大仇得报坐拥天下。是该给当初惹你不快的人看看。可现下我切切实实地看到了，大礼我也行了，就差没伺候你端茶送水，你……你就这么想来看我的笑话？”
我越说越发觉得自己委屈，竟忍不住将这三年隐忍的眼泪全都朝他倾泻而出。
本想输人不输阵，我陶拂卿尽管沦落至此，在他面前却从未掉过架子。然而现下他大权在握光风霁月神姿凤骨，我却家道中落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他一副没事人一样到我跟前与我耳鬓厮磨，却无疑是生生撕开了我心头上最深的一道疤，直扯得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却浑然不觉犹自潇洒风度翩翩。而我在他面前这一番哭吼谩叫，闺秀风范尽失淑雅气度全无，和那厨子里新来的刘寡妇有何区别？生生让人看了笑话！
如此我怎能不气！
一席话说完，我如吐块垒，心中略有快意。但我素来有贼心没贼胆，想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现今他是主我是奴，他大权在握杀伐决断，我只是他砧板上的鱼肉。而这番我直直顶撞于他，不知他又会如何处置于我？想来一阵后怕，却又不愿立时伏低做小，只好闷着头兀自抽抽搭搭不敢看他。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