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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十三 ...

  •   六十三、隔帘折枝风吹透(四)
      当不远的未来被外祖赤裸裸地呈露在面前,我惊得闭起眼睛。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却在一瞬间被掷出万般涟漪。
      怔忪间,外祖突然道:“杜氏前夜里生下一子。杜尹之(注:国丈杜图南字尹之,下同)怕是要废主而立了。”
      我道:“他不是外祖的人么?”
      外祖摇摇头,笑道:“我有何能耐,可以叫动他?只是彼时需要,互为利用罢了。”
      我点头,却难抑心魔,小声道:“看不出那杜心兰还是个多福多寿的,竟能一举得男。”
      外祖笑道:“这有何难?若然将尹之换做老夫,你与杜心兰易地而处,待局势需要,你也能得个儿子。”我听他话里有话,疑道:“莫非杜皇后生子有诈?”
      外祖摇头道:“说不准!不过即便杜氏生了女儿,从城里寻个不足月的男婴来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然当中真有什么,待局势清明后,总会有人晓得。”
      外祖顿了顿,道:“正如皇上与魏昭仪已有皇长子一事,无论他与魏明中怎么隐瞒,到底还是被老夫探了去。”
      我大惊,李麟与魏梓涵有儿子?这......怎么可能!我不可置信道:“魏氏年前才入的宫,怎会与皇上......”
      外祖摇头,止住我道:“魏昭仪在入宫之前便与皇上育有一子。”
      我心里一颤,十指紧握之下,只觉指尖冰凉,却仍抱着一丝希冀道:“外祖何必想出这等不入流的由头离间我与陛下?”
      外祖神情肃然,静静地看着我,并不言语。一阵恶寒倒上心头,难道皇上与魏氏真的一早便相识了?往事浮上心头,那日采女遴选,魏梓涵初入宫便敢那般瞅着李麟,而李麟竟也不顾我的反对,直接将其纳入后宫,且一封便是九嫔之首。那魏昭仪初承恩,便敢公然与皇后挑衅,与我争宠,眉目间多有不屑,我还道魏明中养了个痴头痴脑的傻女儿,到头来真正傻的却是自己——人家有皇长子撑腰,我等无花果,岂能与她并肩!
      心内一声叹息,我道:“可晓得是何时的事?”
      外祖道:“皇长子一事及其隐秘。皇上与明中一直将他秘密养在魏府,饮食起居都由专人照料,外人根本近不得,就是老夫也是近日才打听到。”
      我掩面,无力道:“我是问,那孩子,多大了?”
      外祖这才恍然道:“据府里的线人描述,也就三四岁模样。”
      三四岁?三四岁!喉间涌上腥痛,娟帕缠上指尖。四年前......四年前,我随父回京,却被先皇后指给了皇长子李乾。我心有不甘,修书与李麟灞桥相见,想呈明心意,奈何他却寄来一束断发和一把憩园里的残花,与我断情绝义。记得那时我哭了整整三日,不想第四天却传来他与义阳杜氏女的婚讯。心底浮上冷笑,这些年杜心兰一直把我当作眼中钉肉中刺,直欲除掉我而后快,若然她知晓魏梓涵的事,会否气到吐血?
      外祖道:“如此也好,杜氏自立,李麟分身不暇,我等便能以清君侧为名,联合杜氏共襄大计。”
      我看着他道:“杜氏一向处处针对外祖,您不记恨他们么?”
      外祖摇头,点了点我道:“自古为君者最忌臣子独大,因而历朝历代的明君皆擅用制衡之术,总想让朝臣鹬蚌相争,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我与尹之(杜图南的字)是多年老友,却明里为敌多年,其意便在于此。朝堂之上,黑白有异才能戮力同生,正如此番举事,若非他倾力相助,在京里给皇上背后插刀,我们岂能进行得这般顺利?”
      我冷笑道:“如此说来,杜氏还是我家的大恩人了!卿卿是不是该给杜皇后修书一封,好谢谢她那些天冷宫里的照拂?”
      外祖道:“晓得你心里不舒坦,但大局之下,个人恩怨岂能左右心智?卿卿若然信得过外祖,待大业得成之后,外祖定拿了杜心兰给你解气。”
      我道:“卿卿哪里敢动杜国丈的人!”
      外祖笑道:“不过一个女儿罢了,尹之有三男五女,舍一个两个,不算甚。”
      我心里有气,道:“卿卿倒是忘了,外祖也有一子二侄三孙,既如此,何不也舍了我?”说罢便要起身回屋。外祖笑呵呵地拦住我道:“杜图南是贪利忘义之辈,我与他岂是一路人?卿卿莫恼,外祖只是与你说笑罢了。”
      我看着外祖,他仍是过去的模样,只是喘气间吐纳不定,眼睛也没有过去那般精亮。这些时日不见,外祖似是老了许多。记得那日他“病重”,我去季府探他。他握着我的手道:“卿卿,我算是看明白了,权谋狡诈远不及家人安康重要。”话犹在耳,现下想想,却不知还能信得几分?
      外祖似是看出我的心思,长叹一声道:“卿卿,老夫子孙虽多,能系我心者惟你与阿纶罢了。直言与你,老夫一生所为,只是为了你与阿纶的安康喜乐,不再受他人挟制。”
      我不答,只是背转过身,一滴清泪挂在眼角,我狠狠将它拭去。那晚分别前,李麟与我道:“朕今日所为,只为日后能与你无顾忌地长相厮守,再不用管旁人。”如今,外祖也如是说。母亲曾言,旁人与你说好话,一定要打对折来听。李麟也好,外祖也罢,皆是我的至亲至信。只是我旁观至今日,却越来越说不准,自己到底该信谁?
      赵佑膺突然求见。我起身道:“膺哥。”他看了看我,对我点头示意,又俯身在外祖耳边说了什么。外祖不言语,沉思片刻突然起身向院外走去,半途转身对我道:“卿卿,你回屋收拾一下,今夜需出城。”
      我点头,心却噗噗跳得厉害,看来一切皆如李麟所料。
      屋里炭火正旺,我将贴身的物事收拾停当,正想着要不要寻些女红做做。脑中一痛,眼前突见魏梓涵红裳金帔的模样,手下牵着一个总角小儿,开心地对我道:“这是季姨娘。”
      我一惊,额上一痛,竟撞着了床柱,原来自己方才睡了过去。梦虽醒,心却仍在揪痛。过去我一直奇怪,李麟已是二十又二的年纪,莫说帝王,即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该有一儿半女了,然而后宫上下却无人得孕,甚至太后都为他着急。他却无事人一般,从不为此事担忧。以前我还道是他对我情深意重,一直在等我生下皇长子,甚至窃喜许久,以为他是想效仿那前朝的独孤氏,与我誓无异生子。即便后来杜心兰有了身孕,我还是不住地告诉自己,那是李麟为保皇位,不得已而为之。今日想来,自己真是可笑到可怕!
      李麟当然不急,因为他早有儿子。他是想誓无异生子,不过不是与我,而是与那后来居上的魏梓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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