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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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仕宦当作执金吾
晚上父亲、母亲和我一起为季纶接风洗尘。母亲长期茹素，平日里不和我们一起用膳，只在佛堂里独用。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我心里更是快活得紧，只是父亲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我再美的心意也只能藏在肚子里，化在筷子上就是多夹了几口菜。
母亲似是感觉到我心里的快意，和颜笑道：“吃慢点，一会难消食。”我点点头，我想我那时一定连眉梢都带着笑。母亲无奈地摇摇头，对季纶道：“看你表妹，还是个孩子！”季纶但笑不语，一双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眼里透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像极了幽州憩园里的那汪清潭，被春日里的桃花点出了万般涟漪，又在春风的抚动下，渐渐荡漾开去。
我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哦，不是不敢，是不能。我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自是明白他眼里透出的迫切情意。只是我早已不是清白的良家子，这望门寡的恶名，如何配得起他这等青年才俊世家子？何况，我只敬他为兄长，断无他想，表哥这般，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念及此，方才稍稍聚敛起的一丝笑意也僵在了嘴角。如今的我，大概只能学母亲，与青灯古佛为伴，祈盼能早日离苦，得乐。
命运弄人，我这一世都不配再得“平安喜乐”四字。一如曾经，他指着这四个字，抓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教我写，他说，愿我一世如斯，世世如斯。往事历历在目，现今想来，真是字字讽刺。
父亲席间问起武威将军范箴的近况。说起来，他是父亲的年弟1，父亲乃昭德十二年进士甲等第六名，这范箴恰是第七，早年二人曾同为文初阁讲习，私交甚好，只是后来范箴投笔从戎，与父亲来往便淡了。
季纶似是对这位武威将军崇拜至极，莫说近况，就是早年如何从军，如何生擒钦利可汗，如何收复陇南等等一个不落地侃侃道来。父亲倒没责备的意思，只呷着酒默默地听，有时喃喃自语一阵，又不时陷入沉思。等纶哥说完了，他才将杯中的酒泯尽，长叹一声，道：“当年文初阁同侪2时，伯言问我有甚宏愿，我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便觉已有鸿鹄之志。至他复问一句，方觉自己鄙陋如燕雀。”我疑惑地望向父亲。父亲半晌道：“伯言问‘文人言轻，何以致君’？”
满座默然。大唐国祚百年，自熹宗以来，外患加剧，流民成患，朝内所倚仗者皆为兵权在握之大姓门阀，如陇西赵氏，临汾叶氏，渭南周氏，大姓之间，互有联姻，外戚多出其中，宫内府外，俱成一体。父亲是龙门陶氏子，与皇后俱属一族。然而，父亲自诩清流，从不与门阀高第为伍，虽有惊天之才，又有国丈力荐，终是不愿同流合污，做了几年太子太傅，便自请外放，来到陪都洛阳，做了个有名无实的东都令，半官半隐，与立下赫赫战功威震朝野的范箴相比，父亲怕是，不得志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