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自写续》何欢树

24、第 24 章

　　车开一路莫绍谦都只是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我有点郁闷，摸不清他的心思，只好也愣愣的望着窗外。
　　从冬日的黯然昏黄里涌出的俏皮的绿意一开始泛滥便一发不可收拾，不顾现在还稍有凉意的天气，忘形的绽放着自己的青春。我沉醉的望着，我们的爱情应该像这恣意无畏的春意才对不是吗？肚子里的宝宝应该是一缕春风，吹暖这一片还未隐去的冬意暗黄。可是，是什么。。。无形的挡在我和他中间，让我们两个都在沉醉的同时闪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恍神间，已经到家了。
　　莫绍谦默默地扶着我下车，我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往家里走。
　　在客厅里坐定，丁管家已经端了粥过来，本来毫无食欲，但闻到粥的清香，顿时有了一丝胃口，缓缓喝了几口，也不知是屋里地暖的效果还是粥暖胃，感觉浑身都热乎了起来，脸色应该也红润了不少，因为丁管家看着我的脸色很是高兴，对着刚从屋里换完衣服出来的莫绍谦喜滋滋地说：“莫先生，您看，童小姐的脸色好多了。还吃了半碗粥呢！”
　　“恩”莫绍谦朝她点点头，走到我身前坐下，“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我侧靠入莫绍谦的怀中，拉住他的手，轻轻地喊他，“绍谦。。。”
　　“恩？怎么了？”可能是我突然这么叫他，莫绍谦有点疑惑的低头看我。
　　“我不去上班了。。。我乖乖的在家好不好？”我随意的望着前面电视旁的相框，那是唯一一张我和莫绍谦的合影，没发现怀孕时拍的，两个人都不太自然的站着，莫绍谦有点僵硬，没有笑，眼里却尽是温柔，我微微的靠着他的肩膀，满脸的忸怩。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古怪，这样的相守，不就是我曾想要的吗？为什么非要固执的和他起争执，他也没有剥夺我工作的权力，只是不想我怀孕时那么累而已，唉！自己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成熟，可到了自己爱的人面前还是不可救药的幼稚可笑。
　　莫绍谦好像轻笑了一下，说，“你不是要当独立女性吗？”
　　“喂！”我有点气结的直起身，戳着他下巴，“你什么意思啊？你要不乐意我就回去工作！”
　　“呦！”莫绍谦一把抓住我的手，挑眉看我，眼里满是嘲弄，“这么快都开始对我指手画脚了！看来一碗粥就恢复元气了！”
　　“哼！悦莹和小希都说了，我是孕妇，所以我最大！”我撇撇嘴，睁大眼瞪回去。
　　莫绍谦鼻子哼了一声，幽幽的说：“我看你是交友不慎，近墨者黑，接下来待在家里给我闭门思过。”
　　我白他一眼：“不过我明天还是要去公司一趟，要给老板一个交代，还要跟同事交接一下工作。”想到这，我不禁有点害怕，哪有我这种员工啊！想去就去，不舒服就立马拍屁股走人！唉！我双手捂住脸，郁闷的长叹：“啊~如果我生完孩子老板不让我回去上班怎么办啊？”
　　“明天让你同事过来，在家里交接。”莫绍谦不理我的哀嚎。我在心底暗暗叫苦不迭，你丫当公司是您老开的啊？！我何德何能让人家来我家里和我交接工作啊！况且总要去公司给老板一个交代吧！唉！真是资本家当习惯了，看见谁都想剥削！
　　“对了！我还要给小希打个电话！”我突然跳起来，“她今天肯定吓死了！”
　　莫绍谦有点气急败坏的拉住我，跟着我起身，“你再这么鸡飞狗跳的我就真的要发脾气了！”
　　“喂。。。什么鸡飞狗跳啊！”果然是国外回来的水货，成语都不会用！我有点弱弱的嘀咕，我还真挺怕莫绍谦发脾气的，只好赶快动作慢下来，轻轻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慢慢地踱去房间打电话。
　　拿出手机，上面已经好几个未读短信了，都是小希发来的问我怎么样了。
　　我赶快拨回去。
　　“童雪！”电话没响几声，小希的尖嗓子都已经飘过来了，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小点声，我不是聋子！”
　　“呦！都会顶嘴了！那应该就没事了！”小希还是相当大声地讲话，“啊！对了！我今天看到你老公了！啧啧啧，童雪，你太不厚道了！你老公那么帅还不让我见见！害得我一直以为你老公是个头大脖子粗脑袋秃顶的暴发户呢！”
　　我实在受不了小希的大嗓门，手机的声音都被我调到最小了，丫还是能让她的大嗓门从电话里飘出来，我条件反射的扭身想看看背后有没有人，结果刚好对上正斜靠在墙上皱眉看我的莫绍谦，我顿时想当一个隐形人，小希个大嗓门，刚刚说的话一定都被莫绍谦听到了，这个女人真能瞎掰，我又没说过我老公头大脖子粗，脑袋秃顶像伙夫，不过就是承认他年龄比我大，还小有钱，至于联想成这样吗？！这个蠢女人！没见过高帅富吗？唉！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妇孺之辈啊！
　　“你胡说什么呢？”我赶紧在事态更严重之前呵住她，讲正事，“你帮我跟老板讲一下，我很抱歉，因为接下来我想休产假，明天去和你们交接工作。”
　　“对了，一定要说的诚恳一点哦！”我怕小希转述不好，不停地补充着。
　　“哎呀！不用了！你知道吗？今天老板一听说你晕倒了，吓得脸都绿了，直接让我劝你别来上班了，身体最重要，等生完孩子再来，工作什么的都不用管了，好好养你的胎吧！”小希学着老板的口气豪迈的吆喝着。
　　“呃。。。这样啊。。。”我有点意外，但也松了口气，“那你帮我谢谢老板，改天请你吃大餐。”
　　“切，算了吧！不用大餐了，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家再看看你老公？恩？”小希三八兮兮的在电话那边奸笑，我不好意思的瞟了眼莫绍谦，他正往外走到房间门口。
　　“喂！有你这样的吗！”我故作愤怒的骂她，“哼！你想的美，我老公可不是你想看就看的！”
　　小希在那边吃吃的笑，我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我坐在床上，一瞬间有点失神，莫绍谦一直在掩饰他眼中的犹疑，他是资本家，最擅长掩饰自己的各种神情，但是我却看到了，只是一闪即逝，快的让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我就是捕捉到了他那一瞬的失神。而且很确定我没有看错。
　　我起身去书房，莫绍谦果然在那里。看着电脑皱眉，唉！又在皱眉！我走到他背后，手搭在他肩上，把下巴放在他头发上，他头发软软的，有淡淡的香味。莫绍谦肩膀颤抖了一下，拉我坐在他身上，“打完了？”
　　“恩，我不用去交接工作了，小希说我们老板让我好好休息。”我忍不住用手抚平他的眉头，小声嘟囔：“又皱眉，将来孩子如果像你怎么办？”
　　“像我不好吗？”莫绍谦拉下我的手，定定的看我，“你真的决定要在家休息吗？”
　　“当然是真的啊！”我有点不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我这样吗？”
　　“饿不饿？”莫绍谦没有理会我的疑惑，捏捏我的脸问我。
　　“不饿，刚刚才喝过粥啊。”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莫绍谦轻轻的笑了，揽过我说：“我不是问你。。。”
　　“那你问谁啊？难道问你自己？”我觉得好笑，屋里就我们两个，资本家的脑袋里想的东西和我们正常人真是不一样，难道我们有代沟？
　　“唔，他。”感觉肚子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抚摸过，我怕痒，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原来是说孩子，我心里暗自好笑，莫绍谦也会这样逗弄人。
　　我躲着他的手，忍不住大笑着叫道：“别闹，我最怕痒了。”
　　估计是看我笑得动作太大，莫绍谦收了手，有点鄙夷的叹气：“这都能笑成这样？”
　　“哼！”我埋到他怀里闷声说：“那是给你面子，对着一般人我都不笑呢！”
　　“哦？是吗？”莫绍谦拍拍我的背，“起来出去吃饭，现在已经晚上了，折腾了一天，我可是饿了。”
　　我一听赶快起身，心里满是愧疚，可不是嘛！今天他肯定连午饭都没吃，我赶紧拉着他往楼下走。
　　“都怪我都怪我，你中午也没吃饭吧！”我惭愧的要死。
　　“我没事，你坐下再吃点东西。”莫绍谦把我按在餐桌前，看我愁眉苦脸的样子，挑挑眉，“谷医生交代的。”
　　“那你待会要唱歌给我听。”我发觉我现在越来越有趋炎附势的趋势了，莫绍谦只要有个好脸色我就得寸进尺。
　　“敢威胁我？”
　　“我哪敢啊？我这是为了让肚子里的宝宝听听他爸爸的声音，省的将来和你不熟啊！”我摇头晃脑的，一脸无辜的望着他。
　　莫绍谦皱眉定定的看着我，好半天，吐出一个字，“好。”
　　“嘿嘿。”
　　“吃饭时不要发出声音。”
　　“不是我发的。”
　　“那是谁？！”
　　“你女儿！”
　　。。。。。。
　　“你怎么不说话？”
　　“。。。。。。”
　　“刚刚答应我的不许反悔哦！”
　　“。。。。。。”
　　“喂，你。。。。。。”我的嘴被温柔的堵上了。。。。。。
　　“怎么样？继续说啊！”莫绍谦放开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
　　“呃。。。。。。吃饭吧。。。”我低头，默默吃饭，不禁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啊！

　　吃完饭我迅速的去洗澡，然后吹头发，尽力表现良好，只为了。。。。。。想听莫绍谦唱歌。。。我承认，可能是因为知道不用上班了，所以本来有的那一点压力也全然没了影踪，反正不用担心早上不能按时爬起来而迟到，也不用担心图纸有瑕疵，不用忙着跑工地，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因为一些小疏忽而让全勤奖泡汤了。。。现在拿全勤奖的希望一点都没有了，不过这样也好，人都是这样，如果完全没有希望就不会去报有期待，也就没有了失望，但如果老天给了你哪怕一丁点的希冀之光，你就会天真的去幻想得到，一旦得不到，痛苦就会无可避免的关注你了。
　　我坐在床上忘形的想着，吹风机嗡嗡的吹着，暖暖的风偶尔拂过我脖颈四周的肌肤，温柔的感觉让我沉醉，我只觉得浑身上下翻涌着说不出的柔情，低头看到自己不自觉放到了小腹上手，不禁觉得奇妙，这里有着一个小生命，一个属于我和莫绍谦的小生命，她将会是我和莫绍谦生命的延续。。。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的想笑，生活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让一个人的人生天翻地覆，不久前我还在痛苦着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不堪，可如今我已经开始在感谢着上天对我的眷顾，一下子就给予了我如此多的馈赠，曾经的都已远去，未来的似乎还太遥远，我不想去庸人自扰，就活在当下吧，这样很好。尽管我知道莫绍谦一定有许多许多的秘密没有告诉我，我们之间还有着一面薄薄的冰面，能够彼此望见彼此靠近，但却不敢打破那层薄冰，可是，那又怎样呢？我依然爱他，他一定也爱着我，我们需要的，只是彼此一起努力，用自己炙热的心融化那块薄如蝉翼的残冰。我一天比一天的更有信心，一天一天的靠近着他。
　　吹风机还在嗡嗡的吹着，头发早已干的差不多了，可我就是享受着这份温暖不想起身。看看表，吃完饭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莫绍谦一吃完饭就钻进了书房里，我拉住他问他是不是想赖账，他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等我把今天的事情处理完。”
　　一句话把我堵得面红耳赤的，今天折腾他了一下午，现在人家都开口说要处理事情了，我可不想背上耽误他工作的恶名，不过人家也说了，“等我把今天的事情处理完。”这就意味着事情处理完就会给我唱歌了？这样理解应该没错吧？
　　我皱皱眉，觉得一个多小时处理事情应该够了吧！于是就跑到书房找他，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莫绍谦正皱眉坐在书桌前看电脑，晕黄的灯光把他的棱角照的分明有秩，优美和谐的侧脸，完美的下颌线，坚毅的眉目却在柔和的灯光下变得温柔起来。
　　我隐约的听到若有若无的音乐声在四周飘摇不定，是钢琴的声音，但却绝对不是那种气势磅礴的交响乐，简单流畅，就好像是随口哼出的小调一样，质朴纯净，但用钢琴演绎出来却别有一番味道。我四处望望，想找到声音的源头，终于意识到是莫绍谦用电脑放出来的音乐声，不禁心里暗暗好笑，难道他是拿着处理事情的幌子来书房里现学唱歌？不是吧！资本家也有临时抱佛脚的时候？
　　“你怎么进来了？”莫绍谦抬头看到我眉头立刻锁在了一起，同时钢琴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赶紧收起想笑的表情，不答反问：“那你在这干嘛？听音乐？”
　　莫绍谦眯着眼看我，口气不善：“过来。”
　　我不知道他想干嘛，又看他脸色不好，就有点怯怯的，站在原地不肯动。莫绍谦叹了口气，起身拉我在他身上坐下，皱眉，“唔，重了不少。”
　　我被他这一下的急转弯态度搞得不明就里，反应过来他是在揶揄，又气又笑的拍他：“快点给我唱歌！你答应过的，不许耍赖！”
　　“那我如果执意要耍赖呢？”莫绍谦抓住我的手，挑眉问我。
　　“呃。。。那我也没有办法。”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资本家想耍赖，谁能拦得住？
　　“呵”莫绍谦轻笑了一下，抱我起身，把我放在书桌前的沙发上，我顺手拿起旁边的抱枕，抱在怀里，给自己换个舒服的姿势，蜷在沙发里。
　　莫绍谦嫌弃的看了我一眼，重新去电脑前，钢琴声又响起来了，我原来都不知道书房里的这台电脑还有音响设备，因为莫绍谦好像向来只用它办公，其实连办公也很少，他好像不太喜欢把公司里的资料带回家处理，从来没有做过其他事情，至少我没见过他用电脑干过与工作无关的事。现在用电脑放歌让我觉得又新奇又好玩，怎么想都不像莫绍谦做出的事。莫绍谦很少听音乐，就算听也是用家里一台古董唱片机放一些他所说的我欣赏不了的音乐。现在他放这样的钢琴曲，虽然我不怎么听古典音乐，但我还是分辨得出流行音乐和古典音乐的差别的，这首曲子听起来简简单单，却有说不出的舒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你耳边轻轻的呢喃一样。我眯着眼睛脑袋歪在沙发里，一脸惬意的任由着音乐袅袅的在耳边轻绕盘旋。莫绍谦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伸手轻轻揽住我，我顺从的依过去，恩，真舒服，这样靠在他怀里，音乐声就仿佛是从他嗓子里慢慢流淌出的一样。
　　钢琴声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在我想要带着这样干净自然的音乐进入梦中之前，钢琴声停了，随即是舒缓清幽的吉他声，熟悉的曲调，却怎么也想不出在哪里听过，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但根据我音乐有限的了解，这应该是一首类似乡村音乐风格的歌，悠扬畅远，虽然没有一句歌词，但其中蕴含的深情让我这个不懂音乐的都为之动容，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遥远的世界里。
　　吉他声也缓缓地停了。
　　我扬起头问：“这两首都是什么歌？听起来像是流行歌。”
　　“恩，果然只能欣赏通俗歌。”莫绍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什么呀！快说，你本来都答应了我说唱歌的，现在只放两首曲子就把我给打发了。”我愤愤的在他怀里坐直，拿手抵着他下巴，“如果不说就必须唱歌！”
　　“你自己都说了，如果我执意耍赖，你也没有办法。”莫绍谦俯下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他离我越来越近，我似乎连呼吸都停了下来，他却只是嘴唇轻轻地从我脸旁划过，起身抱我，“按规定，你该睡觉了。”
　　我刚刚缓过神来，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什么规定？谁定的？”
　　“我。”
　　“你还没有给我唱歌啊！”我垂着头无力地申辩着。
　　莫绍谦不说话，把我放到床上，拉起被子盖在我身上，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起身去了浴室。
　　白天一天的疲惫袭来，困意占领全身，刚刚听得那两首曲子像是催眠曲一样，让我放松不已，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自己被拉入一个怀抱，暖暖的，带着熟悉的气息。一只大手在我小腹上轻轻移动，我困得不想说话，轻轻哼唧一下，蜷了蜷身子。
　　腰上的手一收，我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他温热的气息打在我脖颈上，痒痒的。
　　“你干嘛啊。。。”我有点无奈，拍拍他的手。
　　“快睡吧。”莫绍谦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近在咫尺，放在我小腹上的手松了松，我舒服的把头抵在他颈窝里，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