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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逃离 ...

  •   天一天一天冷下来,渐渐地我连去院子里晒太阳这唯一的自由活动也取消了。

      镇北王府的翊晴公主要下嫁给当朝宰相三公子的事情,已经由凌宇帝三天前的圣旨而举国皆知。我缩在一旁取暖,耳朵竖着听廊下丫鬟小声的议论。越发觉得自己像养在深闺的林妹妹,不由得想摔东西。思及此处连一根针也不是我的,就连自己也是别人手里的东西,就越是郁闷。

      “哎,你知道么,公主娘娘那美的举国皆知,邻近萧国越国还有好几个国的大王都派使者来求过亲,皇上怎么就把公主那样娇滴滴的人嫁给一个听都没听过的草民?”一个丫鬟不满的声音隔着雕花红木门传来。

      “你知道什么?这些国的王哪一个不是三宫六院?公主嫁过去就是正宫娘娘,可要是生不出儿子那不照样受人欺负。再说了嫁的那么远,皇上几时能得一见?”另一个丫鬟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两个丫鬟在门外廊下压低了声音叽叽咕咕,不是我身边的那些丫鬟。我身边的丫鬟不是木呐无言了无生气,就是唯唯诺诺生怕多说一个字多做一件事。听着这两人说话的口气和见识,倒是那些大家闺秀都比不上的。

      “这三年就这一件事值得高兴。这几年不是大旱蝗灾就是征战,已经好久不曾有过皇子娶亲公主下嫁的喜庆事了。这回可得忙上大半个月呢!”

      “那是自然。这百年难遇的天火和公主下嫁都在同一天,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要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你什么场面没见过,倒是这天火百年难遇,不知是何等模样。”

      “就是就是,我总听人说天火什么的,自小也不知听了几船的故事,不曾想再等半个月就可以见了。”

      “你们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绿俏的声音传来。“好好地不去张罗公主的嫁衣,跑到我这院子里来。”

      “哎呀,多日不见,姐姐越发漂亮了!”一个姑娘奔过去拉着绿俏:“公主娘娘想起自小居住的屋里有架屏风,是自小就喜欢的,要我们来...."后面的话被绿俏截断了:“屏风?又旧又破的,还要来做什么?”面色淡淡,似乎不认得那两个姑娘。

      “要屏风自然也不用公主娘娘开口,金的银的管它什么,宫里争着送还来不及,又何苦巴巴得专派我们俩来。------只是为了抄上面的诗。”另一个到不圆滑拿出架子来:“听丫头们说,公子正睡着,我就在这里等你。”

      脚步已到了门口,绿俏也不推门只在外叫了声公子,就不言语了。我也懒得白什么架子招人讨厌,说道:“进来就是。”绿俏才领着两个打扮华丽样貌不俗的侍女进来了。那两个十五六岁的侍女看见我呆了一下,就开口说明来意。我暖哄哄的只想睡哪里去管别的,一架屏风而已抬也好抄也好与我何干。不待说完就示意她们随意,也不动弹就窝在窗边矮榻上围着兽皮想事。

      一架屏风又大又旧除了花鸟还写了不少诗,都是些指头大小的字,年深日久字迹已经模糊了。两个侍女一边猜一边打赌,半饷也不走。抬眼瞧瞧去,纸上到也没写几首诗。

      一个侍女指着右下角一片模糊的印记说道:“我晃得眼也花了,看不真切。你且来看看。”抓了绿俏的手就拖到屏风边上,绿俏不知为何腰都不弯,嘴上冷冷淡淡的说:“我也看不清。”我觉得不妙站正想起走远些。果然另一个侍女就几步过来开始央求:“那请公子看看可否?”话音未落已拉了我走过去。

      屏风右下角巴掌大的一片写了几句诗,字迹秀丽,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在里面。温而不骄,柔而不软,笔触之间倒也看得出下笔之人必定不俗。虽是晕染开了,倒也看得出大概,我一一念了,那两个侍女却不下笔,只将笔墨端来要我写。

      我提起笔来一句一句写了,虽然这里的字有些像中国的小篆,但是我竟能看懂,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身体。这公主香闺里的存书我多半都已经看完了,也写过一些东西打发时间,虽然不知道凤惜瞳写字如何,我这些天倒也没闲着,写的到也不差。

      才搁下笔,绿俏就拉了我说有事借故走开,让那两个侍女自己继续抄。我裹了披风站在院子里,见她低着头只把鞋尖盯着看,就知道她必定是认识那两个侍女的,虽然她态度冷淡不过那两个侍女并不介意,可见其中必有缘故。

      “惜瞳少爷,你可知她们要你抄的诗是何意?”绿俏的声音怪怪的,只低着头,显得哀哀怜怜的。

      “少爷好糊涂,三年之前公主就说了定是要帮你出去的。你今日如何忘了?还是说少爷没有原谅她?公主她特意要你住她的屋子就是要你看那诗啊!”见我不答绿俏焦急起来。

      原来凤惜瞳以前认识翊晴公主,不知道还有什么内情,我看向绿俏,实话实说:“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少爷,你不要开玩笑了。无论如何你都得离了这里!”绿俏猛然抬起头来已然一脸泪痕。往日里见她三不五时的哭都只是无声无息的就红了眼圈,现在这哭得下雨一般倒叫我措手不及。

      “我真的忘记了,什么也不记得。”我无奈的拉着她起来:“有什么事你直说好了。”哎,真的要出去也是我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求人家吧。

      “要不是我当年多嘴,让少爷认识公主,也不会有今天了。不管少爷现在记得与否,都是要出去的。绿俏只求少爷现在回去把诗改掉,等候公主安排,出去之日就不远了。”绿俏擦擦脸上的泪水,一把拖住我就往书房去。

      我总算明白过来,细想刚才自己誊写下来的那首诗,意思是要我别放弃终有自由的一日,那我现在就必须得回一首诗词以表心意,问题是古诗词我并不在行啊。

      想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墨水,提起笔来,略一踌躇就写来一首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虽有些词不达意,但是又有些可以看出本意,遂添一笔:“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递给绿俏。

      只要发现我不乖乖喝药或者饭菜没有吃完,绿俏就是首先遭罪的一个。这几天,绿俏已经挨了两顿板子。看着她那种可怜样子我真的希望自己什么药都可以喝下去,但是面对不会对伤处有哪怕一点点好处的药,我还是打定了主意坚决不喝。当看着绿俏对我说没关系的时候,我想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站在原地看着绿俏拿着纸就忙忙的去了,心里忽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要是绿俏知道她的惜瞳少爷不是忘记了一切而是早已死了,对我会是什么表情?还会不会这么关心我这么为我着想?

      也许是将近年节,也许是公主即将大婚,整个燕京都热热闹闹。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听绿俏说这是几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我穿得棉花包一样的带着小厮打扮的绿俏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周围的人欢声笑语热热闹闹,我想着一会还要回去那个变态王爷的王府心里里却沉甸甸。

      一路胡乱走着两个人默然无语。却突然间听见绿俏的惊叫声:“少爷!你看下雪了!”抬起头来才发现,明朗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雪来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下雪,不由得看呆了,愣愣的伸出手去,大片的雪花清清凉凉的落在掌心里,马上就融化了,心下有些惋惜。绿俏拉了我走到一家店铺的屋檐下,望着越下越大的雪。

      因为王府要操办公主的婚事,虽然已经很冷但每日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简直超过了年节。破天荒的在婚礼的前三天可以给附府中仆役休息一天。王府里发了例钱,大大小小都高高兴兴的,买吃的买穿走东串西的都热热闹去了。唯有我独自在房里窝着取暖看书,绿俏担心我闷坏了,再三劝了我才换了衣服出来逛。

      雪越下越大,转瞬之间天色渐渐暗下来,也不见停。街市上做买卖的都收了摊子,行人也渐渐稀少,思量回去时间还早,买了伞撑着,在街市上转悠。诺大的燕京城在白雪的覆盖下安静极了,我们走过一条一条从没见过的小巷,看各种不同的景色,心情渐渐好起来。

      一直到下午雪才停,我和绿俏把燕京城已经逛得差不多,就折路往回走去。绿俏对这些地方熟悉得很我也不担心迷路。走了一会,天又下起雪来。转过一个街角看见三五树梅花开的正好就不由自主的去了,迎着漫天的大雪开的精精神神的梅花,红的似天边的火烧云般,绿俏也高兴的赞起来。

      我略微停留就示意绿俏,却听得身后咯吱咯吱踩雪声,不由回过头去看。“姑娘,这么冷的天还专门来看梅花,真是好雅兴。我这梅花若是有心定然高兴之极!不知可屈尊至寒舍,陆某原为姑娘奉上热茶一杯。还请姑娘赏光。”

      来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油光水滑的毛料大披风。一赞一叹一邀一请,说出口来让人无法推却,听的人只道主人热情大方那知其人却狡猾之极。

      听见两个最讨厌的字眼,我撇撇嘴,转身就走,却去势一顿。看来我低估了这个人,不仅奸诈之极还皮厚之及。眼睛在他抓住我衣袖的手上略微一扫,来人笑得好真诚:“还请姑娘赏光。”

      绿俏在一旁已经绿了脸,上来一把打开禄山之爪:“你是何人,敢拉扯我家少爷的衣袖!”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那男人被个小厮怒喝又听得一句少爷不由一愣松了手,看我要走却反应过来。便伸手来拉我面上轻纱,我一躲,却被他抓住了手:“明明是娇俏姑娘家如何装得男子?”

      只一句就勾起我的火来,干脆利落一记狠拳揍在铜铃大眼上,绕过倒地的障碍物向外走去。绿俏不忘补上两脚,听得惨叫回头一瞧才看见绿俏下脚又快又狠只和那只禄山之爪过不去。一边的屋子已经出来几个男人 ,情势不妙拉了绿俏伞也不要就跑。

      漫天的大雪伴着北风呼啸而至 ,我和绿俏却跑的一身臭汗满面通红,跑过几条街看看越追越近的几个骂骂咧咧面色不善的男人,额上直沁出汗来。早知道就不逛那么久了,离镇北王府那么远干什么,我在心里埋怨自己。

      顾不得擦汗撩起衣摆,拉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绿俏拼老命的跑。穿过一条小巷,来到稍微有几个人的大街上我和绿俏终于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哈哈,今天大爷不弄死你就不姓陆!弟兄们绑回去!”

      看着逐渐靠近嘴里说着下流话语的几个男人,绿俏大声喊起来:“我们可是镇北王爷府的人,你动我们试试?”毕竟是姑娘家,先前已经跑的快断气,现下又惊又怕说出来的话一点威势也没有,几个男人哪里理会拿来绳子就要招待我们俩。“啧啧,小美人,今天你是非喝我的茶不可啦!”

      穿皮毛披风的看起来是头,不知在哪找了匹高头大马骑着,弯下腰用马鞭抬起我脸连打量起来。明明周围那么多人却来来往往像没有看见一样。呃,旧社会就是这样的吗?我咧个去,大侠呢?锄强扶弱的蒙面人呢?

      “哎呀!”弯腰伸脖子低头的姿势刚好,我微微一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势一拳打在他没受伤的那只眼睛上,惊叫一声穿皮毛披风的被我揍下马去,上等的皮毛被踏脏的雪弄得一塌糊涂。

      “陆公子,好久不见。”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转头看去,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站在远处的屋檐下,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那姓陆的一骨碌爬起来满脸堆笑,连连作揖:“叫风月公子看笑话了,家里的姬妾不听教训竟跑到街上来闹了-----阿三,你们把这个贱人和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给我绑回去!”真真是不要脸!你长那么大的眼出气用的吗?老子是男人好不好!?

      “我们是镇北王府的,哪里是你家的人?你,你滚开!”绿俏看见几个男人靠近抓住我的手就要绑我,自己挣扎不了就急得嘴上乱骂起来:“不长眼的臭奴才!找死的王八...."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骂人话也不会。

      那几个男人也不说话把我的手扭到背后绑的扎扎实实连在马鞍上,那陆姓公子高高坐在马上,回过头来使马鞭狠狠地抽了在一旁叫骂不休的绿俏一鞭子。

      “这个人你不能带走。”眼前一花,远远站在屋檐下一言不发的风月公子竟然拦在马前,身手真棒!我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就见姓陆的下马来朝着刚才的屋檐下行礼。目光一转,那屋檐下又站着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模样生的极好,风流潇洒英俊不凡静静的看着我们这边。

      “这两人真是你家里的姬妾?陆公子?”声音不大,话却极有分量,最后的三个字却让姓陆的有些不敢答。

      “贝勒爷!我是绿俏!”看见那人就愣了的绿俏此时忽然喊出一句石破天惊的三个字来,原来这人竟是燕国唯一的贝勒爷,二十三贝勒爷赫连暇櫂!

      “贝勒爷,此人乃是陆某买....”姓陆的看见绿俏竟然叫出这三个字来,刚才的张扬跋扈圆滑狡诈全然不见,吓得语不成声,头也不敢抬。“买的....”

      “这两人既是我哥哥府里的人,又是我的故交。我却不知何时,已卖给你做了姬妾----陆公子,你现在是把人带回走还是自己回去,想好了。”

      “贝勒爷!小的再也不敢了!”明明是轻柔的商量语气,姓陆的吓得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磕头如捣蒜。

      “解开!”绿俏冲着那几个男人喝道,“耳朵聋掉了么叫你解开绳子!?”却不等那几个男人解开绳子,风月公子手起剑落眨眼间已挑断了绳索。

      “明天一早,自己去镇北王府领罪!”风月公子扔下一句话就回到屋檐下,立在二十三贝勒爷身旁。

      我活动活动手脚拂去头顶的雪,大步就走,绿俏急急跟着我给我整理衣摆,也不去理会屋檐下的两个人。这个人看上去并不简单,我并不想认识所谓的贝勒爷,虽然人家好歹救了我,不去谢一下怎么说也太过分。诶,狼心狗肺就狼心狗肺吧。

      “风月,你说那个人,是凤家的二公子凤惜瞳么?”看着雪地里越走越远的两个人,好半响赫连暇櫂幽幽的叹口气:“几年不见,变得我都不认不出他了。”

      “毕竟已经几年未见,长变了样子倒是真的。属下倒是觉得,凤二公子和以前不一样了。”风月说出自己的看法:“那样温柔谦和的人,即使长大了也不会在街上动手打人。”

      空旷的大街白雪茫茫,唯有那一身红衣和飘逸的黑色长发越来越空灵,似跳动的火焰一般,却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贝勒爷赫连暇櫂的眼眸里。

      呼~~真舒服!刺激的玩过后好好地洗个热水澡,躺在软绵绵的热乎乎香喷喷的大床上,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王爷,那耀荏这段时间还算安静,没什么动作。平日里写下的诗词奴婢们都誊写下来,找了认识鲁国字迹的人翻译过来了,纸搞已经拿来了。”

      赫连荣卿接过纸看了一眼,把手里的纸往桌上狠狠一拍,只见那纸上公正的写了几首诗词,头一首是:“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好一个一蓑烟雨任平生!”不由得冷笑起来:“好一个醒醉全无、无喜无悲、胜败两忘!”

      “今天可出去过?”

      “禀王爷,出去过。”一个侍卫答道。

      “都去干了些什么?见过什么人?什么时候回来的?”赫连荣卿若有所思。

      “禀王爷,耀荏公子午饭之前出去。”侍卫见王爷连问三句,就霹雳啪啦的竹筒倒豆:“还带了绿俏姑娘逛了大半个京城,返回途中遇见陆尚书家三公子,因言语无礼被耀荏公子揍了一拳,陆家的三公子带了人马抓了耀荏公子和绿俏姑娘,又被耀荏少爷揍了一拳,最后二十三贝勒爷救下了。耀荏公子连谢也没道转身就走,晚饭之前刚回府。”

      “有点意思。传我的话,明天那陆家的人来了杖毙。”末了又补了一句:“叫耀荏来看着杖刑,看完才准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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