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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面具小人王二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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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丫!……你干什么?放开我!”怀中的小男孩一怔,色厉内荏的喝道。
王二丫被呵斥的一愣,她松开手臂,委委屈屈的看着何臻宝说道,“相公,二丫,二丫只是有点,有点太喜欢相公了,一时没有忍住……二丫在家里也是这样抱弟弟的……”
“在这里不可以!我又不是你弟弟,我是你相公!”小相皱着眉头说道,一脸嫌弃。
王二丫的脸迅速扭曲了一下,“是,相公。”声音荏弱。
何臻宝看着王二丫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闪亮亮的眼睛都黯然了许多,心里有些不忍,踌躇了一下又说道,“其实……你偶尔抱一下也是可以的……”话音未落他就看见自己的小娘子双眼冒光又想要抱过来的恐怖样子,连忙又道,“但是不可以经常抱而且还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小娘子眼中的绿光消失了,何臻宝这才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困惑的打量起自己这个秀气腼腆的小娘子来,不明白为什么刚刚在厅堂里还柔弱无害的女孩儿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可怕了?
他打量了又打量,然而映在他眼里的却始终是王二丫无辜而纯良的表情,他又反复的瞅了瞅,终于放下心来,挺挺小胸脯,又颐指气使的说道,“我说的你可都记住了?你以后不准理隔壁家的金福顺!他很坏,总想着抢我的妹妹!你是我媳妇儿,一定要听我的话!你得跟我一起保护妹妹,赶跑金福顺!听见了没有?”
王二丫的脸又扭了一下,但在何臻宝的目光中又连忙正色的点头,“哦,我知道了。”
何臻宝满意了,“那你以后就跟我一拨儿的了,你放心我会罩着你的!”
“……谢谢你,相公。”
何臻宝点点头瞥了一眼王二丫心满意足的走掉了,撇下王二丫继续欢乐的在软被里面打滚。
何臻宝和顺子之间的纠结还得从何臻宝的太爷爷那辈儿说起。
当年何臻宝的太爷爷在京城当官,由于为人太过耿直刚硬得罪了当朝权贵,没过多久就被罢免了,何老太爷一气之下带着自己一家老小从京城迁回了老家,但是因为何老太爷为官清廉,千里当官却只落了个两袖清风,不仅没有捞到油水还倒赔光了祖上的家业,一大家子人窝在旧宅子里差点喝西北风。幸好他有一个发小至交伸出援手,借着给两家孩子们定娃娃亲的由头将家里的一个庄子、一个果园和几间铺子变相赠给了何家老太爷。
而这个至交发小就是顺子的太爷爷。
顺子大名叫金六顺。是他太爷爷给起的名儿。说起他太爷爷也是个妙人,他老人家今年已经一百零一岁,身体看起来还很康健,能吃又能睡,整天乐呵呵的,只是他一笑起来,满脸菊花褶。
但是他的脾气秉性和何家太老爷的却完全相反,为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又圆滑狡诈,贪财重利,几乎吃不得半点儿亏,即使偶尔不小心被旁人占了便宜去也会想方设法的讨要回来,可谓睚眦必报小人中的典范,这种人在朝堂之上是何老太爷最痛恨的佞臣,但是两个人却是发小。小的时候一起撒尿活泥,爬树偷蛋,好的恨不得同穿一条裤子,顺子的老太爷父亲去世得早,孤儿寡母生活很是艰难,何老太爷的母亲时常接济他们,后来何家搬到京城两家人的来往才淡了来往。可能是小时候受过穷,后来顺子的老太爷白手起家富甲一方的时候,也是小气的紧,立下祖训的第一条就是勤俭持家。虽然家中资产过千万,但身上却还穿着几年前打着补丁的半旧衫子,天天吃咸菜,吝啬之名远近驰名。
甚至有好事的穷秀才作词讥讽道,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后来当他将自己的产业馈赠给何老太爷的时候,据传当时满城百姓都是托着下巴走路的,他儿子金满贯从临城收帐回来,听闻这个消息时连忙爬到城墙上手搭凉棚望了半天太阳,然后问他的小厮今儿的太阳是打那出来的?那小厮也很可爱,支支吾吾了半响说他也不知道今儿个的太阳打那边出来,但反正不是从东边儿。这对主仆对着太阳嘿嘿笑了半天,最后那个当少爷说,走,去何叔家蹭饭去,今儿晚上爷请你吃肉!于是俩人兴高采烈热一溜小跑进了城。可巧他俩的谈话却被守城门的小吏听了去,被他大肆宣扬了出来,一时之间金老太爷“勤俭持家”的四字祖训更是深入人心,而“金少爷蹭饭”的典故也在永昌城里流传了开来。
虽说此事的真假实在是有待商椎,但是王二丫确实在何家吃饭的偏厅里见过金家的人,两家人的感情十分亲密,只是这种美好的感情却没有延续在何臻宝和金六顺的身上,两个人就像是困在一个山头上的两只小老虎,见面就咬,一个是为了挣媳妇,划地盘,比小相公何臻宝大小半年的顺哥儿道,我太爷爷跟你家定过娃娃亲,是你家没有女娃才作罢的!现在你家有了女娃娃将来自然是我媳妇,我亲亲我媳妇有什么错?!一个是为了保护自己小妹妹的清白,又打不过恶霸的小相公,咬牙切齿,她是我妹妹,我都还没有亲,你亲什么亲?!流氓!
“啊?你说啥?”一边和面做饭一边爆料宝哥儿和顺哥儿之间爱恨情仇的厨娘秋菊问道。
“我说啊……”王二丫甜甜一笑:“菜我都掏洗干净了,还没有控水呢。”
“哦,那你控控水就好了嘛,喏,菜筐搁那儿哩。”秋菊伸手指给她,王二丫摘下挂在墙上的筐子,将韭菜摊开晾在里面。秋菊看了她一眼,“少奶奶干活还怪利索呢。”
王二丫不好意思的捋捋散下来的头发,“穷人家的娃干活都利索。”
秋菊一愣,说道,“可不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过你做了少奶奶还肯干活,这可不容易。”
“秋菊姐说的哪里话,这是二丫该做的。太太心善,救了二丫一家子,二丫,二丫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太太呢……“王二丫似乎被说的更不好意思了,脸颊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白皙的小脸艳若朝霞。
秋菊看的一呆,心想难怪太太会看上这个穷丫头,瞧这小脸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多俊呐。“你能这样想就好,二丫。可不是我说,你能摊上这样的人家可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等将来少爷长大,你做了这何府里的正经少奶奶,将来可得享福哩。”
王二丫一直低头摆弄着筐里的菜,手指尖尖细细,像渡了一层细瓷的嫩葱芽子,听了秋菊的话也没有言一声,秋菊斜睨了一眼,又瞟了一眼自己和面的手,心里不由愤愤的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同是穷人家的闺女,手指头长的跟青葱一样儿的就能当少奶奶,她这样的红萝卜就只能做厨娘。
她心里不爽利,揉面的声音不由的大了一些,厨房里只听见哐当哐当面盆和案板的撞击声。
王二丫又摆弄了几下青菜将菜筐搁一边,手摸了一把脸,才抬起头来,她看着秋菊,眼圈竟然微微泛红,像刚哭过,水亮的大眼更加波光潋滟,宛若清泉,“秋菊姐你说的这些话李嫂都已经跟我说过,二丫来之前爹娘也跟二丫说过要好好孝敬何老爷何太太好好孝敬小少爷,几乎所有人都说这我是前八辈子修来的,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让我王家接住了,让我王二丫接住了。是人都会知恩图报,我又不是个石头人自然也知道个好歹,老爷太太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自从二丫进门改了口叫爹娘二丫就已经将老爷太太当做了自己的亲爹娘,将何家当成了自己家,二丫自然会好好做何家的儿媳,令爹娘满意,这都是二丫的本分。二丫家是穷,可也算是名门之后,家里祖上也曾跟随咱大兴朝的元始皇帝一起打过江山,做过官拜二品的副都督,画像还挂在灏燕阁里三百二十八位开国功臣画像之中,二丫自论出身也是配的上何少爷,二丫就算是为了祖上的名声也会做好这个儿媳的,你说是不是啊,秋菊姐?”
“啊?!是是是,光是哩。怎么不是,就是这个理儿!”秋菊听得眼睛直发直,心扑通扑通的跳,她挤出一个笑,觉得自己脸上烫烫的,一时间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竟然觉得这个妮子竟然像是看穿了她刚才在想什么才说了这么一席话,不会是吧……?她又小心的陪了个笑,看了看王二丫红红的眼睛,见对方已经因为她的话又笑了起来,才定下心来,不由的有些后怕的暗暗腹诽,真是又哭又笑,小孩尿尿!
但是她面上却极自然的道,“二丫……少奶奶,中午你想吃些啥子?韭菜盒子行不?今儿个早上才割的新鲜山韭,还有河里刚捞的活虾,再配上咱果园里自己种的山木耳和野蘑菇,可好吃了!”
王二丫扑哧一笑,道,“行,光行。听你这么一说我口水都要留下来了!秋菊姐做什么都好吃,难怪连金家的人都爱上咱家吃饭!”
秋菊脸一红,心里却美滋滋的,“瞧你把我给夸得,都成客云来大酒楼里掌勺的大厨子了。金老爷金太太爱上门可不是因为我,人家家里边也是有好厨子的。”
“反正我觉得秋菊姐做的饭菜都挺好吃的,谁家的厨子都比不上。”王二丫笑语妍妍,声音清脆甘甜,“秋菊姐,这些山韭菜还么有摘的吧?”于是她就搬了个小板凳坐那儿一边摘菜一边和秋菊聊天。
秋菊看着王二丫清秀的侧脸,心想,乖乖,这个少奶奶,恐怕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