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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歆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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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像是变得急促起来,竟不知到底是因为真正的可以托付性命的啸的出现,抑或是崩裂的伤口带给他的重创。
但是像是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啸还在。并且就在自己身边。
抬眼望向对方,那一抹金光在他眼中跳动着仿佛从来都不曾消逝,一如他所能提供的那样明亮和煦的温暖。
——就算是冰雪,也无法逃避的温暖。
然而还是有殷红的颜色,顺着捂住腹部的手指间的间隙涌出,在地上迅速洇开。
下意识地想要调动灵力籍以填补创伤,手却在猝不及防间被拉住。
紧接着逆感到自己被某支手臂圈入某一篇温暖之中,并不十分适应的龙逆却意外的没有采取任何反应。
耳边传来微润的气流,却像是因为啸的过于小心,连这样无可避免的呼吸声都听来极其微弱。
龙啸的手轻轻覆在龙逆的手上,金光取代了雪色而朝着伤口流进。
却不知是因为脱力,还是啸的刻意——明明在战场上鲜明而耀眼的光芒,在此刻也像是倏忽间就柔和起来,变作一层轻纱,覆住了他此刻诸多不安。
但逆还是感觉得到,啸的手终于颤抖起来,并且像是害怕失去般,将他圈得更紧。
感到有某种毛茸茸的质感,紧贴在他的肩头。因为压抑着什么或是极力想确认什么,耳畔的气流竟有些不稳定。
冰凉的幻觉般的物质流入后颈。只是一瞬罢了。
耳畔传来哭腔一般的声音,然而仍然在克制着什么——不让它过分激烈:“逆……没有大碍真是太好了……终于……”
他只觉得心脏被猝然击中,终于忍不住按紧了那只正在给予自己治疗的手,摩挲着他手上出现的新的粗糙的痕迹,甚至能感觉到凝血在它上面留下的惊心动魄的感觉。喃喃着开口:“你受伤了?”
他感觉到对方轻轻摇头:“我没问题……逆,原来,原来你没有死……?”
龙逆试着扬起一个自信的弧度——就好像对方经常做的那样:“还有人在等着我,就算死去……也要从坟墓里爬出来。”
——只有他知道这句话应该还有别的意思。原本便不能好好维持的嘴角弧度此刻不禁向下弯去,呼吸颤抖起来。于是感觉到对方更加用力地抱着自己——却依然小心翼翼,生怕有半分逾越。未曾变更过的温度从背后传来。
[真是自私呢,龙逆。]
[随随便便利用着别人的好意不是吗?]
苦痛在心脏上破开大洞。但此刻他只想多贴近背后人的温暖,需要填补的不仅是伤口……还有这一个空洞。
试图转移话题:“啸,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大概可以推测一些。”对方颤抖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因为是叙述着重要的客观事实而变得认真,“——其实我们是死去了对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出现在了这里,而且魔族也在追杀我们……真是奇怪,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过,只要一想到逆也在这里,就没问题了呢。”
龙逆苦笑了一下,同时暗暗希冀着对方未能读出自己嘴角中的苦涩:“知道其他人在何处么?”
“只知道他们也在这个世界上了。你……要去找他们吗?”
“是。我在这里找到复国的方法。”
对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放开手,走到他前面握起三叉戟。龙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挂着的,真实的,毫不做作的笑意。
“那,逆,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如何?”其实还未等龙逆回应他便迈开了步伐,坚定地往前面走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龙啸其实不知道那条路通往哪儿——突然回过头来,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逆……我记得你曾经跟龙雩说过,以那种温柔的性格当龙界之主应该是不行的吧。”
龙逆视线低垂,龙雩的名字从龙啸的口中说出让他觉得猝不及防,只能以单字音回答:“是。”——然后雩就变成了傲娇。
“嗯,没记错啊。”啸的眼里看不出半点怨怅,仍是灼灼地看着他,“那,我也想说,逆……虽然我心里觉得逆现在笑起来,或是展露出真实的一面也很好看,可是如果要复国的话……我也希望看到逆的那种什么表情都表现不出来,什么想法都不会让别人太轻易地获知的冰块脸哦——这么说你……会介意么?”
“……不会。”他试图找回以往的感觉,试图不要露出那种苦涩的笑容。
“这样就对了哦~”——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表情却一下子灿烂起来,同他刚刚的建议毫不相符。
两个人沿着龙啸随便选定的方向往前走去。龙逆看着一直站在他身前的身影,才发现,当年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喊“逆哥哥”的家伙竟然已经这么高了。
可是他还是那个徘徊在过去的龙逆……吧?
暗自在心中苦笑,然后努力地维持着冰块脸的表情。如果是要保护重要的人的话……就算是变得像昆仑之巅上亘古不化的寒冰那样坚固稳重……大概也无所谓。
只要这世上,存在着了解自己的人,就够了。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无声。直到——
突然的转瞬即逝的风声。夹杂血腥味而直冲脑腔。
带有和冒充为啸那家伙身上一样的气息。
逆神色一凛,几乎是直觉使然,而雪色箭矢已笔直飞了出去卷起凌厉啸响。
下一秒混杂有刺激性气息的铁锈味直冲脑腔,暗紫色的光芒骤然在眼前爆发,他的箭矢就那样毫无威力地断裂并且无力地坠落。
而另一道光,正不偏不倚击中了挡在他们面前的三叉戟,留下被腐蚀后的深坑。
这是……魔族的法术。
脑海中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且抓紧玄冰弓的这一动作快过了自己的想象。逆决心无视冰蓝色光芒的激颤而再度搭箭,灵力顺着手指聚集到箭上,裹挟着寒峭的气息朝着愈发逼近的气息射出第二箭。
“玄冰落地!”疾呼一声,但腥甜的气息像挣脱了束缚在喉咙中游走,直至一口殷红落在地上。
光芒被拦腰斩断,甚至看不出到底来人用的是什么兵器,但一道寒光早已呼哨着在空中掠过了。
施放几乎可以称为绝招导致的灵力大量流失带来强烈的晕眩且失重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然而这样的感觉远远比不上隐匿在暗处的对手所给他带来的压迫感。
余光瞥见铅灰的身影迅速包围自己,却像是清一色魔族禁军的打扮。逆迅速瞟一眼他们,粗略估算一下大约有七八十人的样子。
望向他们手中染血的兵刃,又看一眼头顶上像是干涸般的灰蓝天空。逆自嘲般扬起嘴角,紧握住弓矢,在心里迅速盘算着将可能应对的情况,却在下一刻否定了所有在他们眼皮下逃脱的可能。
笑话,他们出现的话必定意味着有哪一位所谓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魔族的家伙早已毫不放过的猎物呢。
但就算如此,仍固执地调动起体内每一丝尚存的灵力。双唇抿紧,复又缓缓呼出一口尚在颤抖的气流,极平静地将箭矢上弦,看了看伫立身边沉默的金发少年,逆终于像是放弃了任何一线想趁着魔军没有更多举动时转身逃跑的想法。
声音冷冽如冰:“……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但是。”
稍稍停顿后提高了音量,玄冰箭连同绷紧的弓弦均覆上更为耀眼的冰蓝色:“既然来了,就不需要客套了!”
手松开,劲风骤起,送箭矢侵入一朵暗紫色光焰。与此同时啸的长戟已漫开一片耀眼金黄,光球对撞紫焰荡起烟尘,而三叉戟却及时抽回没入某一魔军的胸膛。
血迹溅上啸俊逸的脸庞,顾不得抬手拭去便看见某一女子走出。暗紫色而坚韧细密的发丝垂至肩头,被腥风撩动。双眸中映出阴鸷刀光,却在下一秒被深紫隐去。只留下嘴角嗜血笑意高高扬起,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禁军突然退散。只留下紫光从歆萧手中匕首迸出,燃着妖艳的光芒,而无休止地朝四周扩散,将一张娇俏面庞映出残忍样貌。
“歆萧……。”啸蹙眉看着这群禁军的首领,低声提醒却丝毫没有放弃警觉。
听到啸的声音逆突然一愣,但银眸中却丝毫没有半分迟疑之色:“暗帝的那个女儿?”
“奉父王之命,来捉拿你们。”高昂着头,像是根本不看他们,但冷酷而娇媚的女声却分明证实了逆的猜测。歆萧紧闭着双唇,任凭自手持的匕首上丝缕般延展的紫光漂浮在空中,如同蜿蜒的蛇。
她突然伸出右手,一团更为明亮的紫色火焰在手心腾起,燃着呼呼风声并不断旋转扩大。音调骤然提高强调着真正的目的:“……但是。……以阴火焚符为命,抗旨而行,只要能把那两个家伙杀得万劫不复就好了!”
一扬手,紫色火焰碎成无数细小粉末,在空中簌簌落下并褪去颜色,只剩下灰白一片。
身旁的禁军开始窃窃私语,但很快还是决定了攻击的方向。逆亦沉下神色,和啸彼此之间除了眼神交流几乎没有其他语言。
长弓破风而出,击在朝着自己杀来的魔军胸膛上,虽然没有箭矢的锋利,但他坚信钝痛已没入了对手的胸膛。
回手格住另一人喉部,手上施力直至青筋鼓出扭转他的喉部,偷袭者一张脸迅速从苍白转为青黑再转为僵硬的青灰色。而逆根本无心注意那家伙会有怎样的反应,箭矢便顺着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攀上了弦再射出。
阴火焚符么……他听说过的。暗帝在出兵前会交给他信任的统领一团阴火,倘若有异议的话,那统领大可以用阴火焚去暗帝的命符以做出更为血腥的杀戮。
那么根本就没有顾虑的必要了。
腹部的伤口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仍在提醒着关于这场战斗,或者说是关于自己性命的所谓“时限”。然而逆对此不过让它淹没在一片嘈杂的喊杀声中,任它疼痛却根本无暇闻问罢了。
放箭的频率远远快过自己所想,并且还要应付近身而来的部分魔军,这让他伤痛扩散的速度更为急剧。
比任何一次之前的战斗都要猛烈的激战并未使龙界最后一任主人感到丝毫的兴奋,仿佛此刻射出去的箭或者是在身旁身前炸裂的冰蓝色,都成了保全生命的附庸。
混乱的铅灰中夹杂着冷酷的暗紫。居高临下地冷眼查看着并操纵着生死。
冰凌在身边溅开,逆抬手挡下一名魔军的攻击,望向已被魔军的潮流冲得愈发离自己远的一抹金黄,然而却只能看清微弱却毫不示弱的锋芒。
就算如此那家伙沉静且丝毫不见任何惶急的声音还是在一片喊杀声中清楚传来:“……干掉歆萧?”
握紧了玄冰弓后下意识点头表示响应,却反应过来人潮那一头的啸是不大可能察觉得到的。
冰蓝色再度漫上箭头,对准了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场厮杀的歆萧而像是即将燃成一片灿烂的光辉。逆吸进一口混杂浓郁血腥味的空气。像是之前多次做过的那样,深深呼吸让体内的灵力顺着武器的引导而在寒芒处蓄势。
紧张而感到的喧嚣的寂静不过一瞬。一瞬之后颤抖的手松开弓弦!
一声尖锐的鸣叫。冰之灵力卷起气流在围住自己的魔军中破开一个洞而径直冲向了紫服的女子。
余光瞥见周围铅灰人群中那一簇金色瞬间亮了数倍,而势如破竹般在禁军中劈出一条染血的路朝着自己靠近。
不由自主便上扬了嘴角。但就算如此手上的攻击也未减弱甚至更加残忍——坚硬的弓还没有利箭相配,却已击倒几个魔军。
暗红得发黑的血溅上逆的面颊,衬得这个早已同尘世中不染纤尘的雪隔了万丈天堑的少年愈发如同饮血的修罗。
“……”抿了抿嘴却还是选择沉默。玄冰阵无声地在身边展开瞬间击穿几个魔军。逆在看到啸真正的那张脸——同样溅上血腥的,却完全可以将性命托付的脸——的那一瞬间长长舒了一口气。
疼痛终于像是挣脱束缚而叫嚣着所谓存在感之类的东西。血色破除了灵力结成的微弱禁锢而争先恐后涌出,落到地上便意味着消逝。
另一阵风骤然响起!
冰蓝的光倏忽亮起,却在一刹那的时间便黯淡下去直到呈现一片了无生机的死灰——兴许还染了星星点点的殷红。伴随着这样奇异的场景的还有碎裂的声音,在一片厮杀声却显得分外无力。
甚至极为细弱宛若将死之人的呻吟。
魔军像是受到统一号召,兴奋地朝着光芒消逝的地方,同时也是啸和逆所在地方发起另一波攻击。
灰色的刀芒簇拥着击中了逆。一瞬间更为尖锐的痛如同记忆深处古旧墙上剥落的花纹簌簌落下。
啸及时伸出手想要保护逆,长戟舞起洞穿了几个意图再靠近的魔军胸口,奔跑向逆的脚步却骤然被阻拦——
疼痛蔓延的速度突然变得极慢,冰冷的刀锋在胸口荡出一条狭长血线,血丝像是失重般在空中漂浮着。
惊愕之中望向逆却发现对方的情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某一魔军正举刀将寒刃抵在逆的脖颈上,而让血恣意在空中飘荡着不安的气氛。
“血印.封煞。”
娇媚冷酷的女声再度响起听不出半点感情起伏,伴随着的是靴底碾过被血污洗过的地面带来的庄严声响。
这句话刚刚落下时歆萧便举起白玉般的手臂,闭目宛若虔诚祷吟的信徒,任匕首锋利的刃于细腻皮肤上啮咬出一道流畅且血红的弧线。
血痕滴落并着在场魔军的,在同一时间受到的致命创伤。因种族不同而呈现不同颜色的血蜿蜒着失去声响。
声响被不知何处已纠缠不休且还在不断滋长的藤蔓的动静淹没。
逆张大了嘴想要叫出这一瞬极力抗拒然而却是本能引发的不安,青绿的藤枝却交错顺着脚腕处攀援而上,束缚着腿脚腰肢胸口手臂乃至颈部。在他的面前展开毒刺,却因被制住的人的缺氧,而模糊不清。
竭力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哪怕它因沾染了血渍而污浊不堪,然而藤条却越发朝里嵌进,因本没有属于自己的生命而更加肆无忌惮。
手因为带来的痛楚而握成拳,指甲深入掌心,却一点点连他能把握的疼痛,都同现在的处境逐渐融为一体故而显得愈发无力且不安。
不久前被他扼断了喉的魔军的狰狞面容再度浮现于眼前,带着幻觉般的不真实感的身处于悬崖之上的微妙失重感。
箭袋和弓落在地上,声音沉闷且再不能被察觉。
歆萧一步步走入魔军之中,暗紫色的装束本该贴近于夜色,此刻却在一片深沉的灰黑色以及血红中显得分外醒目。匕首被她向上抛起而后落回掌心,仿佛以这种方式顺从年轻主人的意志讽刺着前一刻还在魔军中冲杀自如的啸逆二人。
唇角浮现讥诮以及自信,从一开始便不曾变动过:“就算再怎么想要挣扎,改变这个事实也是无用的。——藤蔓还在不断滋长,本来想好的是等它们完全在你们眼前展开原有的惊人样子时再取走你们性命——”
逆的眼中的不甘渐渐涣散,目睹这一切的歆萧终于不再压抑喜悦而笑出声来。眼神却变得阴鸷狠辣。匕首被轻轻向上一抛,旋转着毒牙般的光采而抵着了银发少年的颈。
向下用力割断一截因吸足了血而呈现暗绿色泽的藤蔓。桎梏中人因解脱暂时的束缚,甚至忘记了此刻面对的另一强敌,毫无防备地吸取着空气甚至开始剧烈咳嗽。
这样的空气,不再新鲜却是必需。
“哈,这个样子也能够对抗得过我们吗?”看着神志不清的逆,暗紫色眼眸中的轻蔑昭然若揭。魔族公主朝后挥手解除啸脖颈上的柔软的刀刃,却将另一重暗紫枷锁为他套上,“这样的精神状态连封煞都觉得厌烦了……”
血色再度顺着曲线优美的脖颈流下,不再漂浮在空中却更为令人心惊。
“麻烦你们再去一趟黄泉吧。龙逆以及龙啸。”
利落将匕首下拉的同时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爆裂声。
再熟悉不过的感觉让逆从窒息带来的沉堕中苏醒过来——或者说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意志。
出现在眼中的是女子的脸,本来应是很熟悉的一张脸,此刻却因为她所表现的,和年龄以及性别均不相符的残忍凌虐而变得分外陌生。
对了。自己是在——
歆萧的阴影之下!
反应过来之后推测成真。疼痛加剧是因为自己的清醒。银眼对上紫眸,慌乱对上不甘。余光瞥见金色的身影被暗紫色吞噬时的场面。
——啸!
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失去话语权带来的后果却是什么都不能做的无力。
“回光返照而已——现在就让你安息!”
恶狠狠地说着这句话的歆萧终于选择了不再犹豫,匕首在他眼中划开凌厉紫芒直扑喉头。战栗以及冷冽的感觉甚至掩饰了疼痛。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箭袋掉落在地上,灵力所剩无几,而玄冰弓……
不想去想。不敢去想。最后的灵力因为那个似乎叫做封煞的东西而在体内流动得极为滞缓,冰蓝的光芒无论内心怎样的挣扎都只能凝出一小点。
火花罢了。
然而突然有风将他指间费力凝出的火花吹熄。
一片凄清之中疼痛的感觉再次席卷了全身,无比明晰。血溅出的感觉如同灼热的滑动的蛇。
逆眼睁睁地看着匕首终于完全没入了自己的——
腹部。而非要害的颈部。
藤蔓突然变得干枯而在瞬间崩裂如同细长纤弱的绳索。脚下像是有气流将他托起以躲过致命的一刀。
他感觉自己呼吸粗重,生命力和灵力均已已经可以感知到的速度飞快流逝——但总好过在刚刚那一刀刺下的时刻不明不白地失去生命。
他落在地上,双膝触地因冲击力而带有锥心的痛。沾满血污的手终于触及到了玄冰弓坚硬并失去光泽的柄,却因触电般的感觉而逃开。
歆萧的匕首再度落下,暗紫色的火焰呼呼作响。
他向旁边滚去,任凭伤口崩裂鲜血四溅。手指触到一支箭,冰冷并脆弱但是总可以使用。
……不可以在此刻死去。
不知道为什么要怀着这样的执念但是心中总是提醒着这一句话。
辛辛苦苦突破了那座雪野中冷漠的城郭,辛辛苦苦度过幻觉中像是淌着水银般的河流,辛辛苦苦和记忆中的少年一路奔走,辛辛苦苦地斩杀魔军沾染了血色。
倘若死在一个女人的刀下。不甘心。从一开始。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便怀着这样不甘心的情愫。将人从生路送到黄泉,顺便拉了自己下去,然后又不知为何到了现在这里。
不甘心什么的——果然,还是要贯彻彻底。
而现在。就是现在!
银蓝的光芒再度涂抹了银箭,虽只是薄薄一层却燃着足以使他得到半分宽慰的光芒。
嵌入□□的声音。但同时疼痛也传来了,以至于在一瞬间他都分不清到底是谁伤了谁——直到歆萧带着难以置信且恼羞成怒的表情后退并且肩头的血流下的速度说明是新的创伤。
双腿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但他还是选择一路狂奔。
手腕突然被攒住带着熟悉的温热。像是嗅到烧灼的气息,让他想起“斑斑驳驳”这个模模糊糊的词汇。而一路向前,但他早已模糊了是被拖着走,被托着走还是飞着走这样的概念之间的界限。
风再起吟唱着古老歌谣。风的主人声音似乎失去了耐心且带着不羁,来自从前却在此刻清楚地响彻耳边:
“能突破血印的话——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能活得那么好。”
他终于安然倒下。耳边风声不曾有半分停歇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