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尽英雄

78、第七十七章

　　天微微泛白，一片小沙洲上，稀稀落落的有几颗水杉，沙洲旁是潺潺的流水，有一人身着白衫立在这片孤寂的沙洲上，而她面前俨然是一方坟冢。

　　她的脸色极差，一双黝黑的眸子里神色深深却明显地透着满满的哀伤，袖口和衣摆还沾着一些泥渍。

　　她自从知道易子一和子车敏儿被军队找到的消息后便立刻去找了天香，让她的从京中回来的侍卫长扮成汤风纪在王府里装病，而她马不停蹄地赶到临汾镇，找到了当地最好的客栈。

　　却不料还是来迟一步，她的马刚在客栈下停脚，凭着她习武之人过人的耳力。就听到了客栈中转来的特别的闷响。她心中一紧已是猜到客栈中发生了什么，按着印象中声音传出的方位找到了他们的房间。

　　果不出她所料，易子一用她给的手铳了结了他和子车敏儿的生命。当时的情况不容她不作考虑，她只能咬牙带走易子一，她的能力有限无法带走两人，而让子一落入那些人的手中她也办不到。

　　用了大半夜的功夫草草安葬了易子一，她在他的墓前站到了天明。

　　“子一，姐姐对不起你，没有办法将你和敏儿葬在一起，你肯定怨姐姐了吧。”

　　她的声音干哑且带着哭意，伸手按在了墓碑上，眼睛红肿着看着墓碑，“以前总听你说喜欢安静又有山有水的地方，时间仓促，姐姐给你找了个只有水的地儿。你定是又该生姐姐的气了，好在这地方也挺秀美，阳光好的日子面对着这小河看着那边的水杉也挺舒服，就是有些孤单。”

　　说道这里，她又忍不住流泪，另一只手匆匆摸了眼泪，叹了口气，“天都亮了，我要回去了，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来看你，你，”她的话语开始哽咽，又深深吸了几口气，抚了抚墓碑，“我走了。”

　　说罢，她转身往拴在水杉水上的马儿那走去，解开拴住的缰绳，翻身上马，坐在马上又看了那坟冢一眼，最后拉紧了缰绳一踢马肚子，一人一马朝杨山城方向奔去。

　　这日下午，子车显和子车沉烨在大书房商讨迎接钦差以及如何善后寻安城动乱之事，两人正讲到怎么处理那些暴民，门外却通报说是临汾镇那边来人了。

　　父子两人都是一愣，担心子车敏儿又给他们惹出什么乱子来，忙叫那人进来。

　　可那个士兵一进来，子车显心里头没来由的就是一阵不祥。

　　只见那年轻的士兵满身风尘地急急来到近前跪了，脸上全是惊吓之态，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道：“禀王爷，出出事儿了！”

　　子车显眉头一跳，心里头也更是不安起来，刚想开口，旁边的大儿子已经先他一步。子车沉烨板着脸，严肃地说道：“还不快说！”

　　“是，是。”那小兵显然是怕得要死，身体一个劲儿地哆嗦，“小的们该死，没，没保护好四小姐，小姐她，她被恶人暗杀了。”

　　“什么！？”子车沉烨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只感到脑门一阵热。

　　还没等那小兵再说什么，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子车显噌地站了起来，脸色煞白，眼角一抽又向后跌坐了下去，子车沉烨被他的动静一惊，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扶他。

　　“爹，爹！”子车沉烨急急地轻拍着镇南王的胸脯给他顺气，但子车显双眼紧闭显然是晕死了过去。子车沉烨边将他老父扶着往里屋的罗汉塌走去，边扯着嗓子让外面候着的人请大夫过来。

　　将老王爷安顿在卧榻上后，子车沉烨复又回到了外厅，红着眼满是气愤，朝着跪在那的小兵就是一脚，“你们是怎么办事情的，保护小姐不力，害她出了事情，你们是该死，死几回都不够！”

　　子车沉烨背着手在原地转圈，脸色阴郁，“到底是怎么回事，找到凶手了吗？”

　　“还，还没。”

　　“你！”子车沉烨猛地回头看他，气的咬牙，“伍长顺呢，不敢滚回来见我了吗？”

　　“伍校尉他在临汾镇守着四小姐，让我回来报信并请示该怎么办的。”

　　“那个少年呢？”

　　“一早起来就不见了。”

　　这时，大夫背着药箱急匆匆地来了，子车沉烨忙带着他入了里屋。过了一会儿，他面色不佳地出来，朝外面喊道：“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好好问清楚事情的始末。”

　　“是。”从门外进来的侍卫上前架起那小兵就往外走。

　　“这件事先不要往外传，延叔，你替我守着父王，父王醒了立刻来叫我。”子车沉烨对着一边的管家说道。

　　“是，公子去忙吧，王爷一醒，我就去叫公子。”

　　子车沉烨点了点头，出了大书房，坐着软轿直往湖边的小筑而去。

　　到了这完全是他私人空间的地方，子车沉烨僵直着背独自上了二楼，入了屋里关上房门，他才放松了一直僵着的肩膀，脚步混乱地走到窗前，双手撑在窗沿，低着头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他不停地掉泪却没有任何的哭声，只面上憋得通红一片，加之涕泪模糊。子车敏儿虽与他不是同母所生，却也和他感情甚好，他最是疼爱这小妹，可如今，那小兵却道来了这么一个噩耗。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的心腹在门外求见。

　　子车沉烨胡乱地抹了下脸，吸了吸鼻子，让他进来。

　　那侍从走到他身后行了个礼，禀道：“爷，事情办成了。”

　　子车沉烨仍旧背对着他，看着窗外的湖面，眼中又多了几分算计，“办得好，把他和那些暴民一起押到杨山，小王要亲自处置这些乱民。”

　　“乱民”两字他咬得极重，脸上更是有几分得意之态，“对了，保证他的安危，我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是。”

　　“嗯，退下吧。”

　　待他退出了屋子，子车沉烨看着那一湾湖面，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你不露面，就以为我在明你们在暗，我就拿你们没有办法吗？哼，起先我让天香没法出府和你远走高飞，但现在，我有了更好的办法，不如让你自己告诉天香你不想和她在一起，也断了她的念头。”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禀报老王爷醒了，让他速速去见，子车沉烨立马往大书房赶去。

　　回到书房，子车显已经靠坐在罗汉塌上，子车沉烨上前问安。

　　“哎，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子车显老泪纵横。

　　“父王，你莫要太过悲伤，这时候正需要您拿主意呢。”子车沉烨红着眼睛劝他，“妹妹去了的消息可事关王府的安危，王家的婚事黄了我们可是要得罪人的。”

　　子车显皱着眉头，“这门姻亲终是结不成了，改日派个得力的人带上我的书信和礼物前去京里陪个罪。敏儿遇害的消息也是瞒不住的，向外头公布吧。”

　　“是，父亲，依儿子之见，妹妹遇害之事不如就推给此次的暴民乱动。”

　　“嗯？”子车显抬眼看他。

　　“就说妹妹出门游玩，却不料被一伙儿暴民劫持，最后为之所害。毕竟，妹妹突然在市井失踪的原因太能给别人寻事。此番说辞，王家也就没有由头怪罪。”

　　“你也知道了？”

　　“嗯，儿子也是不久前才发现的。”

　　“哎，就按你说的办吧。”

　　“是，父王你先休息，我去好好安排。”

　　子车沉烨行礼退出了书房，跟管家交代了家里的一些事情，又让人备马准备去府衙。

　　两日后，冯素贞牵着马儿在杨山北城门处等着进城，看着城门贴告示出围了许多人，她也牵着马往那儿去。

　　将缰绳拴在一边的石柱上，冯素贞挤进了人群，看了告示的抬头，原来是关于处置寻安城暴民的。可再往下一看，她却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不敢相信地盯着那告示看着，她只感觉置身冰窖，从心里散出来的冷，而双腿似是被灌了锡怎么也移不了一步。

　　周围的人来了一批又走，走了有新来一批，冯素贞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告示，连要进城的事情都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立马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牵了马儿往城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