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第六十六章 ...
-
翌日午后,汤风纪又与子车沉烨在后花园湖边的小筑中相谈多时,晚膳过后,他以回客栈拿行李为由要出王府,并拒绝了子车沉烨想要派人保护的好意。
汤风纪由后花园往王府正门方向走去,不料却在一道半圆拱门处迎面撞上了一人,汤风纪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撞入他怀中的人。
“哎呦,当心了,当心了。”
对方娇小的身形以及他手上传来的那柔若无骨的触感都说明他撞了一个女人。
汤风纪当下放开了双手,身子也往后退了一步,就着黄昏的阳光,这才看清了面前之人。那女子衣着上等,秀发盘起成髻,发髻上带了碧玉簪、琉璃扣,巴掌大的娇小无暇脸蛋,白皙细腻的肌肤,精致的五官,她那双水灵的眸子更是为她增色不少。这样出色的女子让汤风纪猜测到她可能是府上公子的妻室,名门闺秀嫁入王府,而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更是令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猜测其实已经八九不离十,这女子既是已怀有四个月身孕的芙蕖,只是与他最初所料的大家闺秀有所偏离,芙蕖自小命运多舛,失去双亲流落街头,被子车沉烨带回府中后一直都是在王府中做侍女。
汤风纪双目胶着在她的容颜上,眸中精光一闪继而做迷离状,脸上更是带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右手习惯性地摸上他的山羊胡。直到芙蕖收起了适才的惊慌,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皱眉露出了一丝不悦的表情,他才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在下唐突,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汤风纪弯腰作揖,讨饶道。
听他如此说来,芙蕖的脸色才有所好转,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带了丝疑惑地问道:“你,你定是昨日刚入府的汤先生吧?”
“想不到汤某的名字这么快就在府中传开了?”
芙蕖微微一笑,说道:“同住一院,我又怎会不知,昨日先生一来,郡王他就盛情接待,这等待遇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
“莫不是,夫人既是少王妃?”汤风纪脸上换了吃惊的表情,忙又行礼,“在下失礼了。”
芙蕖一愣,继而连忙虚扶一把,“先生误会了,我哪里会是少王妃?”
汤风纪一怔,他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自嘲、忧郁神色,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略微的尴尬,于是他又笑着说道:“呵呵,无妨,都是夫人。在下这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芙蕖颔首回礼,“先生请便。”
汤风纪点头,向芙蕖微微拱手,继而错身而过向南走去。
汤风纪出了王府直向杨山城中而去,到了城中街市上,他顿时起了兴致,悠悠然地穿梭在各家店铺、各个小摊上,这边看来那边瞧,挑了那样选这样,不时点头又摇头,在颇是热闹的街道上兜来转去,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半个时辰后,他在一家名为“芳春院”的店面前停下了脚步,打量了片刻后,毫不犹豫地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跨过了那道门,便是另一番天地,此处酒色生香、佳人无数,男子放浪形骸,女子妖媚开放,似乎在这栋楼内男人女人就都可以脱去世事伦理的约束,将本性中最为恶劣的一面展露出来。
大红大紫的色彩,涌动的人潮,热情的女人,让那一抹蓝色的身影入了这楼中之后就如针如大海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大堂之中的两个高大男子焦急地穿梭在人群中,不时地张望着、探寻着,似乎在找什么人。不久,这两人又在大堂中碰头。
“怎么样?”
“没有。”
“哎呀,这如何是好,竟然跟到这边就跟丢了。要不然,我们在这守着,看他什么时候出来?”
“你傻啊,在这呆着又不找姑娘,那鸨妈还不把我们当捣乱的赶出去?”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回去复命,他进了这芳春院还能干什么?嘿嘿,男人嘛,难免的!”
“呵呵呵,是了是了,那我们赶紧走吧。”
两人匆匆离去,二楼的一扇窗户缓缓关上,站在窗前的人摸了摸他的山羊胡,露出了一丝冷笑。
“公子,您还站在那做什么,让奴家伺候您吧。”身后能让人酥了骨头的声音传来。
蓝衣男人转过身来,寻常的面容上挂着笑意,只听他不急不缓地说道:“呵呵,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办,今儿就不用你伺候了,我先走了。”说罢,迈步向门口走去。
“哎……”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立马缠了上来,“公子,你这不是让我难做吗?还是说,奴家长得太丑,惊吓了公子,公子才这般急欲离去?”
“呵呵,”男人又是一笑,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她的胸前抽离,“姑娘多虑了,姑娘美若天仙,在下怎会忍心抛下美人不顾,实在是事情紧急别无他法啊。”说着,又从钱袋中取出了一锭银,“这些就给姑娘买些水粉吧。”
“哟,哈哈,公子真是客气,既是公子有急事,奴家也不好多留,公子日后可记得多来找奴家。”
“一定一定。”
虚伪的寒暄,没有半分感情参合在其中,用银两买断的关系,在钱货两清后就能断的干干净净。
蓝衣男子当即开门离去,步入了楼中那淫靡奢侈的环境中,脚步匆匆地穿梭而过,生怕他干净的衣衫上沾染了这边虚浮的脂粉气。
清乐巷,民宅。
汤风纪自芳春院中出来后先去了客栈取行李,再然后径直就向这边的民居巷子走来,在一处民宅前停下了脚步,左右看了看,又放弃了前门,行至侧墙处继而身形轻巧地翻墙而入。
这时,天早已黑了下来,暗淡的月光撒在孤寂的院落中。
汤风纪步履稳健地走向内院,朝那坐西朝东的房屋走去,屋中灯火昏暗,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尽量地放轻了脚步,然而,在他刚刚靠近屋门之时,闭合的屋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从里面开启,继而是屋中之人直朝他面门而来的掌风。
幸亏是汤风纪反应敏捷,头向左偏开,以手阻挡他那掌。对方见他避开复又变掌为爪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再往里一带,下一招必是要打向他胸前的一掌。汤风纪早料到他招数,顺势往他那边靠过去的同时又以右手肘部击之,左手更是接住了他打过来的那一掌。
这一番较量后,两人各自往后一退,对面的年轻人又摆开阵势准备再战。
“别打了,子一,是我啊!”
闻言,对面的人一愣,就着月光和屋里散过来的烛光,疑惑地打量来者,继而讶然道:“你,姐姐,是你?”
被人称为姐姐的汤风纪不做声,提着行李示意他进屋。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关好了门后坐在了小桌前。
“姐姐,你这是?”易子一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不解地问道。
汤风纪叹了口气,抬起手往脸颊边一阵摸索,继而右手扯住面皮边缘一鼓作气地将它撕了下来,右手上的俨然是一张毫无生气的半透明状面皮,那面皮之下掩藏的正是属于冯素贞的那倾国倾城的俊俏容颜。
“现在国内战乱,岭南界内也已戒严,按原来所订的计划,我们要去往东洲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不得不这么做,用临别时南宫玉给的那盒中之物,让我们可以出海。”
易子一点了点头,脸上的担忧之色却并未减轻,他又问道:“当时,南宫玉到底给了姐姐何物?”
冯素贞轻轻一笑,伸手拎过桌上的包袱,缓缓解开,只见衣物之上放了一长方形的盒子,她开口说道:“当日她给了我这盒子,后来我打开一看,里面有四样东西。”
边说着,冯素贞边指了指被她放在桌上的面皮,并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块金属薄片,“其一,便是这做工精良的人皮面具和易声器,一旦用上,一般人是很难看出来的。其二,乃是一只价值不菲的玉镯,是她为我们准备的生存资本,我到了这边后,就拿去换了银两。其三,便是当年子车沉烨游历东洲时为了报答六王爷兼太傅南宫璀相助之恩而留下的玉佩,子车沉烨曾向六王许诺若是今后有人拿着这块玉佩求助于他,他定然是全力以赴的。南宫玉是想我回到了这边后可以找个靠山,谁知,子车沉烨和我却是这般水深火热的立场。事到如今,我只得捏造了汤风纪的身份去求子车沉烨为我开一次海关了。第四样东西,也是我想给你的。”
“嗯?给我?”
“不错。因为我的关系,你在这边太过危险,虽然你武功不弱,却也有一人难敌四手的时候,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用它来傍身。”
冯素贞取过那盒子推到易子一眼前,又道:“打开看看。”
易子一依言伸手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把形状怪异的武器,之所以称之为武器,就在于这东西散发出的这种攻击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将它与取人性命的利器联系在一起。这武器约莫十来寸长,通体紫铜所制,分前后两部分,前方狭长并有出口,后方形似手柄其上有一铜质弯钩,一端固定并可绕轴旋转,另一端夹持火绳。前方漆了一层金漆,后方漆成黑色,做工精致。
“这,这是何物?”
“这是手铳,乃是风驰国军中最新造出来的一种武器。”冯素贞起身走到易子一身边,伸手拿起那武器,中指放入那弯钩中,做了个往里按压的动作,“像这样,扣下去,就能点燃手铳里面的火绳,继而点燃□□,火药爆破,将前膛内的铁质弹丸发射出去。当然这火绳燃烧有一定的时间,大概三分左右,这段时间内你可双手持手铳瞄准目标。这手铳威力无穷,百步之内亦可轻易将人头颅打碎。”
易子一睁大了眼睛,既是新奇又是兴奋,叹道:“这东西倒是新奇。”
冯素贞微微一笑,又将盒子内的两小支竹筒取出,“这是弹丸,记得从这加入,那是火绳。还有,这个是这手铳的构造图纸,多看几遍,确保能够熟练运用,必要时可能真的能帮上忙。”
一一接过,易子一不禁又奇道:“那南宫玉究竟是何人,以她一介商贾的身份又怎能弄到这些东西?”
“商人即使富甲天下也难以弄到最为先进的军火,她自然不会仅仅是商人这么简单。但她既然隐匿原本的身份以商人示众,必是有她的缘由,我们只要知道她是我们的朋友,也就够了。”
“嗯,确是如此。”易子一点头,复又担心的说道:“姐姐是真的打算要背水一战了吗?”
“形势所迫啊!”冯素贞叹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我会的,姐姐也要多加小心。”
冯素贞淡淡一笑,又转身将桌上包袱系好,“时候也不早了,我也是时候回去了。这汤风纪的身份毕竟太过虚假,若是子车沉烨怀疑多加查探,必然是要露馅的,所以,我会催着他尽快的安排船只,你也要想好以后是去是留啊。”
“姐姐……”
“不必多说,情之一字最是难以掌控,只是你与子车敏儿相恋,其中艰难怕是不亚于我和天香啊。”
“这个子一明白,只是我亦是情非得已。”
冯素贞暗叹一声,朝他点了点头,继而提了行李转身走向门口,开了屋门,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此时,原本一路跟踪冯素贞的两个男人也已回去复命。
点了熏香的屋内,烛光时明时暗,两名男子站在书案前方,正要向坐在椅子上的人回复这一路上的情况。
“怎么样了?他取行李回来了吗?”
“回公子爷的话,我等一路跟随汤风纪,他到了街市上就满街乱逛,兜转了半个时辰有余,后来,又去了芳春院,进去后,我等就不便继续等候,故而回来复命了。”
“是吗?”男子左手把玩着几颗玛瑙石,抬眼看着他们,“看不出来,这汤先生也是这般风流多情之人呐。”
两人生怕主子追究他们办事不利,都低着头不做声。
“可还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这……并没有。”其中一人回道,“哦,对了,汤先生出府时在后花园撞到了芙夫人,两人还聊了几句。”
“哦?”他挑眉,继而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的样子,俄而,点了人点头,“嗯,你们下去吧,让王朔加紧打探,给我查清楚他的身份。”
“是。”
两个人一眼退下,坐在椅子上的人也拿过了一旁的拐杖,支撑着自己缓缓地起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