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尽英雄

15、第十四章

　　这日下午，冯素贞仍旧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在上书房处理政务，只是，心中却总有些忐忑不安，莫名的烦闷充斥了整片心绪。

　　在屋里转了两圈，泡了杯浓茶，终究，冯素贞还是选择坐在书案前批折子，有些事她无力也不愿去理会，因为本就无果，又或者是基于某些她不想去面对的处境，反正，冯素贞再一次选择了忽视。

　　即使，她晓得这一次她又把公主气得够呛，又或者可以说是她再一次伤了公主殿下的心，但是，她不想也不能追上去做些无关痛痒的安慰，她又不能遂了公主殿下的心愿，给予她想要的幸福，那么何必再在人家伤心时给予温暖，让人又有了渺小的希望，结果仍旧徒增人家的痛苦。

　　再者，这驸马也当了也快有一年的时间，她自忖对于天香的脾性还是有所掌握的，她了解天香，虽然对方平日里是刁蛮任性了些，但性子里却透着股顽强坚毅之气，不会因为这一丁点的不顺就做出些让人担忧的事情来的。

　　虽是把其中的关节都想得通透，但是在将这日的公务都处理完后，冯素贞还是放弃了回驸马府的念头，转身向公主府走去，不知为何，整个下午，她总是有些心绪不宁，感觉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戌初刚过，落日的余晖仍残留在天际，冯素贞一路缓步慢行，两刻钟后，终是到了公主府门前，与守门的侍卫打过招呼，便与往日一样向府内走去。

　　在前厅碰见了处着堆闲聊的桃儿杏儿两人，心中不安的情绪更甚，这个时候她们二人不在公主身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今日这受了气的公主殿下此时不在府中。

　　果然，似是要印证她的猜测一般，杏儿一看到她的身影，便笑着迎上来问道，“咦，驸马你回来了？”说着眼神还直往她身后瞥去，急于寻找某人的身影。

　　心中咯噔一声，冯素贞略微皱了皱眉头，问道：“公主还没回来？”

　　杏儿疑惑地与桃儿对视一眼，桃儿不解地问道：“公主从宫中回来后不久就去上书院找您了，怎么，公主没和您在一起？”

　　冯素贞脸色越发地难看，看来这次与她所想的有所出入，“你们带上几个家丁，去李大人、张大人以及几位平日里与公主要好的小姐府上探一探，回来后到书房回禀，还有，先别让嬷嬷知道。”

　　“是。”她们公主殿下自打从妙州回来后，这不声不响消失了的事情还真是不曾发生过，看来今日这事有些严重了。

　　冯素贞吩咐了桃儿杏儿出去寻人后在书房中随意挑了本书，坐于书案前打发时间，而心中却并不似她面上所表现的那般平静，似是在里面养了只鸟儿般嘈杂，乱糟糟地扰得她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推移，心头的担心也在一点点地被放大，而她又不得不安抚这种让人倍感难受的感觉，好歹是等到了桃儿杏儿回来报禀，见着两人由远及近的身影，莫名一阵激动，但看到两人脸上不甚乐观的表情后，心头又是一堵。

　　“怎么，没找到？”

　　桃儿杏儿都是苦了一张脸，只摇了摇头，杏儿看了她一眼，踟蹰着开口，“驸马爷，是不是您又和公主吵架了，公主想不开才出走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桃儿便用手肘撞了她一下，示意她注意言语。

　　闻言，似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她的心一把，冯素贞有些无力地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别声张，先等等再说。”

　　等两人退出书房后，冯素贞便是脱力一般地坐进了檀香木椅中，她知道今日她又伤到公主了，只是她并不清楚到底伤了多深，而现在，她逐渐意识到，这次是真的把天香伤得狠了，不像先前两人的小吵小闹了，想到此处，一丝苦笑溢出，冯素贞嗤笑自己的虚伪，试问谁能经受得住自己喜欢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而她正是这样做的，还刻意地无视天香已经饱受折磨的心，让那些已经慢慢愈合的伤疤再次地鲜血淋漓，只是为了让天香远离她，呵，对于自己不爱的人，她似乎一向就是这么残忍的。

　　只是，如今，还是有些不同了，再细微的变化，总瞒不过自己的心，她很清楚，这样做的同时，自己的心中也是难过异常，担忧，焦急，烦闷，自责，众多的情绪在那一方小小的心田里潜滋暗长，相互纠缠萦绕，只让她喘不过起来。

　　待到亥时的钟鼓敲响后，冯素贞是再也坐不住了，丢了手中书本，急匆匆地往府外而去。

　　白衫的身影浸没在黑暗的夜色中，路过繁华，途经冷清，寻遍了街头巷尾，找遍了大大小小的店铺摊头，只为了那一抹熟悉的人影，却是在兜兜转转了将近一个时辰后依旧无果。

　　沿着稍显昏暗的青石小道走着，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几家掌着灯的酒楼，眉头不自觉地一皱，这已是最后的几家酒楼，若仍旧找不到天香，那又该如何？

　　长长地出了口气，心情越发地急躁，原本的内疚渐渐地竟是要演变成怒气，恼怒着今晨自己思虑的不够周到，恼怒着天香行为的不成熟。

　　进了一家酒楼，重复着相同的口吻，向掌柜的打听可有天香的行踪，得到了一样的否定回答后正要离开，却被斜对面传来的声音所吸引，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在意。

　　“放开我。。。”较响的女音在空旷的道路间扩散，不甚清晰地口齿间却有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忙转头向斜对面看去，心中却是禁不住地一震，似是被人猛地击中胸口一般，闷闷地堵得难受，只见对面一黄衣女子有些虚软无力地靠在身旁男子的身上，却又是一副挣扎着要自己站正的姿态，而身旁的男子却是极力地搀扶着她，好让她把全身的重量靠向他，两人颇为艰难地向外走着。

　　见到这一幕，冯素贞只觉得脑中突然一热，怒气便不可遏制地往外冒，那两人不正是公主殿下和张绍民！原来，她是自作多情地担忧了半夜，其实，人家早就有可靠的人守在身边，哪用得着她满城地找！

　　握紧双拳，呆在原地看着那两人歪歪扭扭地离去，转身向掌柜的要了坛酒也顾自离去。

　　随意地找了处屋顶，掀了酒坛封盖，一阵乱灌，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痴痴一笑。

　　寂静的夜醉酒后独处，最是能让伤感的回忆沁满心房，这样的夜，让冯素贞无可遏制地觉着难过，然而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为了李兆庭吗，亦或是为了某个在脑海中出现的越来越多的人？

　　李兆庭带给她的情伤，已让她痛得麻木，犹如那陈年旧伤，在她心上留下了一道难以抹去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却已经不像当时那般的痛彻心扉。那么，天香呢，这个内柔外刚的女子，这个执着言爱的女子，给予她的，却是连她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什么，一次次的拒绝，带给这个女子伤害的同时，带给她自己的又是什么？

　　似乎某些事情显而易见，而她却固执地不愿去面对，抑或是不敢去面对，不敢去面对心中渐渐滋养着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不为人所接受的情感。

　　她。。。她是不是喜欢上天香了？所以，不想去面对，所以，一味地逃避？

　　她不知道，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喜欢了，从未有过的纠缠不清的苦涩难言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