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泛滥的季节》红檀子

9、第九章

　　高考前一个星期，班里搞了次聚会，全部人都赶去学校对面的酒楼，有些已经换下三年不变的校服穿了自己的便服，显得张扬，朝气蓬勃。虎小立几人坐一桌，大家都是相熟的朋友同学，谈起话都极为坦率，直接，毫无顾忌，仿若知己般的相处。
　　虎小立起了很大作用，一谈一笑都让气氛处在热闹中，即使用一盘冷水扑灭，都无法将虎小立的热情降下来。
　　小敏吃着菜桌下的脚踢了他一下，含糊说：“丫子爷的！让不让人活了？”在场的学生都大笑起来。
　　吃完饭回学校的路上，江锦年紧紧跟在虎小立的身边，在一段模糊黑色的校道上，他牵起了虎小立的手，在黑色的没有人窥探的那么一刻，他的脸，比涂了胭脂还要红。
　　虎小立反握了他的手，步伐缓了下来，江锦年听到他说，“明年三月，桃花又盛放，可也物是人非。若你记得，明年便走到乌鸦停落的树梢边，你会看到乌鸦送给你的信。”
　　明年吗？
　　江锦年认真的点头，他记住了。
　　走出昏暗的小道，两人便看到站在灯柱下等他们的贺为闻和小敏。又相聚一起，缓慢地走过三年所走过的校道，一句一词，温淡得听出了很多不舍的鼻腔，尤其是小敏，她眼睛都红了一圈。
　　高考来临的这天，全部人都沉着脸色，好像赶去的不是考场而是刑场。小敏抓着虎小立的手臂打着牙齿颤抖说“丫的！我腿软了！”虎小立大笑着说“小敏大妈，虾子都不怕烫，你就伸头一下就好了，怕什么？”话是这么说，不过虎小立的心多少有些沉闷，三年了，都将会随着这两天的考试而一切尘埃落定了……
　　天空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直到考完第一场试，灰色的天空便落起了大雨，还闪了几个闷雷，让一些考生的心情更加不好。
　　绿海中，掠过黑色的身影。
　　虎小立做完试卷看向窗外，正巧那只乌鸦停落在窗户上，眨着眼，视线似乎落在他身上。乌鸦的出现多少引起学生的注意，监考员在驱赶乌鸦离去关上窗户的时候，一根纯粹的黑色的小羽毛落到虎小立的书桌上。
　　虎小立忍不住将羽毛握在手心里，冰冷的触感，他侧过脸深深地凝望灰色的天空，乌鸦离去的方向。
　　直到高考结束，天还是落着倾盆大雨，泪大般的水珠被伞挡住，而后沿着伞的尾端滴落到地上，迎合着重力，最终散碎成星星点点。
　　虎小立撑着伞停了下来，手里的行李被家人接过手中，手中除了伞外，就是在收拾宿舍里的行李的时候，贺为闻硬塞进他手里的一枚耳钉，黑曜石打造的，表面还雕刻了一小图案。虎小立知道，送人耳钉寓意了爱伴随你左右。一世不变，两情相依不虽说长久，只需曾经某一刻的相视就已经胜过一切了。
　　比起江锦年，贺为闻从未落下过一份。
　　只是，情留不及，惋惜当年，入目早已是那一抹轻若春风的微笑。
　　回到家，吃了顿盛饭后，虎小立便迫不及待地回房大睡一顿。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拉开窗帘布，明媚的阳光便照入房内，顿时懒洋洋起来。
　　虎小立赤着脚走到隔壁房间，才关上门，他便落了泪，一滴，一滴。如今，在他心头是释怀，是解脱了。
　　等了三年，他等到了……
　　他的弟弟……
　　孤独了三年……那地方一定很冷，很冷吧……
　　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漫长的时间里，小敏背着羽毛球拍去找虎小立，不过他的家人告知虎小立昨天去了隔壁城陪伴他弟弟了。只是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小敏觉得他的家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起来，面容悲伤而怅然，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在一夜间击垮了他们。
　　在赶往各自报考的大学的前一天，江锦年和贺为闻都收到了虎小立发来的短信：锦年/为闻，识得你，是我虎小立一生最大的幸福，也是高中三年里一个意外的相识。如果可以，便记得桃花海，4月亡海，忘记了我吧。我跟家人搬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们不可能知道的地方。我会陪着弟弟，度过余生，所以，忘了我吧。
　　江锦年看完便把头埋在了膝上，任谁也看不见他是否黯然垂泪。贺为闻在门口望着江锦年，没来由的感伤。
　　就像当年，虎小立说的“没来由感伤而已”那样。
　　真的，只是没来由。而已。
　　虎小立真的要退场，谁也阻止不了，也不见得能挽留。真的如萧一中学流传那样的话，这就是真正的悲伤，只是虎小立他，不愿意承任罢了。
　　传说，在萧一中学看上六年桃花海的学生，注定与那只乌鸦那样孤独终生。在往后的时光里，那些学生都没有一个得到好下场，致使读过初中的学生都在填报志愿的时候选择离开萧一中学，为的就是避开那诅咒般的存在。
　　而虎小立，正正看上了六年桃花海。
　　用小敏的话来说：虎小立的命，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无法更改，就是命的一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