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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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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那是两年前的四月,比起今年来天气更加阴冷,残阳在真魔国边境的天空画出了一抹血红的悲壮,长达一个多月的几乎连地狱都要踏平的马蹄铁裹着漫天尘沙,和那嗜血的武器相互碰撞的嘶吼声已经褪去,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真魔国迎来了胜利。
但带血的胜利并没有多少喜悦,流淌的泪水中蔓延着血腥味,这些活下来的真魔国最勇猛的战士们回到了血盟城。
一列军队被巨大的悲伤侵袭着回到了城堡,就在军队的中央由战马拖着的一辆平板车上,一架棺材躺在那里。
“孔拉德!孔拉德!”
魔王有利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他口中不断的呼唤着躺在里面的人的名字。
“有利。。。。。。”
一个几乎已经站立不稳的金发少年来到有利身后,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是代表少年身体的虚弱还是心里的害怕?
该怎么形容此刻的他呢!憔悴、痛苦还是惨淡都太单薄了,他原本耀眼的色泽满溢的金发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如枯草般耷拉在脑袋上;
那原本荡漾着绿宝石光彩的双眸,现在红肿而黯淡;
他娇美的身线像是缺失了某种依托,仿佛一阵风也能将他刮倒。
少年呼唤了一声爱人的名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牙齿上下轻微的打着颤,他还没有从失去孔拉德的伤痛中回过神来!
从孔拉德的心脏处喷洒出来的热血,溅到他脸上的温度到现在还没有消散,泛着恶魔光芒的宝剑穿过孔拉德的身体时所发出的‘嘶嘶’声,一直震荡着他的耳膜,那画面挥之不去!
“为什么会是这样!”
有利的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的流淌着,他从孔拉德的遗体边站了起来冷冷的望着保鲁夫拉姆。
没有人再说什么,士兵们只是以军人的礼仪恭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在为孔拉德默哀,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在压抑的沈默里,藏着比火山还要强劲的杀伤力,虫鸟们悄然而退,乌云遮蔽了天空,一切都暗淡了下来,整个血盟城紧绷得犹如一根弦,只要轻轻触碰便会断裂,而后就如同撕开了一条小口的地狱,黑暗的毁灭之火将席卷而来。
“我在问你们!为什么没有人回答?是想包庇?还是你们同样是刽子手?”
有利那比黑暗还要阴沉的眼,一一扫过排列的军人,最后落在了身后的少年上,目光冷冽得犹如深冬的寒夜,少年在他的注视下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一刻保鲁夫拉姆从心底感到害怕,眼前的这个人陌生得几乎到了让他想逃走却动弹不得的地步,那双眼燃烧着憎恨的火焰却阴冷至极,仅仅只是瞪着自己,却好像被他推进了冰窟里,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的沉入冰山的深处,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这样的他是在恨我吗!
“陛下!”
士兵们吓得跪了下来,忍不住全身颤抖。
“你来告诉我!”
有利嘴角抽搐,一抹残忍浮现在了他突然刚毅起来的脸上,他大力的拽着一个军官的衣领,把他拉到了自己脚下。
如果要说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有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的脸孔,人们只会认为你在讲冷笑话,并且一点也不好笑,任谁看见他这种摸样,都会不由自主的匍匐在地祈求他息怒。
“陛下!是。。。。。。是。。。。。。”
那位军官惊恐的看了一眼一旁那仿佛随时都要倒下的人,最后耷拉下了脑袋,
“是保鲁夫拉姆阁下。”
“呵!”
有利一把推开军官,他走向少年。
接近的脚步声对于保鲁夫拉姆来说,现在更像是来至炼狱的嘶吼。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5分的把握的话,到了现在他心里完全没有底,他不能确定有利会不会相信自己,随着有利的接近保鲁夫拉姆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后倾斜。
“就在上午我收到情报的时候,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只是愚人节的幻想!现在,你自己来告诉我!是谁杀了孔拉德!”
他的语气是平静的,却少了起伏和温度,所达到的效果就像是最恐怖的魔鬼伸出长长的舌头,对着你的脸不停的吐出饱含剧毒的香甜气息一般。
“是,是我!”
保鲁夫拉姆在他的迫视下牙齿打颤,他曾幻想过有利会听他的解释,然后拥抱他安慰他,对于亲手杀死兄长的颤抖与疼痛,已经抽干了他所有的气,然而等来的却是有利憎恨!
这一刻保鲁夫拉姆甚至想到了足以毁灭自己的一点,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自己,有利会这样伤心难过吗?
为了孔拉德,那个原本温暖而包容的人瞬间就变成了凶猛的野兽,是因为爱着孔拉德吗?
“承认了!还这样若无其事的承认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有利的面孔扭曲了起来,不管是因为爱还是仇恨,狠狠的甩出了一巴掌扇到保鲁夫拉姆的右脸上。
‘啪’的一声,是一种连黑夜都可以撕裂的力量,保鲁夫拉姆的脸顿时红肿了起来,手指轻柔的摸了一下,痛楚让他清醒过来,眼下并不是在意其他的时候,
“你听我解释有利!是孔拉德失控,我才会。。。。。”
“够了!”
有利一把抓住他的咽喉,那双被泪水所侵蚀的眼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你当我是傻瓜吗!孔拉德怎么可能会失控!”
“我也不知道!”
保鲁夫拉姆整个人快要崩塌一般,泪水决堤而出,被有利捏着的咽喉仿佛要碎裂一般,呼吸也变得困难。
前后的变故以及爱人的憎恨正摧毁着他的意识,也许就此逝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他不能背负这样的罪名,
“孔拉德只说是因为一封信,可是我没有发现他所说的信,但是他要求我这样做的。”
“信?”
有利沉思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他用一种嘲笑、藐视、憎恨的眼神看着他手里的保鲁夫拉姆,
“是你因为信而失控了吧!你不是一直都爱争风吃醋的么!就在你上战场的那一天,你就因为我和孔拉德所谓的过于亲密而发疯了,现在就因为我单独给孔拉德写信,所以你嫉妒他!而你那毫无廉耻的心,最终出卖给了恶魔,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长!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真恨不得撕开你这副迷惑人的皮囊,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有利!你。。。。。。”
如果说之前有利的憎恨与扭曲只是让保鲁夫拉姆感到害怕的话,那么现在的羞辱让他暂时忘记了失去兄长的痛楚,一种悲愤从脚底迸发直冲喉头。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毫无廉耻心的人!?哼,孔拉德温柔又包容,你一直爱的人是他吧!你那些所谓因为我的性别而不适合在一起的理由,也全是因为他的存在吧!”
有那么一瞬间,保鲁夫拉姆是恨孔拉德的,恨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残忍,不仅永远遗忘不了自己亲手将宝剑刺进他身体的实感,那种血液喷洒出来的惊恐,到了现在连有利的爱也要一并带走了。
“是!我就是爱孔拉德!我一直以来爱的就是孔拉德!你除了骄傲任性还有什么?一无是处还对孔拉德颐指气使,你有什么能跟他可比的!听到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有利几乎是靠吼出来的,绝望的泪水哗哗的流淌,只是因为孔拉德的逝去而绝望吗?
至少有利是这样认为的,他望着手里的保鲁夫拉姆,犹如手心里的一只蚂蚁,只要稍一用力自己所有的愤恨与绝望也会随之消失。
有利的牙齿咬的吱吱作响,他捏在咽喉的手指紧了又紧,但当他再次触及到保鲁夫拉姆有些吃痛的表情和绝望到失神的双眼后,有利最终一把推开了他,这到底是他的不忍还是残忍?
“我不会让你就这样干脆的死去,那样并不能抵消你的罪恶,我会一点一点慢慢的折磨你,到那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叫比死亡更痛苦的活着!”
“。。。。。。”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痛苦的吗!不会再有了,即使现在心脏被撕裂了也不会感觉到痛的一种痛苦,就是我现在的情形了,你还打算怎么折磨我呢?
保鲁夫拉姆惨淡了笑了笑,拥堵的喉咙还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便如同枯黄的树叶随风倒了下去,那残忍扭曲的脸孔一直纠缠着他,直到失去意识的时刻。
“呜。。。。。。”
当这一幕再次鲜活的跳跃在保鲁夫拉姆眼前的时候,他忍不住啜泣出来,跌坐在树丛里。
奥萨心痛的搂着他,此刻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给予他拥抱。
“谁?”
同样处于悲伤中的有利,瞬间警觉了起来,他下意识的觉得是他回到了这里,有利为自己有这个想法而感到生气,不悦的皱起了眉。
有利现在已经无法判定自己最初对他的情感,在两年前的某段时间他认为自己爱上了那个人,但随着事件的发生,有利已经遗忘了他们之间有过的羁绊,剩下的只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恨意。
如果说时间能够治愈一切,那么这两年来只要稍微触及到有关他的东西,一种从心底发出的深深的疼痛又算怎么回事?
如果说单纯的恨,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慢慢平静下来,有利曾认真的想过这件事,最后他认为还出于自己的自责,是他没有处理好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最终让孔拉德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是我,陛下。”
一头红发的健硕男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我一直在旁边静静的陪着孔拉德,这样也被陛下发现了嘞。”
“原来是尤扎克。”
有利眉头舒展开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怎么会突然想起他来了!
让那样一个已经什么也没有的人自生自灭,也许早就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想到这里,有利的心有些疼痛,但这并没有让他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奇怪为什么就算他死了也还是无法平息自己的绝望与愤恨?
难道只是因为并没有最终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吗?
可在大家一致的影响里,应该是死了,毕竟像他那种单薄的身体根本不能支撑到现在。
“陛下,该回去了,已经接近中午了。”
“恩,走吧。”
两个人转身离去,尤扎克回过头来朝着保鲁夫拉姆的方向望了一眼,是无奈还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