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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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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行程结束,显庆帝等终于在围场行宫驻跸。仁庄后派人送来簇新的曳撒和缎面短靴。陈慎方在镜前试了,就见渚儿笑容满面地进来道:“禀王妃,王爷在前头马场等着王妃过去试马,特让奴来接王妃过去。”
陈慎让常胜赏了她,蔡庆喜道:“还从没见咱们王爷这样细致疼人呢,王妃真有福气!”陈慎无奈地摇头道:“试马是假,借机炫耀自己是真,恐怕还挖了别的坑等着我跳呢。”
果不其然,他刚到马场,便见一群华族少年子弟正哄闹地围着一匹跟道祯一样趾高气昂的白马唾沫横飞。道祯牵着马缰绳,通体舒泰地享受众人的奉承。见陈慎来了,她随意招了招手:“清溪,你快来,看看我给你挑的这匹马。”
周围人立刻发出一阵热烈的马屁声,纷纷赞她眼光出众,有伯乐遗风。一个眉眼与道祯有几分相似的少女笑道:“想不到咱们英王爷还是个疼内贤的情种,自王妃进宫,王爷连聚仙雅集那样有趣的地方都少去了。”
“是呀,还是宗启说得对,咱们王爷是个真英雄,所以才难过美人关嘛!”
道祯笑骂:“九光你嘴里就没几句好话,敢拿本王开涮。清溪,快骑给她看看。”
“我确实不会骑马,蒙王爷厚爱,挑了这样的良驹,实在羞愧难当。”
应九光翻身上了马,勒着马笼头来来回回地绕着道祯打转:“王爷,王妃不会骑马,不如你们共骑一乘,咱们去打些小东西晚上好烧着吃!”这群纨绔巴不得一声,纷纷上了侍从牵来的马,甩鞭闹哄哄地去了。
道祯心中暗喜,面上无奈地道:“我的马烈得很,你要小心抓住我,掉下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待侍卫们给那大白马上了双鞍,道祯先翻身而上,居高临下地对陈慎伸出手:“来吧,我拽你上来!”陈慎拉着她的手,一只脚踩着马镫,正要借力而上。不想道祯装作手滑,猛地抽回了手,陈慎重心不稳,险险从马上跌落下来,幸好有常胜扶着,才免了摔在地上的窘迫。道祯恶作剧得逞,伏在马背上哈哈大笑。陈慎早料到她会有这招,只微微笑道:“都怪我笨手笨脚的。只是王爷,前头已走了半日了,再不赶上,王爷就不怕失了这个好彩头?”
道祯招手叫侍卫们重扶了陈慎上马,自己轻夹马肚让马慢慢跑起来。骑在马上了她仍意犹未尽,眼珠滴溜溜地转。见身后的陈慎沉默不语,她有意先挑起了话头:“那个应九光是我母妃的亲侄女,她还有个弟弟叫应如是,今年十五了,比你小上两岁。应家姐弟和我最是亲厚,今后你若是闷了,就叫如是来陪你玩耍。除了魏国公应家是我母妃娘家,西平侯李家因着孝惠的关系,子弟与我也颇有交情。你是我的王妃,今后可多往这两家,再加上忠勤侯任家走动走动。”“知道了。”
趁他分神,道祯突然猛夹马肚,又狠狠抽了一鞭。那马长嘶一声,疯了般朝旷野冲去。陈慎大惊失色,他明知是道祯的诡计,可从没骑过马,如今见马这样疯跑,内心顿生恐惧,手紧紧地抓着马鞍的边角不敢放松。马跑得越来越快,陈慎经不住这风和颠簸,终于忍不住颤声道:“快停下!”
道祯装作风声大听不到,仍一鞭一鞭下去,让那马跑得更狂野。这本就是万里挑一的千里良驹,性子又烈,挨了主人的鞭子正没好气,不管背上的人坐不坐得稳,只管撒开四蹄,喘着粗气全力奔跑。
陈慎被这马颠得耳鸣目眩,渐渐失了力气。见他要掉下马去,道祯一手抓缰绳,一手顺势将他搂在怀里,坏笑着道:“好王妃,今后还弹那琴不弹?”见他不说话,道祯又得意地笑:“原来你也有今天。今后要是再敢顶撞我,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绑在马背上跑上三天三夜!看你还牙尖嘴利,哈哈!”
待前后赶来的人近了,道祯这才勒住马,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清溪你怎么了?”周围顿时围上来一群人,俱是锦绣曳撒,腰挎弓箭。陈慎勉强在宫奴们的搀扶下才下了马,脚软如泥,恶心欲吐。道祯仍意气风发地坐在马上,自己领了那帮狐朋狗党呼啸而去。
第二天,显庆帝亲临围场,战鼓槌得惊天动地,呼喝声、万岁声、弓矢声、欢呼声震耳欲聋,生生盖过了围猎时的木哨和猛兽的吼叫。华族士族的青年子弟们分两翼在显庆帝的带领下,穿梭于旷野山林追逐猎物,俱有心拔得头筹好给自己和家族争光。
前头女人们狩猎,后方的男人们倒安静得多。愿意骑马的邀了认识的朋友去湖边草地遛马散心,懒怠骑马的则陪着仁庄后在特别搭建的观景台观看围猎。虽不狩猎,这些男人们仍随场合穿着曳撒。只是男子所穿的曳撒与女子不同,长垂及地,遮盖住了里面的短靴,前后身均打有马面褶子,故有百褶曳撒之称。
在一群公主王妃中间,一身月白绣金流云纹曳撒的陈慎端坐在太子妃下首喝茶,气质高华,清秀出众。前一天在场的好事纨绔将道祯捉弄他的事当做笑话说与家里人听,很快在内眷中传了个遍。此刻见到他本人,同情者有之,看热闹者有之,更有一等未嫁的小公子们纷纷用手中的折扇掩着脸悄声议论。陈慎面带浅笑,优雅地研香泡茶,完全一副置身事外,超然外化的态度。
仁庄后很是喜欢他的冷静淡泊,待茶点端上,特地选了几样精致难得的赐下。用完了点心,仁庄后又招他到身边坐下,拉着他的手轻声道:“祯儿被她皇父惯坏了,最是个不讲理的性子。你受委屈了,且多担待些。”见陈慎点头应了,他心中更是不忍:“宫里的事,祯儿应该多少说了些。万岁虽对她给予厚望,却因老来得子,舐犊情深,不忍多加锤炼。今后若受了什么委屈就来端和宫找母后说,只要母后在一日,就护着你一日。母后不在了,还有孝惠和李家,断不容她做出混账事来。”
“你嫁来也有四五个月了,不是母后性急,你若不能伺候祯儿诞下世子,背后又无家族支持,今后府中要添人进口,再想留住祯儿的心就难了。”
陈慎心中了然,并不点破,只说些夫妻感情融洽,道祯有情有义的话来宽慰仁庄后。这时一个穿着柳黄色撒花曳撒的少年出列蹲身跪拜:“启禀娘娘,听闻英王妃不善乘骑,臣子愿献温顺马驹与王妃赏玩。”仁庄后笑道:“难为如是想着。说起来他还得唤你一声表姐夫,慎儿,你就同如是去遛马散心吧。”
应如是亲自扶陈慎上了一匹温顺的小马,牵着缰绳慢慢走着。陈慎笑道:“这可让我如何担得起。”
“我仰慕王妃风采已久,早有心来拜见,姐姐却说王妃好静,平日里深居简出,不喜人叨扰,这才迟迟未能成行。”见他说话不急不缓,恰到好处,颇具世家之风,陈慎在心中暗暗赞好。如是生得并不像道祯和九光,眉翠鬓秀,薄唇皓齿,双眼大而有神,年纪虽小,仍难掩英气。应氏在五姓中最为兴盛显赫,他母亲是袭了爵的长房家长,贵妃亲妹。如是出身这样的豪门世族,又是嫡子,难得他还能温和平易,进退有礼,丝毫没有他亲姊和表姊的骄纵之气。
“姐姐与英王爷同年所生,打小儿英王爷就爱找她玩耍。姐姐总说她是个面上坏,心里善的人,虽说我们三人一起长大,可我还真有些怕她那乖戾的性子。王妃嫁给她,别人总说如何风光,如何尊贵,照我看,王妃吃了不少苦吧。”
陈慎很是诧异,见他转脸来看着自己,忙微笑着道:“王爷本性纯良,只是性子未定,还过几年便好了。”
“王妃果然如传闻所言宽仁温厚。”
如是继续牵着马,两人说些闲话,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翠山环抱的湖泊前。陈慎爱这景色,便叫如是停了下来,两人找了处平整的青石坐下。
片刻便听身后一个声音道:“我还以为是仙子下凡了呢,原来是英王妃和应家小公子啊。”
认出这声音,陈慎忙拉了如是在身后,款款看向来人道:“我还以为是山野村妇呢,原来是恭王爷和•••唐家少爷啊。”唐钟墨连忙下马行了半跪礼,道敏则笑嘻嘻地俯了俯身道:“有礼了!应家小公子真是出落得一表人才,不知可许了人家没有?”如是躲在陈慎背后低着头一言不发。陈慎鄙夷道敏的浮浪,与她相比道祯虽喜怒无常,却更有天潢贵胄的端庄和骄傲。
“虽说是在宫外,恭王爷还是要时刻牢记谨言慎行。应家小公子尚未出阁,不应与陌生女子交谈。前头似乎很是热闹,王爷不如带着唐少爷和侍卫们去猎个好彩头吧。”
张道敏盯着陈慎,迸发出一阵大笑:“不争气的小五娶了这么个呆板无趣的王妃,还真是破锅偏配了漏盖子。应家小公子,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一转马头带着唐钟墨和侍从们径直去了。
等她走得远了,如是才松了口气:“如是多谢王妃关照。”陈慎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
临分别前,如是拉住陈慎的衣角,悄声道:“英王爷本最不喜男人强势,可依之前的传闻来看,对王妃却有所不同。假以时日,王爷定能发现王妃的好。”略顿了顿,他垂下眼,声音放得更低:“如是•••很高兴能和王妃成为一家人。”言罢,他低着头向魏国公府的院子快步走去。聪颖如陈慎怎能听不出如是的话外之音,他站在原地思忖半日,方气定神闲地领着人回仁庄后处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