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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本性难移【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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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谣没有侧头,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思绪早已不知飞去哪里。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一个望天,一个看地,好似在各做各事,但四周的氛围却又那般的静谧安宁。
许久的沉默过后,还是李书谣先开了口:“晓雯刚才回来了。”白慕棠刚想松口气,却因李书谣随后的一句弄得重又提起心来,“不是我带回来的。我到仪山半山腰时就遇到了下山的晓雯和钟木。晓雯看到我,就只说了一句……”
李书谣突然停了下来,似在挣扎着些什么,白慕棠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淡然,皱着眉头侧脸向李书谣看去,李书谣还是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神情,只除了那张张口说话的嘴,“她说,她不要再成为任何人的负累。”
白慕棠本就皱着的眉头更是快要打结一般,李书谣的语气虽看似与平时无二,可白慕棠听得出来这其后的不解、不安以及茫然,别人也许无法明白,可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来说,却清楚地知道,陆晓雯这句话对李书谣的杀伤力有多大。
自陆晓雯八岁随师父上山以来,李书谣就自动自发地将大大咧咧的粗神经晓雯当做自己的亲妹妹般纳入自己的保护圈。
十年的时间,他们三个从无知的幼童长大成人,但陆晓雯却保持着与幼时无异的纯真心性,不可谓不是李书谣的刻意保护,而陆晓雯也习惯了有事便找书谣,每次冒冒失失地闯了祸,几乎都是书谣替她收拾残局。书谣虽然每次都是冷言冷语打击晓雯,无非也是希望她长长记性,从未真的撒手不管过。
十年,李书谣习惯了,陆晓雯习惯了,甚至周围的大人们都习以为常了,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无论晓雯怎样天真无邪,也终归会有挣扎成长的那天。
思忖片刻,白慕棠迟疑地问道:“是钟木跟她说了什么吗?”
李书谣机械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是有种感觉,晓雯,也许不会再是我熟悉的那个晓雯了。”
白慕棠看着李书谣失落的神情,双眼中的茫然清晰可辨,暗自握了握拳深吸口气道:“书谣,你该清楚,陆晓雯不是李书铭。”
李书谣的身体明显一僵,硬挤出一丝嘲弄的神情,“我当然知道不是,我还不至于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一如既往的言辞强硬,可那不稳的声线,却出卖了她此时的心绪。
白慕棠好似还嫌不够,倏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高声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李书谣,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陆晓雯只是师父有缘收的徒弟,她不是书铭,更不是你的责任。是,我承认,他们俩一样的行事莽撞,一样的喜欢粘你,一样的大大咧咧,可你不能因为相似的性格,就把对书铭的亏欠,全投加在晓雯身上啊。书铭已经死了,那只是一个意外,不是任何人的错。”说到最后,白慕棠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怒意以及点点疲惫。
李书谣捏着自己的衣摆,抬头直视着白慕棠,反反复复强调着“不是这样!”习惯性的用语强势,却前所未有的底气不足。白慕棠知道不该逼她,深吸几口气,稍稍平复了下自己,重新坐了回去,尽可能地语气平静道:
“书谣,就算我说的都是错的,可有一点,我总不会说错,晓雯虽鲁莽,却也极犟无比,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她是撞了南墙也要敲了那面墙看个究竟才死心。总之,不管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既然已经说了,你想再多也是徒劳。”
这一次却是李书谣猛然从台阶上站起:“也许她那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明儿就会早起练功,可她从来不记口诀,我应该给她送本心法去,以免她乱来一气。不对,这会不是在祁旻山,没有书。啊,我可以去默写下来。反正师父教她的那些,我都知道,我要去找意叔,麻烦他替我准备笔墨····”
白慕棠一把扯回打算抬脚的李书谣,重新按坐下来:“书谣!你先坐下来,我们都还不知道晓雯到底要干嘛,你就不能先静观其变,再作定夺?”
李书谣好似一瞬间泄了气,重新缩了回去:“是啊 ,我连她究竟要干什么都不知道。”话音刚落便猛然提剑,越过屋脊往仪山山上跃去。白慕棠看着李书谣远去的背影,第无数次地生出一股无力感,却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这厢,跃上仪山的李书谣,一个人一遍又一遍地舞着李家剑法,或刺或挑或回挽剑花无数,直舞得山中鸟兽惊起,无吟剑在手中似有若无,剑气带起的尘土落叶绵绵不断,侧耳静听间,都仿若能听到无吟剑随舞动生起的“吟吟”铁音。
反复舞着同一套剑法的李书谣,突然间一个侧身,横剑以抵,随着“叮”的一声,一截短竹回弹后落地。待看清来人后,李书谣垂下手中之剑,立于原地不动。
“我钟木虽没有大智慧,却也知道,万事皆在专心二字。就拿我制作器具来说,只要专心,即使只是几截断竹,一团韧草,我也能有办法制成简易武器。”说着还扬了扬手里似在刚才临时所制的物什,“而你刚刚很明显心不在焉,就算我不懂武,也能看出破绽百出。”
李书谣半侧过身,一边将无吟剑收回剑鞘一边冷声回道:“既是不懂武,又何必不懂装懂。”
“若不是受人所托,我也不乐意走这一趟,折腾了大半宿,好不容易才挨到床边,现在再这么折腾一轮,天都快亮了。”
李书谣迅速地扭头看他,钟木扔掉手中的简易竹器,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开口道:“别想了,不是晓雯要我来的。”
李书谣似乎知道了是谁,便不愿再开口多话,完全无视一旁的钟木,起身一跃,落于树杈之上,背靠着树干斜坐于树枝上,兀自望着远处神游。钟木不以为意,抬头对着李书谣道:“莫非你们练武之人都喜欢坐在树上跟人说话?刚刚的陆晓雯是这样,这会的你也是这样。”
“不好意思,我没打算跟你说话。”
“说完我要说的,自然就会回去睡觉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都告诉晓雯了,她也已经没事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学会难为情了,说自己的不动脑子给大家带来麻烦了,说她要好好反省反省。至于为什么会在遇到你时说那句话,我也只能猜测这是她反省的结果了。好了,现在我要回去睡了,你,就自便吧。”
随后钟木便打着呵欠转身向山下走去,李书谣从始至终未曾所有动静,待得钟木越走越远之际,才似呢喃般吐出三个字:“反省吗?”之后再无动静。
不管如何的一场混乱,也挡不住东方渐白,一夜的鸡飞狗跳以众人各有所思落下帷幕。不知道,这后半夜安心睡下的能有几人,总之次日的早餐时分,一切似乎已各归各位。可大家心知肚明,有些事,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只是不知,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
当李书谣踏进前厅之时,餐桌旁还只有莫云、钟木和白慕棠三人。李书谣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也不等三人回应,便自动自发地落座用餐。白慕棠略带尴尬地对着莫云报以歉意的一笑,整个前厅除了四人的碗筷声,静默得有点诡异。
“等一下!!!!”
一道惊呼打破了这份静默,紧接着,一身衣衫凌乱的陆晓雯散着发飘进前厅,绕着餐桌兜了一圈,才回座位坐下。已落座的四人均几不可见地抖了抖眼角,只因陆晓雯捧在手上的盘子里堆满了各类点心、小食,凡是桌上有的品种一样不少,都是她绕桌一圈所获。
完全没察觉到旁人的无语,陆晓雯笑得一脸得瑟:“还好还好,差点就来不及了。”说着便左右开弓,一手包子,一手花卷,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而从陆晓雯进门开始就一直额冒青筋的李书谣,终于忍无可忍地一筷子敲上陆晓雯的脑袋:“陆晓雯!!你这一大早的,耍什么白痴?”
陆晓雯睁着无辜的双眼,可怜兮兮地说道:“书谣,你难道没有看到,刚刚这最后一个肉包差点就被莫云夹去了吗?我当然要趁桌上还有的时候,每种都扫一样啊,不然肯定就吃不到了啊。”
不等李书谣作答,两道笑声便很不给面子的飘了进来:“哈哈···李书谣啊李书谣,亏你还是跟她一块长大的,那个吃货,除了吃还能有什么让她这么紧张?”紫清和唐歆一前一后踏进前厅,而说话的正是走在后头的唐歆。
两人入座后,紫清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道:“莫将军,能不能麻烦你的手下再跑一趟?这身黄吧啦叽的衣服,实在是跟我的格调不符,我向来只穿那家锦绣阁的衣裙,而且大多是穿他家的苏绣紫衣。”
陆晓雯满嘴包着食物,还非要张口说话:“哪儿来那么多讲究,是件衣服就成,再说,我觉得你这身很好看啊。”
紫清鄙夷得努了努嘴:“你个假小子能懂什么?你觉得好看?你几时有觉得什么不好看过?”
陆晓雯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决定看在食物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径自埋头猛吃。李书谣扫了眼陆晓雯,垂眼嗤道:“与其抱怨衣服,倒不如先瞧瞧自身气质。我倒是觉得,这种扎眼的黄挺配你的孤芳自赏。”
紫清皮笑肉不笑道:“呵……真是谢您抬举了!我也觉得你这身白色,特别能衬托出你那冻死人不偿命的气质!”
“英雄所见略同。”李书谣毫无所谓地点头赞同。
“你······”紫清一下噎着,不知该如何反击。而一旁的陆晓雯偏还要不知死活地横插一句:“紫清,你要是不想吃早饭,可不可以把你的那碗粥给我?我快噎死了。”
紫清立刻转移目标,一把将陆晓雯凑过来的脑袋推回去:“你个吃货,别想打我的主意!”
“哈哈,紫清,人家晓雯打的是食物的主意,可不是你的主意。”唐歆笑得一脸揶揄,顺手将自己面前的粥碗推给陆晓雯,陆晓雯赶紧喝了两口顺顺气,一脸感激涕零道:“还是唐歆最好了。”后又无比怨念地转向紫清:“哼,紫清你小心独食而肥!”
不等紫清发作,李书谣抢先开口问道:“晓雯,你今儿早上练武了吗?”
陆晓雯立时装作没听见,吧唧着嘴巴称赞道:“啊,我怎么觉得今天的米粥特别的香啊···”
李书谣眯眼喝道:“陆晓雯!!昨儿是谁说要用功习武的?恩??”
还想继续装聋作哑的陆晓雯,在听到李书谣最后那个拉长调子的“恩?”时,只得呐呐地说道:“嘿嘿···那什么,书谣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发的宏愿没个上千,也起码九百九十九,你啥时见我兑现过?”话音一落,不等李书谣发威,便一个闪身飞出前厅,只留空空的座位以及桌上的一叠空碗空盘。而身后的李书谣难掩怒气地咬牙切齿吼道:“陆晓雯!你死定了!“
白慕棠无比尴尬地闷头挖粥:书谣的怒气更多的是源于自己白郁闷一场的不甘吧,她怎么就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