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首次出门的儿子 ...

  •   这是墨楚寒第一次正式随墨炎出谷,少不了要仔细打点一番。斩秋谷上下可谓是忙了个人仰马翻,总算在一个月后将所有的住宿行程安排妥当了。

      出发的头天晚上,管家在书房伺候笔墨。墨炎将几本急要的文书处理完放到一边,吩咐道:“趁本尊与少主出去这段时日,请师傅来在东厢房盘上地龙。”

      管家一愣。

      东厢房是原先墨楚寒刚搬进梧藤院的时候墨炎拨给他的屋子,但后来他一直跟着墨炎睡,一次都没去住过,那儿也就空下来了,不知道墨炎怎么想起来要盘地龙了?

      管家从小伺候墨炎到大,脸面比别人大些,便斗着胆问道:“谷主这是要让少主搬过去?”

      墨炎点头:“他如今也大了,总不能一直与本尊同寝。”他略顿,又道:“此去少说也得三个月,不必太赶工,做工务必与长清阁的一样好。盘好了就开了窗透气,屋子里不可有任何异味灰尘。”他想了想,又说:“厢房的格局摆设尽量效仿正房。若差距大,也可将正房的家具搬过去一些。”

      管家不禁感叹墨炎待墨楚寒真是疼到心尖子上了。地龙自不必说,最是费碳费银钱的,除了谷主一般人不可享用,如今却要给墨楚寒特特盘一套。正房的物件都是历代谷主用下来的,可墨炎怕他眼盲换了新环境不方便,竟是连这些都不惜要动。

      翌日用过早膳后,墨炎携着墨楚寒和满脸贼笑的南宫弑坐着马车悠悠哉哉地上了路。

      这次的马车是按照墨炎的吩咐定制的,比几年前墨楚寒坐过的那辆宽敞奢华了不少。且这次随行的人、携带的东西都不少,前前后后跟着四辆马车。

      墨炎平时出谷素喜从简,没有过这样的阵仗,眼下镇上的人见到这排场都新奇得很,不敢上前来,便三三两两地聚在路边议论。

      “这是要干什么去?以前墨谷主出门也没见着这么些阵仗。”丝绸铺的掌柜从门面抻出头来看着缓缓驶过街头的马车队,问道。

      “听说这回少谷主也去。少谷主身子弱,要带的东西多。”隔壁胭脂坊的老板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接了嘴。

      “少谷主?”丝绸铺里正在选料子的太太回过头来,想了想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少谷主眼睛不好,是个瞎子?”

      “哼!是瞎子不假。”掌柜同样压低了嗓音道。“但架不住墨谷主疼爱。你忘了好些年前有人把少谷主掳了去,墨谷主一气之下屠了那人满门呢!”

      选布料的太太撇撇嘴,道:“不就一个瞎了眼的儿子么,也用的这么宝贝!”

      胭脂坊的老板娘听了笑道:“墨谷主就他这一根独苗,再怎么不好也稀罕的很。等有了其他的孩子,大概就瞧不上这个了。”

      其他几人听了,心想差不多就是这个理,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从斩秋谷到长宁路程不长不短,平时墨炎去七、八天就到了,不过既有墨楚寒随行,自然不会如以往那般赶路。按墨炎定下的每日三个时辰的路程,约莫要走大半个月。

      墨楚寒一开始觉得坐马车新鲜得很,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儿碰碰那儿,玩的不亦乐乎,
      后来兴奋劲儿过了,又央着墨炎给他念书听,随着马车一颠一颠地,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墨炎轻轻将手中的内家心法放到一旁,看了看儿子靠在他心口的小脸,眸中神色依稀柔和了些,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合上眼歇下了。

      马车慢慢悠悠地行在乡间的官道上,天快黑了才到达延榘的分铎。

      延榘离斩秋谷不远,骑马不过几个时辰的路,以前墨炎出谷办事并不曾在这里停留,分铎的刘掌柜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收到信儿得知一下子要接待谷主和少主这两尊大佛的时候,很是惶恐,连日来一直精细准备着。

      一行马车在渐暗的暮色中驶入分铎的二门。刘掌柜早在门口恭候多时,眼下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哪里不妥当惹了墨炎不喜。

      只是过了一会儿,除了骑马的冬雷、夏云、秋雾三人,光见着从后面的马车下来了一个穿着平平无奇、摇着一把没有题字的扇子的男人和一个黝黑健壮的少年,主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掌柜虽没见过墨炎几面,但早有听闻他性子既狠戾又不好捉摸。眼前不知是不是哪里不合他的意,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下车。

      刘掌柜这样想着,低着的脑门上就流下一颗豆大的汗珠。

      马车里头,墨楚寒正惺忪地靠在墨炎怀里。他身子本就孱弱,经不起长途的颠簸,在马车里迷迷瞪瞪地睡了一路,被墨炎叫醒的时候还是觉得浑身乏得很。一般他刚睡醒的时候动不得,须得缓一会儿,且不能见风,否则容易感染风寒不说,还极有可能引发心悸。

      墨楚寒全然不知外头有一众人候着,自顾自地醒了会儿神,打了个呵欠,有些迷糊地小声问:“已经到了吗?”

      “嗯。”墨炎用食指的指节轻柔地顺着他的头发。“本尊抱你下去。”

      这在谷里是常有的事,墨楚寒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闻言就习惯性地用双手环过父亲的脖子。墨炎拿过自己的雪狐大氅将他过严实了,一把抱着下了马车。

      外面的刘掌柜终于听到了动静,下意识地抬头瞄了一眼,已经到嘴边的那句“谷主一路辛苦了”就卡在了喉咙里。

      这、这……!

      只见墨炎怀里抱着一个通身被一件白色大氅裹着的人,稳当地从马车里走了下来。那人被裹得严实,看不见脸,但看身形应该是个半大的孩子,大抵就是斩秋谷的少主。

      以前隐约听闻墨炎对那个盲眼的儿子很是宠爱,却不曾想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墨炎的身份何等尊贵,性情又何等凉薄,能让他护在怀里抱着下马车,可见墨楚寒有多么得宠!

      掌柜愣神之际,墨炎已抱着墨楚寒走到了跟前,他猛地回过神,赶紧欠身恭恭敬敬地道:“见过谷主、见过少主!”

      听见陌生的声音,墨楚寒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墨炎怀里缩了缩。墨炎微微收紧了托着他的手臂,对刘掌柜道:“先进去。”

      “是!是!谷主这边请!”

      延榘离斩秋谷最近,但只是个小分铎,总共差不多就是个三进的院子,前院的屋子用来处理生意,后面的院子住着刘掌柜一家和几个伙计。

      刘掌柜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地拿袖口去擦额角的汗水。

      墨炎一路并未说过一句话,却依然让刘掌柜感到一股无名的压迫感。他忍不住侧过头瞄了一眼,刚好看见那被墨炎抱在怀里的孩子好像说了什么,他稍稍低头回了他一句。刘掌柜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过头。

      刚刚他只瞥了一眼,并没有看真切,但墨炎的神色,显然与对待旁人时不同。

      院子是刘掌柜一家住的,地方不大,自然也没有梧藤院精致,不过收拾得干净,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刘掌柜在垂花门前驻足,琢磨着墨炎对墨楚寒的宠爱,转过身恭敬地问:“谷主,可要先行把少主安顿下?”

      墨炎顿了片刻,反应过来他为何会多此一问,道:“不必,他与本尊同住。”

      刘掌柜懵了一瞬。

      先前管家来信是说少主与谷主同住,他顺理成章地理解为同住一个院子。毕竟世族大家,就算亲厚,也没有家主将孩子养在房里的,可如今看,同住竟然是同寝的意思么!

      这孩子都多大了!

      这父子俩的关系在刘掌柜看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他面上不敢带出丝毫,马上接了话:“是,谷主这边请。”

      安顿好了墨炎人马,刘掌柜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在墨炎吩咐不必摆宴共膳时,他心里雀跃地连劝都没怎么劝就赶紧退下了。回到屋里,刘夫人伺候他换衣裳,见他里衣都浸透了,不住问道:“谷主可是威严?瞧你紧张的,一身的汗。”

      刘掌柜摇头,叹道:“好在咱们收拾屋子的时候还算尽心。谷主对少主的宠爱,可不一般呐……”

      一时间,墨楚寒极受墨炎宠爱的消息在斩秋谷的掌柜之间传了开来。有几个先前因为墨楚寒目盲而轻看他的,如今都赶紧收起了心思。接下来的几个分舵,掌柜们在接待墨楚寒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墨炎几眼扫过密报,对于这个结果甚是满意。他此次带儿子出来,除了主要目的之外,也是为了让诸掌见见未来的主子、为以后墨楚寒接触家族生意做铺垫。毕竟墨楚寒一日日大了,虽并没指望他赚钱,但基本的理事还是该学的。

      墨楚寒全然不知自己近日在斩秋谷的各大掌柜眼中水涨船高的地位。他迷糊却快乐地跟在父亲身边,沿途吃喝玩乐,走走停停,等到达长宁已是将近一个月以后的事。

      上官锦头两天接到信儿,破天荒地午时不到就起了。

      托墨炎的福,他这几个月过的可谓是神仙般的逍遥日子,不用在老爷子眼皮底下夹紧尾巴做人,也没有他娘成日给他说亲,甚好!

      墨炎的马车驶入斩秋谷分铎别馆的二门后,就见上官锦站在门口笑眯眯的和只狐狸一般,他身后,站着神色有些木讷的竹笙。

      墨楚寒知道快要到目的地了,一早启程的时候就兴奋地很,在马车里也没怎么睡,眼下精神好的很,下车的时候都不用墨炎抱,扶着四喜的手自己就下去了。

      “我说楚寒你是属竹子的么,怎么几个月的功夫长了这么多?”

      墨楚寒神色一亮,脸上绽出喜色。“上官叔叔!你怎么在这儿!”

      上官锦笑着上前,跟墨楚寒身后的墨炎对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抬手刮了下墨楚寒的鼻梁,道:“还说呢!我这都等了半个月了!你和你父亲是不是一路光玩儿去了,怎么这么慢?”

      墨楚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一顿,侧着脸仔细地聆听着,问道:“竹笙哥哥是不是也在?”

      竹笙吃惊地抬起头来看向墨楚寒,没想到自己没说话他只凭脚步声就认出来了。

      “我在。”他顿了下,看向墨炎,颔首道:“墨谷主好。”

      “嗯。”墨炎点头应了,牵起墨楚寒的手,道:“先进屋去。”

      “哎对对对,进去说、进去说!”上官锦凑过去,笑嘻嘻地道:“我跟你说啊楚寒,等着上官叔叔带你出去玩好玩儿的……”

      竹笙看着他眉飞色舞一副坏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墨楚寒到底身子弱,兴奋了一天,刚用过晚膳便乏地有些睁不开眼了。墨炎见状,早早地打发了他去睡,自己与上官锦去了厢房。

      上官锦让人开了一坛果子酒,捧着酒盏小口小口地啜着。墨炎拿过杯子,只闻见一股清淡梨香,神色有些嫌弃。

      “也就你愿意喝这个,果子汁一般。”

      上官锦不在意地笑笑。“夏天里喝这个爽口的很。”

      墨炎并不买账,抿了一小口就将被子放下了。侧头问:“都准备妥当了?”

      说到这个上官锦来了兴致,献媚似的一笑:“那是!我亲自掌的眼,来来回回挑了两个月呢!”

      墨炎睨了他一眼。上官锦的性子虽还有些少年人的浮躁,但只要肯用心,还算是靠谱的。尤其是办这种事,他向来在行。

      “那浮华居的妈妈一听是要伺候斩秋谷的少谷主,甭管环燕肥瘦,简直恨不得把她所有的姑娘都拉过来让我过眼,那叫一个殷勤!”上官锦笑眯眯地往前凑了凑,问:“你是他家常客吧?”

      墨炎不置可否,低头呷了一口果子酒,半晌才道:“若到了长宁,也会逗留一二。”

      上官锦一顿,忍不住闷头乐了起来。

      都说墨炎洁身自爱,没娶正经嫡夫人之前,屋里硬是干净地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就这一点,不知羡煞了多少春闺少女。

      但其实呢,墨炎也风流,只是他从来不往家里带罢了。

      “可干净?”

      上官锦知道他问的是给墨楚寒准备的那姑娘,答道:“请老嬷嬷验过身的,尚未□□。说是打算让她明年才开始伺候的,但既然是你墨大谷主要,早些也不打紧。我这一通看下来,数她出挑。十五的小姑娘,正是好年纪,长得水灵,五岁的时候就养在别院里调教,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这伺候人的功夫嘛……”上官锦狡黠地一顿。“自然也是上成的。”

      墨炎瞥了他一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上官锦与他多年交情,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其实应该是满意的。他将酒盏里剩下的酒喝掉了,问:“你什么时候带他去?”

      “不急。”墨炎淡淡地道,手上懒散地把玩着白玉小酒盏。“他身子弱,一路颠簸且得养几日再说。”

      上官锦闻言笑笑,道:“也是,总得蓄些体力才行。”

      墨炎回到寝室时,浩白的半月已过中天。寝室里的雁鱼灯依然亮着,灯光随着他进门时带进来的一阵夜风摇曳不定。

      四喜依着内室的门睡得正香,墨炎开门的瞬间他却马上醒了,定眼瞧是墨炎回来了,赶紧站起身,恭敬地行礼。“请谷主安。”

      墨炎退下外袍,压低了声线问:“少主可有不适?”

      “禀谷主,少主回来听了会儿书就睡下了,并未有不适。”四喜毕恭毕敬地答道。

      墨炎点了下头,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是。”四喜待墨炎进了内室,将屋里的灯都熄了,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内室中,一盏糖玉勾连云纹灯还亮着,透过床榻前的藕荷色雪纺幔帐,隐约可见墨楚寒卷缩的身形,如预想中的一样,霸着他半边枕头。

      墨炎淡金色的眸瞳中染过一丝笑意,径自绕过屏风要去梳洗,却听到孩子有些惺忪地唤道:“父亲?”

      墨炎回头,见床榻中孩子揉着眼,显然刚才并未睡熟。

      “方才困成那般,怎得还没睡?”墨炎挑开幔帐,在床沿坐下,随手理了理孩子额前的几根碎发。

      墨楚寒迷迷糊糊地睡得不怎么安稳,现下有些闹觉,开口时语气中带着小小的任性。“父亲不在,睡不沉。”

      墨炎轻手弹了下他的头,不无宠溺地哂道:“毛病还不少。”

      墨楚寒微微缩了一下,扁了扁嘴模糊地哼哼了一声。

      一番梳洗后,墨炎熄灯就寝,墨楚寒很自然地拱进他的怀里,自顾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黑暗中,墨炎感到孩子缓慢地将他的一缕发丝缠绕指尖,心中无端闪过一丝惆怅。

      孩子大了,这次回谷就要搬去自己的屋子住。像这般同寝的日子,到底不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已久,原因有很多,三次元的忙碌与不愉快是一方面、个人懒癌晚期已弃疗也是一方面。文一直断断续续地在写,没有忘,也没有弃文的打算,就算已经没人看了也不会。但如果还有看客的话,在这里说一声对不起,等久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