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挑食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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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蓉见过墨谷主。墨谷主安。”
余氏见对面的上官锦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不禁心下冷笑。
不过就是本家的一个少爷，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往后当家定是轮不到他了，却还不知收敛些，小小年纪便已风流在外，成日占花惹草没个正经，哪能与一手执掌斩秋谷、年少有成却洁身自爱的墨炎相比？好在当时她长了个心眼儿，没应了上官老爷提的亲，她的蓉儿颜容国色，品性端庄，许给上官锦这种纨绔子弟才真是下嫁了！
余氏心里光想着编排上官锦的错处，完全忘了如果不是上官锦，以她们家的身份地位，根本连斩秋谷的大门都进不来。现下她只觉得墨炎的对上官蓉的反应不错，觉得此事有戏，心里便乐开了花。
大人之间暗波汹涌，站在上官蓉身旁的上官瑶却一直拿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唯一与她年龄相近的墨楚寒。
上官瑶虽只有七岁，对男子的容貌只有模糊的概念，却也觉得墨楚寒长得精制俊俏，只是不知道他的眼珠子为什么老是乱转，看起来有点奇怪。
墨炎本无意逗留寒暄，将上官宏砚一家都见了，寥寥敷衍了几句就领着墨楚寒回梧藤院去了。
“乖乖！”上官锦重叹一声，似仰八叉地瘫倒在长清阁前厅的太师椅里，完全没了正形。“见过看人下菜碟的，没见过这么看人下菜碟的！你是没瞧见我那好表妹一路上清高自傲对我嗤之以鼻的样子，那叫一个不待见！哪里是刚才那么一副娇滴滴的含羞草嘴脸！我说她有这层变脸的功夫不在戏班子里头唱角儿真是糟蹋人才！”
墨炎不欲让墨楚寒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瞥了一眼在旁厅习琴的孩子，见他弹得专心，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道：“闺阁女子，都不过如此罢了。”他无所谓地说着，低头呷了一口茶将茶盏阁下，不经意地继续道：“况且她这样，与着大家小姐的手段比，也没有什么。”
上官锦闻言一顿，随即嬉皮笑脸调侃道：“我瞧着你方才对她并不讨厌，难不成是我这表妹姿容倾国，竟是让素来性情疏冷的墨大谷主动心了？”
墨炎不置可否地一笑，并不答话，倒是似笑非笑地看向上官锦，道：“本尊方才瞧你对那少年颇为回护，是个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上官锦说到上官竹笙，敛去了玩闹口吻。“不过就是我那舅伯早年在外与一戏子所生的孩子，我那舅母你也看见了，就是那副德性，前几年忌惮着竹笙是府上独子，还收敛些，后来她诞下嫡子，便愈发容不下他了。”
墨炎嗤笑：“你倒是善心泛滥。”
“我不过看那孩子生性纯良，若就此毁在我舅母手里，实在可惜了。”上官锦轻叹：“如今看来，他在家里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不如我把他带出来，以后跟着我，好歹少受点罪。”
墨炎垂首抿了口茶，无所谓地道：“如此，往后你入谷，带着他一同便是 。”
隔壁屋子里的琴声倏的一阵虚乱，片刻后嘎然而止。上官锦刚觉差异，墨炎已蹙着眉起身走了过去。
墨楚寒依旧坐在矮凳上，一手扶着琴，另一只手攥着胸口，脸色泛白，喘息得有些吃力，听到父亲的脚步声，勉强抬了下头。
“可是心口发闷了？”墨炎将他揽到怀里靠着，修长而劲韧的手指搭在他的内腕探脉。指下脉息稍有紊乱，疏漏不规，乃是轻度心悸的脉象。
“唔……嗯……”墨楚寒把脸埋进父亲的颈口，难受地哼哼。
“去榻上躺一会儿。”墨炎安抚地理了理孩子的额发，轻柔而缓慢地把他抱了起来。
上官锦已经跟了过来，小心地打量着墨炎怀里脸色颇差的墨楚寒。这还是他在墨楚寒被绑之后第一次目睹他发病，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怕是什么大病，神色间担忧非常。“这是……可要叫南宫弑过来？”
“不是很严重。去告诉南宫弑他心口闷，煎碗宁神舒缓心肺的药来。”墨炎吩咐着，将墨楚寒放到寝室的床上。墨楚寒心闷时不能平躺，他便拿了两个软枕给他垫在背后让他靠着，然后抬手搭上他的颈侧，把握着不轻不重的力度，缓慢而规律地打圈按揉，给他调整心律。
这么按了一炷香，墨楚寒的脸色稍见好了些，吐息渐渐平稳。墨炎收了手，扯过一旁的绒毯给他盖上，道：“今日琴不必练了。好好躺着。”
他的话墨楚寒自然不会不听，略略点了下头，小手从毯子底下伸出来，抬起来在前方探了探，摸到墨炎的袖口后轻轻拽了拽，央道：“父亲陪纯儿。”
墨炎一笑，刮了下他的脸颊，轻哂：“越大越会撒娇了？嗯？”
墨楚寒赧然，发病后苍白的脸上这才染上一抹颜色，扁着嘴小声嘟囔：“纯儿难受，父亲还笑话纯儿……”
其实墨炎对儿子的这种全然依赖是很受用的，现下见他一副幼兽般软软嫩嫩的样子心中更是欢喜，不禁打趣道：“本尊是你父亲，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
墨楚寒知道墨炎这是在逗他，并不是真的生气，也不害怕，任着性子跟他闹。
没有一会儿，上官锦就和南宫弑过来了，身后跟着个女婢，提着装了汤药和小点心的食盒。
上官锦见墨楚寒虽然脸色还有些发白，精神却还不错，便放下心来，道：“看样子是没什么大碍，刚才吓死我了。”
南宫弑鄙视了他一眼，嗤讽道：“他若有大碍你我能这么悠哉地溜达过来？也不想想！”话落，便懒得再理他，笑眯眯地在床沿坐下，道：“来，楚寒，给你看看脉。”
南宫弑给墨楚寒诊脉之际，上官锦凑到墨炎跟前，问：“他这是怎么了？以前好像没见他这样发病。”
墨炎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盖子拨了拨茶，淡淡道：“上回落下的毛病。”
他话说得模糊，上官锦却从他不经意间露出的沉明白过来他口中的‘上回’是哪一回。墨楚寒被绑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当时他奉父命南下办事去了，等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人已经叫墨炎找着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墨炎不愿多提，他便晓得墨楚寒肯定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只是没想到竟然留下了病根，怪不得墨炎灭了杜家满门都不解气，还得把人家祖宗十八代挖出来鞭。
上官锦忖了忖，道：“我方才瞧他的样子像是心脏的毛病？”
墨炎点点头。“他此次在外……心脉收了些损伤，有时会心口闷痛。” 墨炎皱了皱眉头，片刻后接着道：“只要平日仔细些，倒也不妨碍。”
两人说话这之际，南宫弑已号完了脉，将墨楚寒的胳膊塞回被子里，转身向墨炎说：“没什么，就是有些发虚，该是刚才见人的时候太紧张累着了，歇一歇就好。”
说着，示意女婢将食盒里的药端过来。墨楚寒隔了老远就闻到那汤药的苦味，精巧的眉头禁不住拧了起来，等女婢把药拿到他跟前的时候，小小地往后一躲。
墨炎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很是自然地踱到床边坐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从女婢手中接过药，拍了下孩子的手臂。
“张嘴。”
墨楚寒咬了咬嘴唇，别扭了会儿还是乖乖地把药喝了。
没办法，虽然墨炎平时都纵着他，在喝药扎针上丁点没的商量。
墨炎待墨楚寒把药喝得差不多了，示意女婢将食盒里的蜜糖糕端过来，等墨楚寒咽下最后一口马上递了块儿进他嘴里，给他解苦。
料理好了墨楚寒，南宫弑便没了正形。他方才过来的时候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墨炎去见上官宏砚一家的时候他正好在跟人吵架没赶上，却已经从眉飞色舞的下人口中听到了各种桃色信息，正愁抓不着个当事人来敲打，如今见了上官锦，一脸坏笑忙不迭地拉着他出去八卦了。
两个话噪的走了，屋子里静了下来。墨炎怕墨楚寒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便让四喜拿来了他正在读的书，搂着他半靠在床上给他念。
墨楚寒趴在墨炎怀里，一边脸贴在父亲的胸膛上，耳边伴着他馥郁低沉的嗓音，能感受到他每次说话时的振动和他沉稳的心跳，只觉没有哪里比父亲的怀抱更让他安心，禁不住舒服地眯起了眼。
斩秋谷另一边的碧涛阁里，余氏刚进门便将上官蓉拉进了寝室，母女俩坐在床榻上说着闺房话。
“我刚才瞧你的样子，是倾心于墨谷主了吧？”
上官蓉闻言面上羞红，低着头小声喃喃：“娘说什么呢？”
“傻孩子，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能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余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再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墨谷主人品贵重，容貌清俊，哪个闺阁女儿不欢喜？况且他年纪轻轻便执掌一谷，若是与你喜结连理，你嫁过来便是谷主夫人，也不失为一桩好亲。”
上官蓉面上禁不住浮出一丝向往之色。
若真能与墨炎结亲，与他百年共枕，那……
“可是……”上官蓉摇摇头。“素闻墨谷主生性淡漠薄凉，我方才瞧他，对我也并未如何喜欢。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余氏笑笑。“我瞧着那墨谷主也不是个外露的，心里想的什么旁人是看不出来的。不过你姿色出尘，品性贤淑温婉，他怎会不喜欢？”
上官蓉轻轻搅着丝帕，俨然一副患得患失的小女儿状。“谁知道呢？听闻以前七明堂的薛小姐也是一方美人，最后还不是……”
“那薛小姐何曾有过你的人品姿容？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罢了。再说，咱们听到的不过是讹传，谁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那时墨谷主尚不过弱冠之年，性子轻狂些也是有的，如今他膝下有一子，怎能没个夫人操持内事？”
上官蓉面上终于有些动容，道：“娘说的是，我瞧那孩子小小年纪便双目失明，也是疼惜的很，只是不知他的生母是何许人物。能得墨谷主垂怜，想必不是平凡女子。”
余氏想，管她是什么，反正不是谷主夫人就行。墨炎现在膝下只有一个瞎儿子，断是无法继承家业，到时候只要上官蓉能生个男孩，那斩秋谷以后就是他的了。
想到以后自己能成为斩秋谷的外亲，再也不用朝上官本家低头，余氏心里就喜滋滋的，拉过女儿的手道：“这些都不打紧，多想想你与墨谷主的事才是正经。我瞧着墨谷主对那孩子很是宠爱。他待一个盲眼儿子都如此亲厚，若是个健全嫡子，不知道得多疼！”
听母亲提到孩子，上官蓉的脸又红了，娇滴滴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娘说孩子做什么？”
余氏掩嘴笑笑，安抚道：“好好好，现在不说。等墨谷主给你下了聘再说！”
上官母女倆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满心欢喜地只等晚膳时大显身手。
余氏想，怎么说她们也是客，纵然墨炎性情冷洌不好客，可这入谷的第一顿饭总得一起吃吧？正所谓见面三分情，到时候只要自己女儿好好把握机会，这一来二去的，不怕墨炎不动心。
上官蓉心思没有她娘深，单纯想着晚上又能见到心上人便是欢喜得心里要淌出蜜来，从下午将就开始精心打扮，只盼着能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墨炎，折腾着丫鬟伺候她换了好几套衣服珠钗，临近傍晚了才穿戴妥当。
一旁，上官瑶双手托着腮帮子看着上官蓉，问：“姐姐，你打扮这么漂亮干什么？”
上官蓉脸上浮出一抹羞红，却想着上官瑶小孩子口无遮拦，待会儿莫要乱说话才好，便道：“没什么。在外为客，这是礼数。”
上官瑶似懂非懂。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上官蓉满心欢喜，想着肯定是墨炎派人来传膳了，抬手最后整理了下仪容，款款踱步出了屋。
只是到了外面，却见一串下人个个提着食盒往正厅里走。上官蓉心下一凉，急忙往正厅去，还未进门，便听到母亲的声音：
“这……晚膳不是和谷主一同用么？怎么……？”
正在指挥下人布菜的管家闻言，心下冷笑着想，这一位还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看待！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身份，哪里当得起墨炎亲自共膳？笑话！
管家服侍过斩秋谷两代谷主，也算是谷里身份颇高的，随便端起架子来也是一副不怒自威的形容，应付余氏这样的小门小户是足够了。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不急不慢地道：“少主身体不适，谷主脱不开身，就不过来了。诸位慢用。”
上官蓉在后边听闻墨炎不过来了，满是期盼欢喜的小心肝顿时碎了满地，饭也吃不下了，纠着帕子回房黯然神伤去了。
墨楚寒不知自己无意当中惹得碧涛阁里人憔悴，只是全心全意地偷偷把碗里的青椒往米饭底下埋。
墨炎将他的小动作一份不漏地看在眼里，冷哼了一声，道：“把青椒吃了。”
墨楚寒闻言一缩，委屈地小声哼哼：“唔……苦……”
“多吃蔬菜有益于身体。”墨炎不为所动。“吃了。”
墨楚寒扁了扁嘴，拿着筷子将碗里的青椒丝拨弄来、拨弄去。
“吃一半好不好？”
墨炎绷不住气得笑了出来。“不过几片青椒，还要跟本尊讨价还价？”
墨楚寒不接茬，低着头继续拨弄着那些青椒丝。
唉！他最不喜欢吃青椒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挑食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