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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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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领军的王室大将军被皇帝砍了!罪名是私吞大量战利品。皇帝干脆连将军府里的存货也全部拿来赏给士兵。顿时整个战场前后几十里都能听到士兵的欢呼声。
大家都愿意为这样勇敢又慷慨的皇帝去死!
木兰极其高兴。她是先锋中的前锋,虽说一战就下场休养,但赏的东西比卖掉一匹马还要多。那个慕林的赏赐体积小很多,但她清楚价值比自己的高许多,至于是两倍还是三倍还是更多就不知道了。他的赏物还是她帮忙拿的,但只是帮忙拿,连翻看都不曾,更别提探问。那些都不是她自己的东西,何必去好奇。
侯慕林其实一直挺奇怪眼前这个面容俊秀的少年:长得纤细又好看,不议论短长、不好奇财富,工夫也不比旁人差,事实上杀人的本事还挺了得,因此几乎不可能被军中的某些人“欺负”——因为军中明文有令,受那种“欺负”的军士回击是防卫、不是犯罪。他只说了自己的名,没提颇有地位的姓氏、更没有讲自己家族中的一些个高官大将,但他认为即使木兰知道以后也不会有特别的反应,而之后似乎也找不到机会说了。
好日子似乎只几天光景,就在两人伤势和伙食渐好的时候,下雪了。
这才几月啊?!
就在大家忙着调运御冬补给的时候,雪越来越大,完全没有停的样子。
虽然粮食都收割了,但道路上的积雪不到三天就过了马膝!
“这样的雪……”侯慕林迟疑了,心知领军打得正痛快的皇帝定然是暴跳如雷。“再下的话……就得忙着铲雪了。”
木兰则盯着屋顶。这样厚的雪,房子会不会塌了?
有人给他们这间屋捎来不少保暖的东西。木兰自从上次以后,尤其注意带补给,但因为没有备马、东西还是不足的,所以她现在确实需要支援。
“多谢!”木兰极之礼貌、处处帮衬甚至可以说是伺候着这位同袍,但对他的防备更深。这几日她身子不太方便,虽然一般同袍是看不出端倪来的,可现在就只有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能多避着还是多避开些。
侯慕林也感觉到同伴的闪避:明明腿上的筋和肉都受了不轻的伤,做什么还是要坚持一个人……他觉得是自己不够坦诚,完全没想到别的。
雪更深了,白日里一直灰蒙蒙地飘着雪,二十步远处的东西都看不清——完全无法作战。
“便宜了赫连……”侯慕林咬牙。“木兰,你的腿能骑马吗?”
“当然能。你单手握缰没问题吧?”
“没事。”
两人相对无言了会。
“好在没有败。”木兰下了结论。
“而且南方、洛阳那里也需要支援。”侯慕林加了句。
“洛阳?”听说是个了不起的大城市,东西很贵但女人又多又漂亮。不过那里不是他们鲜卑人的地盘,现在还不是。
“南方打下洛阳了。”
木兰瞪大眼睛。南方不是听说不好打吗?“南边的汉人怎么那么弱?!”
“笨蛋!”侯慕林差点一巴掌拍过去。“是我们强。”
“听说洛阳城墙又高又厚。”
“那一定是他们的皇帝不行。我们的皇帝可比他们的皇帝强多了!”
这一点无庸置疑。木兰拼命点头,“那真是件大事呢。”
确实是大事,只希望夺取洛阳的王爷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这与他侯慕林无关,他现在不过是个士兵,将来老了恐怕也挣不上个上等的将军,哪有他评论的余地啊……
大军从赫连夏的都城下撤了。
不整个占了,地盘是守不住的。皇帝下令,赫连夏的平民随军离开的不仅可以保住性命、姓氏、财物和牲畜,还保证口粮,只要家里出至少一个人参军打仗或是为奴婢——打南方、打北艾——而如果逃走、就什么都不会留给他们,因为城镇村庄都将被毁。
这个釜底抽薪的命令既英明又残酷,完全不给赫连任何翻身的机会。
木兰他们临时休养的小城,在大量伤兵、赫连夏归顺的平民和其他士兵的努力下,变成了高低不平的土堆。
有些不舍,但别无他法。
蹬上马鞍,腿上的伤其实好了很多,除了走动有些跛、骑马走完全看不出问题。何况那大夫又多给了她不少药。
“真的很感谢!”分别时木兰如是道。
“没事没事,以后有什么难的,到平城南门脚找我侯慕林。”终于,报上姓名,了了一桩揪心事。
木兰根本没把这话当回事,他们交情不深。“我平日帮不上忙,但战场上见到了就一定会帮。”
战场……侯慕林无语,人家尽管长得不太像是位勇士的模样,但确实有能耐这么讲。
两人互相扶持着整装上马。其他伤处不同的伤兵要么躺在车上、要么一样略微歪斜地自行骑马,不显狼狈反倒挺荣耀的样子,因为其他士兵对他们都很好。
“木兰!”
“阿斤!”
见到熟悉的同乡到来,木兰真正地笑开。她这年纪正是女孩子刚刚开始盛放的时候,何况她长得不比母亲差多少,因此那笑容照得周围许久不见女人的士兵们两眼发直。
阿斤是见惯了的不会发傻,当下忍不住一巴掌拍去,“你倒在过好日子。”
木兰一个翻腕,使了又巧又大的手劲,差点把阿斤从马上扔下去。“羡慕?那我把你的腿筋切开试试!”
差点忘记这个一点不像女孩子的家伙打架本事有多高了,阿斤赶紧求饶,“不不,不是好日子,是养伤,是养伤啊!”
两人自然而然的好交情让侯慕林颇不痛快,心里哼了一声,用完好的左手拍马跑开。
***
木兰在营里多呆了几天才回家。一来有不少事情要交代,二来是要把伤腿养得好些,再多领点药。
听说皇帝在洛阳劫掠得有些过分的皇亲也处置了,完全不管血缘或是求亲,还对那些非常倒霉的南方汉人做了不少补偿。
这下,年轻皇帝在军中和民间威信坚不可摧。
木兰不敢去想那些在战争中的平民,还有女人老人和孩童们是如何过下去的。她只认定一件:这样的战争年月,自己从军、保护自己和家人,而不是成为被杀被掳的对象,真是件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事。
因为雪的关系,回家的路程又多花了一天。
各个营寨、驿站里到处是不胜不败的士兵。她突然想到,以他们皇帝的风格,恐怕像以前那样有战事才征召的做法大概不堪用。也许常年可以随时出征的军人数会大增……哈,当了没多久的兵、打了四五场仗她就开始思考了,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慢悠悠、脏兮兮地踱到院门附近,就被大弟接住。
“姐,阿斤说你这两天应该就能回家了,所以阿娘做了好多好吃的等着你呢。”
快中午了啊,木兰乐颠颠地下马进家门。“太好了,我正饿着呢。”
事实上她路上买了点心吃,并不那么饿。她想扶着弟弟,但不想一回来就扫家人的兴致,所以几乎是举止正常地招呼、坐下,吃东西。
处理得当、用的药很好,血口子都长好了,疤痕也不太难看,活动时牵扯的筋肉也比较自然,回家十天不到时,她已能走路如常。父母都曾仔细看过伤势,然后也放心了。
木兰本想备点谢礼送那位……慕林,不,侯慕林,但回忆起那家送来的东西,也就打住了。
下回,如果真在战场上见着,那她一定会舍命救他,来还这个人情。
新年过后,木兰回到练武场。
身手一点未慢,反而因为对战经验丰富而鲜有对手。她还跑去老百夫长家,请教防护的法子,然后将自己的衣服和战甲都做了些小手脚,减小将来的伤势——当然,如果她被人砍了脑袋,那是什么手脚都没用的,所以她开始苦练双手一同用不同武器的本事。
“你想的没错。陛下没有去繁华的洛阳,那一定是想把北方全部平定。”阿爹想了好几天,才对长女这样道。
好大的志向啊!木兰心惊又钦佩。“也知道我们的皇帝能这样做了吧。阿爹,赫连夏真的不行,南朝也不行的,连洛阳这样的大城都守不住。其他人我看都不强,只有北艾,不,蠕蠕人……可我们一定能取胜,把他们赶到天边,像二十岁的霍去病将军那样,领着大军把他们灭掉大半、然后灰溜溜西遁,再也回不来。”
父女两人谈论军事时,旁边好几个在认真听着,不输男人的阿娘、有些懂事了的大弟和刚开始练习武艺的二弟,还有来串门的大郎——他母亲刚改嫁,于是他改姓贺格,而且自己取了个汉文大名叫彦,一个挺好看的名字,连带着大弟也自己取了个汉字大名叫瑾,只是木兰还不能完全理解一些不常见到的汉字的意义,改天得向这昔日田奴家的儿子请教了。
“啊,对了,阿彦,难道你也要应征?”
“迟早要的。继父年纪不小了,这次出征差点出事……”所幸最终还是带着赏赐完好地回来,然后向他的寡母求亲,“我把武艺练得好些,就替他去战场。”
“哦,你识字又会念书,说不定能当上军吏呢!”而且他现在姓了贺格。
“无所谓当什么,只要母亲和弟弟妹妹们过得好就行。”继父对他们很好,他当然会分担家庭重任。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啊!”阿娘叹着,然后想到自己女儿也在战场流血,继续叹。
“阿彦,你明天如果不念书,就跟我一起去练武场吧。”
“我已辞了西席师傅。”贺格彦微微笑着,“自己看,不明白的累积起来,问邻镇的崔先生。”
“哦……阿二!”木兰盯上大弟,“多学学你大郎哥。看看你,识的字还没有我多。有些事让阿四他们学着,不行再请人来做,我还养得起你们好好识字、好好练武!”
当父母的连声儿都无法吭,乖乖听长女的话办事。
从今往后,当家的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