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传说》梵天Suzy

32、第 32 章

　　直至回到家，晚上躺上自己屋里的榻，木兰才慢慢回味过来独孤扬的婚姻。那玩意儿，叫无奈。
　　然后她比较起自己的父母亲，颇幸福——可若不是自己男装上战场，他们将过得贫苦不堪，也许父亲勉强上战场会遇到不测。再想到贺格彦的母亲：现在的这桩因为有几个懂事的儿子在，而之前田奴生活比木兰家不知差多少、地位也极低贱……看起来，婚姻这事儿，还真没几个好的，除非家里有谁豁出去。嗯，她是她家豁出去的那个——想想都得意，她家的女儿比儿子还要有用，她家的女人们才是真正的家主，呃，对外可不是。
　　撇开各色的念头，睡觉！
　　第二天一早开始，往死里训练弟弟们！顺便让连心疼子女却无法表现出来的阿娘“备货”——她这是让孩子们学会如何保命啊！再苦累也比死亡好。
　　这次回家，是战争间歇的小假，不能像新年那样舒舒服服过段日子。士兵们戏称，这样的小假是生子假，新年的那叫成亲假。独孤扬这是把成亲和生子连在一起过了。木兰无法想象一回家就被送入洞房的情景……当然，家里也不可能替自己安排这样的阵仗，因为她的父母就是从婚前相好到现在，一直、一直不变！所以，他们不可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女儿。最终等木兰又匆匆回营时，她认为是独孤扬的父母自身可能就是这样被“安排”了过日子的，且，他的父亲一定不是特别疼爱他。
　　于是她问起阿彦是否接受与独孤扬一样的“安排”。
　　阿彦淡淡扫她一眼，道：“世家大姓都是这样。我们是小门小户，成亲这种事情，如你我，肯定得自己来的——如果我们还有命在的话。像你就根本不必担心你家会不与你商量就擅自做主。”他后头还有一句大实话，实在地不能再实在的话——
　　若你真的看上哪个男人，那么恐怕连嫁妆都得由你自己备……
　　不过……他垂下眼，他们这样的，能有这样的运气活到成亲的那一天吗？也许，拼了满腔鲜血，撑到弟弟们把传宗接代的事情做完，能见着自家多几个小男丁，就可以更坦然地面对死亡了。
　　“保重！”
　　“保重！”
　　两名军人，道别时也就保重二字，然后，摆手、分开，奔向各自的战场。

　　当宫卫，毕竟与一般骑兵不同。至少多一项要学的，就是起码的礼仪。
　　幸得木兰是识字的，否则见到一堆鬼画符也似的官位名字会减寿！咳，反正那些官儿比自己大，低头就是，也不用管什么好的坏的弱的强的。
　　低头，向去年到手的两千钱；低头，向即将到手的年赏和军功赏。
　　其实低不了几个眨眼的瞬间，就过去了，想想之前镇子上那几个千夫长家的随从都一副面孔朝天、不小心得罪了还必须狠狠道歉送礼的样儿，这些真正的官儿反倒和蔼许多——好吧，这些官儿的随从也是一副该被痛揍一顿的混蛋样儿便是！
　　独孤扬也回来了，准时回营、面无表情。不过在众人起哄的时候，又是以往的神气。木兰没敢问他“新婚”生活过得如何，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吧？不过一场真刀真槊的比试下来，一切仿佛回到当初，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似乎只有她一个在思考婚姻？
　　拍拍侯慕林的肩，问他几个妻子了，他一脸屎样。“一个都没。命都没有，何谈妻子！”
　　“我阿爹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生下我了。”
　　“那是你阿爹有本事。”侯慕林非常没好气。
　　这，似乎独孤扬的婚结得也不算早。原来世家子弟反而成亲晚啊！木兰笑话人的同时，想得更多的却是自己：这真要退伍了，她的年纪没人可攀亲了，那……就用军功钱买了地养老呗！要真想有人送终，就收养几个没父母的小娃娃——嗯，婴儿的话她不懂照顾，还是从小孩养起吧……一个太少，四五个太费钱，那三个好了，二男一女挺不错，帮忙干农活和家务、练武识字，一个从军两个在家的……木兰这样胡乱想着，心里的郁结舒坦不少。
　　“……喂？诶！走神呐？！”侯慕林打断她的美好梦想。“想什么那样出神？”
　　“在想，如果活着离开军队，去收养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儿，正好。”
　　侯慕林差点一拳上去，但突然想起来，这木兰好像……是女的，所以又收回，然后安慰自己：绝对不是打不过她，而是不能随便打女人。“搞什么！想这乱七八糟的。”
　　“怎么叫乱七八糟！”今天这军餐里的肉块做得很糟，但有肉总比没肉吃好，只得咽下。“不然我这样的，将来怎么办？反正外头那么多小孩没有父母，我养几个也是做好事，又有人替我送终。”
　　侯慕林不骂她了。“你想成亲了？”
　　“我？怎么可能。这兵当得好好的，一年那么多钱，离开了，我又能做什么？！别的男子二十不到就成婚，女子十五就嫁了。我呢，不伦不类，但就我这出身，有这许多钱和一身本事，大概也少见吧。”
　　废话，当然不仅少见，侯慕林认为他们鲜卑全族大概找不出第二个杀敌就跟杀鸡一样简单的木兰女，汉族人口多、也许也会有个把，但……这世间，活着的王者，没有第二位如他们皇帝那样的战士了！所以，战争中打着胜仗、高高兴兴领着钱饷赏赐的木兰，再也没第二个了吧！
　　现在换成侯慕林开始走神。

　　***

　　多数士兵眼里，平日的练习单调乏味，大型操练又操劳无功。骑兵，尤其是精锐的战时骑卫，并不那么重视队列——这是普通骑兵会碰到的先锋行进——他们是最锋利的尖刀和最坚硬的盾牌，每一个都必须以一当五、当十，因而，木兰这一阵骑士不会浪费时间去宫廷里为那些各色权贵男女们站岗跑腿，而是实打实地努力让自己的血肉之躯更不容易被打败、被刺穿、被碾碎。这样的日常生活倒正对了木兰的脾胃，她最担心自己的女身而导致体力不支、提前被敌人肢解，这样长时间又颇自由的练习，让本来就不差的体能又好了两分。只是，上回重伤所消减的身形始终胖不起来，只不过全身的肉肉都是紧的、硬的，精瘦精瘦。
　　三箭连射现在几乎没有停顿，然后，左手槊右手刀，甚至左手射箭，最后木兰还练着用左手吃饭！
　　“……有一回右肩受伤了，兵器都无法用，幸而那时左手有把阿爹传给我的剑，救了自己一命，否则今天我坟上的树都有半人高了。”木兰这样解释苦练左手的原因。
　　私底下，木兰告诉侯慕林，自己阿爹就是右臂骨头受伤一直好不起来，右手永远不能用力挥动兵器，这是她早早地应召上战场的原因。
　　侯慕林听了，沉默了会。然后他也开始练习左手马槊了——不是刀、弓等全面开花，而是单一的槊，甚至双手槊，这一招居然令他在木兰手上讨到些便宜，摆脱了每回对练都输的丢脸战绩！
　　只，这两人的疯狂没有成为风尚，大家还是对付完每日的任务后，能溜回家生孩子的就溜回家，能出去玩乐的就去玩乐。
　　所有成了亲的人中，似乎如独孤扬这样不热中回家抱年轻娇妻的并不多见。
　　“怎没见你回家？”木兰问。其实她想说的是：你怎么又来蹭吃喝，你难道不知道我的私藏存货并不多吗？！
　　“回去做什么？”独孤扬反问。
　　木兰无言以对，只得乖乖去张罗喝的。他现在喜欢上在茶里加一种香，如花似蜜的甜甜的香液，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他带来的好东西，她死也不会让他多喝半碗香茶！唉，加了好料的茶会让人上瘾啊！
　　营地扩大，依然有两三人住一间大的，或者她这样一个人缩在仅两席半的小小空间，烧吃喝只能在门口，不然连身体都转不开。
　　“诶，要不要和我同住间大屋？不漏风，暖和，也比这儿大上几倍。”独孤扬是真的好意。
　　“……不了，我习惯一个人。如果有人打呼我会睡不着。”木兰不是天生不畏冷，她宁愿裹紧一层又一层的夹层毛皮，也好过时时刻刻怕人认出来啊！而……对了，她可以考虑与侯慕林同住，可惜他是个小小官儿，又不合适，搞不好别人还会以为她是侯大人的小情夫。
　　“……我不打呼！”独孤扬立刻辩白。
　　“谁知道呢，你又听不见自己的声儿。”木兰摆摆手，直接截断这个话题。
　　眼看着余下的半年快过去了，皇宫里却只见一片四野来朝的美丽景象，不闻出兵召令。
　　皇帝改性子了？不想一统天下，不，是不想一统大江之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