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传说》梵天Suzy

18、第 18 章

　　数以万计的尸体当然不吃——除非没有任何食物的情况下，呃，也考虑那个什么的——光是死去的马匹和牲畜就有上千。唉，要不先吃点东西再焚烧吧？不然那气息也太……
　　不对，另一头已经开始焚烧尸体了！
　　木兰简直想哭。她很累了，能不能给个没有鲜血和尸体味道的地方吃点东西？冷水就冷干粮也好啊！
　　焚烧尸体的火焰远大于烤肉烧水的火头。
　　清点下来死亡的“敌人”——只算了成年人——都快接近木兰他们这一路军队的数量。难怪士兵们虽然伤亡不大，但现在都筋疲力竭地瘫坐在地。
　　这支蠕蠕人几乎全部因反抗而被杀，只有他们的奴隶欢迎木兰他们皇帝的军队。那些奴隶，有的本来就是从皇帝的治下被劫掠走的，更多的是其他部族的人、早已对蠕蠕人恨之入骨，现在看见有比蠕蠕人更强大的军队杀来，不仅立刻归顺，还吵着要从军报效皇帝。将军们很少遇见这样的情形，但在心情大好的情况下居然一律点头答应，只是在脑袋清醒后没有给他们发兵器，而是先派人管理他们。
　　将军们如何决定与木兰无关，她只在意方才一直在协助将军们做事的侯慕林又跑回来了。
　　他跑过来自然是为了吃食。
　　木兰即使上战场，带的东西也比一般人稍多些，尤其是运气好的立刻找回备马，于是可以补充的就更多了。
　　吃完有肉有野草有茶香还有少许香料的食物，木兰几乎是昏倒在火边。许是运气好加之侯慕林的掩护，总之，她清醒时都看见夕阳了。
　　那边……咳，尸体山还在处理，不过鼻子闻不大到恶心的气味。对了，侯慕林不是空手来蹭吃的，他带了点香膏，两人都在鼻下抹了些，所以才没有被这味儿给熏醒。
　　等木兰找到百夫长时，得知他们全阵人今晚值夜，所以其实方才大家都在休息……算她走运，歪打正着！想到以前经常在黎明前被冻醒，她于是主动揽下照看篝火的活计。年过四十的百夫长只扫了眼她的小脸蛋就立刻答应了。
　　百夫长一直知道这个俊俏的少年士兵，打仗很有本事却长得不够孔武有力，说实话他还真怕哪天木兰被“欺负”了来找他主持公道。这夜间要是巡逻到了没人的地方……咳，不多想了，反正这个少年活得好好的，以后战场上用得上。

　　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将尸体的衣物翻个底朝天，然后将没用的“东西”扔进火堆。
　　木兰也干这样的事。她和其他的普通士兵都想让自己和家人过得稍宽裕些，而眼前这些“东西”活着的时候直接威胁他们的生命。要是他们兵败且死在战场，受到的待遇相同，也许更糟：皇帝不爱曝尸之类的做法，所以可怖场面要少些……
　　“气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对呀！如果不是方才休息的一阵子，现在站都站不直。”
　　侯慕林递来的羊腿比木兰的前臂还要长，木兰自认绝对无法吃光。可，那味道真香……几乎没怎么考虑，木兰抽出随身小刀，一点不客气地切下一大块肉。侯慕林笑得温和，等她点头称美味时才慢条斯理地边享用边走路。
　　马儿们温顺地跟在值夜的士兵身后，时而停下找些肥美的草料和细小的果实嚼上两口。
　　月上日中时，狼籍的战场勉强算是清理完。
　　士兵们很累。
　　他们到底多久没好好睡过觉了？要半个月了吧。
　　明天会继续追击吧？陛下说十五日内回去营地，那继续一两天就需回头了。怕是后续的队伍也找不到他们在哪了。
　　茫茫草原，她只知道越来越往北，夜间开始有些冷而不是凉快。不知道一直、一直往北，在极北的地方是不是即使夏季也有冰雪？想着有的没的无聊猜测，木兰很仔细地巡过每堆火，让他们烧得暖暖地又不至于起灾。一个晚上，也就来回不停添了三次，等天色从蓝黑逐渐化为浅浅的红时，木兰才停下活计，好在没有一个人因为火太小而冷得无法休息。放去远处的探马也刚回来——那些战士才是昨晚最累的。
　　抢到早饭后，所有的骑士即使已快到了倒下的极限，也照样腰背挺直了继续上路。
　　这片草原，将属于他们！
　　又奔驰了两日，真的感觉已经到了天的尽头，何况也找不到可以称为目标的东西时，大家在将军沉默的命令下缓缓地、东绕西拐地回撤。花的时间比来时多一倍，正好在皇帝说的日子回营。
　　所有的战士都灰头土脸。
　　“你脸色很不好。”侯慕林帮木兰弄了些中军那边才能见到的吃食。
　　木兰微笑谢过。她不会与食物过不去。结果，令侯慕林颇失望的是，不但没有“回馈”地做些吃的，还直接昏睡在他腿上。这次她直到天亮时才歪歪斜斜地被拖起来。
　　这下大概倒了六七个时辰，还错过了皇帝巡视时的欢呼。
　　体力真的已撑到极点，加之月信，令木兰差点掉队。这还真亏侯慕林和几个她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同袍帮忙，否则掉队是个耻辱。

　　***

　　木兰付钱在不远的山中的一处院落泡了两天温汤，将一身难堪的尘土汗水血迹全部清洗干净，然后再狠狠吃、狠狠睡，甚至偷偷找铺子抓药、灌下苦得让人想呕吐的药汁。这次打得痛快、伤亡少而赏赐又多，简直是美满到家，不然她肯定舍不得这前后的好几百钱。
　　等恢复得差不多时，她跑去南营。阿彦他们还没回来，可听说打得没有北营顺当。
　　木兰不是不焦虑，但这样的情绪不会维持太长。她是军人，见到的死别实在太多，渐渐习惯麻木。若是阿彦真的回不来了，那今年回家时她会被他托给自己的“遗物”带去给他阿娘……
　　幸好，她还活着。希望，阿彦也还活着。
　　结果直到木兰回家探亲后的第三天，贺格彦才回来。木兰去看了下，他说有点小伤，但在家时是看不出来的，他也没让家人特别是他母亲知道、只告诉了她。
　　木兰自己也是过来好多回的战士，每次从战斗中回来、最轻也是用力过度而致的轻微扭拉伤，所以她上门时就暗藏了些伤药，这时塞过去正好。
　　贺格百夫长也未完全从征召中脱身，一来他是军官且不算太老也未伤残，二来贺格彦还没有到能够撑起一个家的程度。所以木兰从善如流地蹭了顿饭，顺便请教战场上的那些事。
　　经验老到的百夫长问了木兰不少远征蠕蠕的情形。这回的战役，是皇帝登基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举国欢腾，特别是得了实实在在好处的众多家庭，没有哪个不兴高采烈的。只除了些存有妇人之仁——木兰曾经是，但现在基本上不是了——的女人们。
　　木兰的阿娘从不关心敌人的下场，因为任何可能伤害到自家女儿的人统统该死。而贺格彦他们几个的娘一直很善良仁慈，所以对皇帝彻底清洗蠕蠕人口的做法不以为然。
　　贺格百夫长脸色有些难看，他继长子也皱眉。眼看着要在自己面前出现骂老婆的场面，木兰赶紧接过话来。“贺格嬷嬷，我们这次带回来不少几年前被掳走的孩子，那些女孩子……十一二岁就被迫生下了孩子，孩子也仍然是奴口；而男孩子……不少被阉割了，不仅白天干活，晚上也要在帐里伺候人，还不止一个主人。”
　　贺格家的女主人本来没有彻底明白，接着就慢慢瞪大眼。
　　木兰点点头，“对，他们像畜生一样被对待。幸好陛下仁慈，那些没有家可以回的，都进宫领一份活计做。贺格嬷嬷，如果你的孩子们被掳走，你会不会生吃了蠕蠕人的肉？”
　　“……会！”那张善良柔顺的脸有些扭曲。
　　“所以我打仗，杀人，不后悔。死在我手里的大概有二、三十个，哪怕下一回就葬在战场上，也值了。”木兰冷静甚至有些残酷地打发贺格彦的阿娘拿些小点心和奶酒来。
　　“女人，果然不适合听战争的事。”贺格百夫长轻叹。
　　“我除外。”木兰抬起手，晃了晃。
　　“……是是是……”大家早忘了木兰也是女的了。
　　等吃喝完，告辞时，贺格百夫长还是说了，“木兰，你们那一阵，可是……挺难的。”他没带过这样的精锐中的精锐，光是听说他们不过千人就有两个将军来统领，就晓得他们的命运难料。
　　“无所谓，我运气一向很好，也很认真每天练习如何保命。何况，能为那样英勇的皇帝陛下效死，是件光荣的事。”木兰豪迈一笑。她真的已经看开了生死，最起码，若要她的命，得有不少人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