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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章 冰火之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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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小时后。
秦溯游经历了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焦虑一直到最后的麻木不仁,仿佛身在烈火炼狱,无法超脱,享用永世不宁的洗礼。
坐在走廊中的长椅上,他望着一旁亮着的“手术中”标示,心中挣扎不安,一方面希望它尽早熄灭,结束自己无止境的煎熬,一方面又害怕这绿灯熄灭之时就是噩耗到来之日。
这样的矛盾已经在自己耳旁斗争了千百余次,却依旧没有个结论出来。
“你就是病人家属吗?”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问话,这样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夜中似炸响的一声惊雷,将秦溯游惊得倏地抬起头来,并不做声,只是惊恐的看向了一旁的指示灯,发现之前盈绿的颜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去。
结束了?秦溯游有些略微的反应迟钝,不知该作何答复。
小护士见他等了这么久,只当他睡糊涂了,接着说道,再加上秦溯游银发红唇妖异的诱人心魄,也未加刁难,“病人这次是抢救回来了,但是情况恶化了很多,近期必须马上进行手术,要不恐怕熬不过今年,尽快做决定吧。”
秦溯游呆呆的,仿佛下意识的点了下头,小护士见他呆愣,也不知他是否听了进去,也不好追问,只得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去了。
“他还活着。”头脑中有这样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秦溯游这才将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沉沉咽下去,这才发现自己浑身肌肉僵硬了一夜,如今连动一下都略显困难。
索性将头靠在椅背上,秦溯游长长的出了口气,嫣红的唇畔如今因为他彻夜未眠,也变得失了血色,衬着本就白皙的面容,森冷可怖起来。
他忽然觉得很累,自己失去了一切力气似的,再也不想遭受这样濒临失去的彷徨苦痛,可偏偏又无法不做决定,这手术,做了,失败是死,不做,半年内是死。
听医生的口气,开颅手术风险十分之大,自己该怎么办,秦溯游忽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在他的荫蔽下长大的,平日作风随便也是因为有他为自己收拾一切,可如今,自己却必须坚强起来,做个关于生死攸关的决定。
身体本能的想逃避,可又被理智阻拦。
秦溯游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身体不知不觉的从椅子上站起,走向走廊另一端的重症监护室,巨大的玻璃窗后,躺着一个呼吸微弱的人,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生命的气息。
秦溯洄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具尸体。
秦溯游在这边站在,默默无言,手指搭在玻璃窗上,在他脸的附近流连忘返,他们之间就隔了一层薄薄的玻璃,可自己却永远无法及时到他,感受他的温柔与和善。
秦溯洄,他在心中轻轻唤道,秦溯洄。
放在玻璃窗上的修长手指缓缓缩在一起,紧紧攥成拳,隐忍着剧烈的痛苦。
那是种名为心痛的酷刑。
——名为情景转换的分割线——
“哈秋!”刘可可裹着被子打了个喷嚏,一面伸手到不远处的茶几上够手纸,一面怨念的瞄着林枫关着的房间门。
“该死,要不是你,我才不会感、……哈、哈秋!”一个不防,连着鼻涕带着口水尽数喷在面前不知何时放在茶几上的——衣服上了。
“额……”她一愣,往后蹭了一下,这不是她的错,绝对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再退也是你喷上去的,给我去洗!!”身后忽然出现的林枫幽幽的趴在她耳边,愣是扮演了一次倩女幽魂,吓得刘可可一个激灵。
“你、你不知道人比人得死,货、货、货……”刘可可愤怒的转过头去打算和林枫理论,谁知道忽然顿住了话语,一只手指着林枫直哆嗦。
“干嘛?”林枫见她说不出话来,以为她是被气昏了头脑,笑眯眯的凑上去,打趣道,“大人我初醒的慵懒样子是不是特别惊艳?”
谁知道被刘可可随后而来的三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喷了个当头,林枫站在原地脸上表情惊疑不定,感觉自己周围就跟下了毛毛雨一样,被这种感觉恶心的够呛,赶紧回撤两步进入安全地带。
“你恶不恶心啊!”林枫皱着眉,擦着脸上的不明水渍,无比愤恨的说道。
“谁……哈秋!谁让你非得在这时候凑上来、哈秋!”刘可可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全了,几个喷嚏打出去只觉得头昏脑胀,难受异常。
“你可算是醒了,”她松了口气的样子,“要不我今天晚上岂不是要睡沙发。”
“不然呢?”林枫挑挑眉,怀疑地问道,“你打算睡哪?”
“你屋啊。”刘可可睁着迷糊的眼睛,裹着被子就要向林枫的屋子挪去,大大的被子被她披在小小的身子上,滑稽的不得了,林枫看着她迷蒙地望着自己,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忽然有些禁不住笑意。
“算了,你快去睡一觉吧,今天我睡沙发。”
“哦……”刘可可只觉得昏昏沉沉,一点也没察觉到林枫的异样,只是接着拖着臃肿的身躯向屋中走去。
“哦,对了。”刚走到门口,她忽然转过头来,“林枫,你这有感冒胶囊吗?”
“额,有感冒药,但是不是胶囊,”林枫有些奇怪,“怎么?这方面还有讲究?”
刘可可面露难色,“那……有糖吗?”
林枫是在有些忍俊不禁,“怎么?你还怕吃药?”
“你要是从小吃中药吃到大,就会明白什么是永远不想沾苦了。”刘可可翻了个白眼,抛给他一个“你不了解”的表情。
作为一个孩子,刘可可年幼时显然是极为悲催的,几岁大的时候就患上了哮喘,没法根除的慢性病,必须拿中药一点点调理,从小就在各种各样黑色泥汤一样泛着刺鼻味道的中药中泡大,不像别的孩子彻底对这样的遭遇免疫,而是完全对这种味道过敏了。
还好在爷爷身边最后的几年跟着习了武,抵抗力慢慢上来后,就再也没犯过病,但是平时还是不愿意吃不带糖衣或是胶囊的裸药,久而久之娇惯出这样的毛病,也没再扳回来。
林枫笑了笑,“你放心吧,进屋躺着,我给你拿药。”
刘可可见状也不再坚持,进屋一头栽在了大床之上,几乎马上就没了知觉。
林枫进了厨房,打开橱柜,拿出一包整装的薄荷草,以及一整罐奶粉,一起适量放在杯子里,拿沸水一冲,最后放了勺蜂蜜进去调了一下,出了厨房,随手在玄关处拿了感冒药,开门进屋。
屋中一片黑暗,遮光窗帘将窗外来的光挡的严严实实,没有丝毫遗漏,屋中黑暗的让人一时无法适应,林枫拿着温热的牛奶站了很久,眼睛才逐渐看的到屋中的人。
刘可可躺在床上,眉间轻蹙,似乎有些不舒服,呼吸间有重重的鼻音,林枫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探头看了眼,这才注意到她已经熟睡过去。
“真是猪。”林枫笑了,轻骂一声。
将药放在一旁,莫名的有些不忍吵醒她的梦境,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仔细端详她的睡颜。
自己根本想象不到,原来他的命运,可以重新和一个女人连在一起。
可是自己虽然能承认,不排斥她,可也可以很坚定的确信,自己对她没有爱情的感觉,连征兆都没有。
真的可以吗?他轻轻地问自己,自己真的还有这样的心力去爱吗?
眼前闪过秦溯洄深沉宠溺的脸庞,林枫心中一痛,闭上眼睛,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