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的信》离绪

2、信

　　送完杨奈奈后，苏佑晨叹了口气翻转着方向盘，将车驶到马路上来。
　　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他本只是想到公司附近的便利店买完晚饭后就继续去赶case的，没想到结果却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偏差。
　　想起她方才下车后干脆将高跟鞋脱下拎在手中，迈着碎步朝小区深处奔去时，他还是觉得莫名的好笑，失神之间，竟然错过了通往公司的那个路口。
　　他看看窗外，天色暗得差不多了，道路两旁矗立着的路灯也相继亮起，就干脆驾着车笔直朝前开。
　　苏佑晨是独自一人居住，在新南市市中心的偏北区买了个小公寓，由于地处偏远，所以一旦忙起来他也就懒得回来了，会选择直接在办公室住下。而今天发生的某件事情的确是打乱了他的计划，但大概也已忙了不少天了，回家休息一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停完车后他手拿着房门钥匙，朝着家的方向靠近，而那栋小楼的底层顶灯却并未关闭，半遮半掩的纱质窗帘透出丝丝明亮的光线。
　　他早晨出门时也的确是关了灯的，这小区的治安也还算不错，不会有人大庭广众之下撬门翻窗地进入，也没有人制止吧？
　　苏佑晨撑起下巴想了一会儿，没有任何思绪，便一如既往地走到房门前，将钥匙插入锁孔后转动。
　　客厅还是客厅，厨房还是厨房，唯一不同的就是天花板上的那顶鹅黄色的灯被人打开了。
　　他突然觉得这地方变得不寻常得陌生起来，心里忐忑不安的像是他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佑晨，回来了？”熟悉的声音。
　　苏佑晨嘴角抽搐两下，连连朝后退了好几步。
　　面前打扮得体的美妇人正一脸笑容地看着她，但这笑容中明明就带着一丝戾气：“多久没回家了？玩儿也要有个度啊，哪儿能像你那么乱来！”
　　这正在训斥他的人就是他的生身母亲，这话他听得多了，也就点点头应两声后便不以为然地做起自己要做的事儿来了。
　　苏妈妈愤怒又急切的，只想要跺跺脚将他吼住，但也无奈于他的执着，只能哀叹一声自顾自地帮他整理起家里的环境来。
　　这哪是什么三月未见的母子见面时的模样？她这个宝贝儿子就是那么个驴脾气，小时候为学习卖命，现在为工作卖命，不知道这辈子还娶不娶得到老婆啊！
　　苏佑晨拿了换洗衣物后就进了楼下的浴室洗澡了，苏妈妈就乘机跑到楼上他的办公处，想把带来的一摞子相亲女孩儿的照片放在他一眼就能望见的地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本来一表人才办事儿挺严谨的人，生活习惯却是差到了极点。估计是他正忙时也不高兴走动了，宽敞的书房内有条过道布满了生活垃圾。
　　苏妈妈那种得逞了的心理在一瞬间内灰飞湮灭，只得挽起袖管弯腰替他整理起来。收拾完地上后也顺势将一旁的书柜打理了一下。
　　苏佑晨亦顾不上什么洗的干净不干净了，只是匆忙地将身上的汗液冲去后，胡乱地披了件浴袍。打开门朝外走了几步，只是客厅内空无一人。
　　他咒骂一声，迈起脚步朝着楼上走去。
　　书房正对着楼梯口，假使门没被关上，站在他此刻的方位正好能将房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苏妈妈正蹲坐在地上，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的笑得浑身颤抖。
　　他不怕她笑，倒是怕她将桌上自己准备的辛辛苦苦的企划案或是设计图弄乱。她这一笑倒是勾起了他的无限好奇心。
　　他毫无征兆的靠近吓得苏妈妈浑身一阵哆嗦，手上方才还握着的信封顿时落在了地上。
　　苏佑晨朝她身后望去，地上正静静躺着个破旧的蓝色塑料储物箱，箱子敞开着，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或厚或薄的一沓沓纸张，还有几张彩色的相片，所有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察觉到了儿子的疑惑，苏妈妈掸了掸衣服上沾到的灰尘从地上站起，将方才因一时失措而掉落的信封及从书柜深处整理出来的储物箱都捡起放置在书房内一旁的沙发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看看你小时候，像个女生似的！”她从箱子中取出张微微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一脸扭捏的神情，铜铃般的眼眸圆睁，嫣红的唇紧抿着，一张脸白皙十分，要不是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大概见到的人都会习惯性的认为这人是个小女生。
　　苏佑晨察觉到脸上的温度骤然上升，看见那照片的顿时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那是他最不堪回首的高中时光，若不是学校还有男女制服之分，他怕是早被人当做女生来对待了。
　　“没想到这东西还能找得到！真是太好了！”
　　他微微抽搐嘴角：“好什么好，这东西从哪儿找出来的？还是放回去好了！”
　　苏妈妈没理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将那封粉色的信封拾起，从里面抽出张平整的信纸，清了清嗓子：“咳咳……苏佑晨同学，在临近毕业的日子里，我越想越不安，终于决定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他本就不是个情绪容易不受控制的人，但此刻却连想要直接从离他不远的窗户中跳下去的念头都萌生了。
　　“原来你小子那么早之前就那么有出息了啊！你娘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苏妈妈笑着看他，一脸的幸灾乐祸。
　　“天色也不晚了，既然来了就好好住一晚吧，明天我还要送你回去呢，否则爸又要说我了。”
　　他起身将她搀起，然后推到门外走廊处，指指左边空着的一间客房，没说什么就重新回到书房的办公桌前坐下。
　　苏妈妈也没有吵些什么，仍旧是轻笑两声，然后识相地走入那个房间。
　　这次是真没白来，仅仅几月未见，没想到他的儿子又变了，变得可爱了。
　　苏佑晨心神难以平静，一会儿拿起铅笔在白纸上乱抹几笔，一会儿又翻开桌脚上堆着的文件夹像模像样地翻看了几眼便没有了兴趣，最终目光还是锁定在书柜旁那黑色真皮沙发上的储物箱。
　　他揉了揉稍稍濡湿的头发，起身后走至它跟前，打开，将那封粉色的信再拆开，捧在手心里细细地念了一遍。
　　轮不上是感动，只是觉得挺不容易的，在恋爱横行当道的高中时期，他竟然能够置若罔闻地一门心思读书，以至于别人都把他当做个书呆子，若不是仍有几个好着的铁哥们，怕是他自己都要被自己憋死了。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之下还会有人暗恋他？抱着极大的好奇心及期待之情，他将信封转了过来，定睛想要看清寄信人的名字。
　　在下一秒确信得到的信息是准确无误的后，苏佑晨倒吸了一口冷气。
　　杨奈奈。
　　那封信的寄信人一栏竟然写着这个令他讶异不止的名字！
　　这不就是他们部新来的那个女孩儿，今天还被他载着回家的、穿不惯高跟鞋的那个好笑的杨奈奈吗？
　　他晃晃脑袋，凝神细想了半晌，突然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比她大个一两岁的年龄罢了，说不定这世上还真有如此巧的事儿。
　　他比起当年那模样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是长得高又壮硕了些，而那杨奈奈指不定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准备钓他上钩呢。
　　再想想这上午发生的事儿，好笑之余也找到了个贴切的解释。
　　于是他也就莫名地安下了心，走到楼下泡了杯咖啡后就继续忙活手头里的事儿。嘴角旁时不时地漾起傻得冒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