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曲觞流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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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女的吧？”朱颜低声询问身旁的王准。她不懂昆曲，今天只不过是跟徐兆申一起陪王准凑热闹的。王准是个标准的纨绔，附庸风雅的本领更不小。号称高雅的东西，这家伙都懂的。
王准压低声音道：“是女小生，唱腔和身段都不错的。颇有点吴同芳的架势。”王准看过不少吴同芳的专场，唱腔的处理以及冷酷的台风在女小生里是独有的，而台上生角明显有吴的特色，他就猜测应该是吴老师的门生。本来惊梦这出戏颇有些艳丽的，一个处理不好会有淫靡的感觉，而此人的处理除了有吴氏的贯有的酷外，难得的是气质清新，嗯，嗓子和身架也是不错的。王准下颌微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哦，不过气质挺好的。”朱颜附和道。她不懂这些，但一直挺好奇中国戏曲里的男扮女和女扮男的，主要是好奇这样的人的性取向。所以兴致高昂的边看边低声询问着王准：“。。。。。讲的什么个故事？
王准这边耐心的给朱颜讲解了惊梦的大致情节后，又扭头对他左边的徐兆申说：“怎么样？”是挺不错的吧
徐兆申微微无奈的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这出戏他是知道的，小时候看红楼梦的时候，好像就有这么游园惊梦这么个桥段。只是他想来不喜这些咿咿呀呀，才子佳人的戏码罢了。实际上他的娱乐也是非常少的。
“你这人啊，太无趣！王准撇了下嘴角，不以为然道：“就知道工作，白白的大好青春都让你浪费掉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像你这样的人。。。。"
徐兆申一看王准这劲头，是准备长篇大论了，赶紧道：“快看戏，快看戏。”这才把他的话头截住。
虽然他们徐家是御园的最大投资人，但事实不参与实际的经营的。是以，王准约他和朱颜来御园吃饭，不根本不知道还有饭后节目。王准把他好一阵嘲笑：“自己家的生意都不知道。现在已经成了御园的一块招牌了，蔡庭还真是个天才。想出这妙法。”蔡庭是御园的总经理。看起来，父亲看人还真是很准。当时蔡庭还是北京丰合大酒店的个小中层的时候，父亲就对他说：“此人很有想法。”后来徐家注资御园的时候，就把他派过来主持御园，第一年就扭亏为盈，以后每年利润递增。短短三四年间便在江南颇负盛名。
其实，早先徐家是江南望族，出了名的书香门第。御园本来就是徐家的产业，徐家祖上在嘉庆年间做过五品的官，致仕后就在故里修了这座别院，以供家人消暑游玩之用。在建国前，徐兆申的太爷爷为了明哲保身，把御园给捐给了政府。现在的御园约有12亩左右，本来的御园大概有20亩左右，在破四旧的时候被毁了小半。后来台湾一家公司买断了御园的经营权，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翻修。不过由于经营不善，徐家才接手的。也算是完璧归赵，物归原主了。
根据安排，生唱第一支山桃红后，直接跟第二只山桃红。这一折也就没有小生什么事了。
下了戏台，锦生匆忙去了化妆间。虽是有夜风拂过，但是戏服太厚，她还是满头大汗。一进化妆间就把衣襟扯开了。于鸿迎上来一把抱住她：“锦生，太棒了，”笑容满面的怕她的背。锦生也很高兴。“于鸿，王先生叫你。”服务员的的声音在门口想起，“那家伙又有什么幺蛾子,"于鸿嘴里嘀咕着掀门出去了，看样子和这个王先生很熟。
锦生开了瓶水，仰头灌了一瓶。休息了一下就把妆卸了了。这会于鸿进来了，脸色不是很好。锦生连忙问：“怎么了？”于鸿看着她一片稚嫩的面孔，踌躇着不知都怎么开口，好半晌才道：“外边客人想见见你，我没能给推得了，”说完她又极快的补充：“王先生是个极爱昆曲的，而且也挺有研究的。”那几个是不能得罪的主，要是别人于鸿早就一口回绝了。
锦生一怔，这算怎么回事？！她委婉的拒绝：“于姐，不太合适吧？”她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说是来帮忙，可不包括陪客人。
于鸿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本来就是来救场的，再出去见客人的确是不太好。“要不算了，我就说你不舒服要先走了！”
锦生认识于鸿也有一段的时间了，和锦生也算是同门了，她的为人还是很厚道的。看她有些左右为难，但还是帮自己拒绝了，锦生出口叫住了准备出门的于鸿，“于姐，既然答应了，那就去呗，不过你要陪我一起去。”于鸿说道：“那当然！谢谢你啊，锦生！”
锦生走进水榭，这水榭三面映水，适时三面的四君子隔扇窗都打开了，空气中充斥着荷花的香气，还有淡淡的熏香的味道，很是好闻，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漆雕的梁柱垂下四个三阳开泰的宫灯。西边临窗下的黑漆罗汉塌上摆着同等款式的小几，小几上摆着红鲤戏莲的苏绣小台屏。南边则是两排四出头大官帽椅，顺着望过去，对面的小亭近在咫尺，戏亭内，杜丽娘还在惆怅的寻梦。幽幽咽咽的笛声，咿咿呀呀的唱腔，隔着冷月水声影影绰绰的身影忽高忽低的抛着水袖。
来不及打量屋内的人，就听见一个明朗的男声响起：“于鸿，得了这么好的角也不介绍给我，藏私可不好啊？”
锦生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东边太师椅坐着一个约莫25、6一个男子，生的面容俊俏，眉眼疏朗，一脸笑意，虽则话是冲着于泓说得，眼神却是望向她，锦生暗忖这就应该是哪位王先生了吧。就冲他微笑点头示意一下。
“王准，这是我的小师妹，何锦生”于鸿转过头来对着锦生介绍道：“阿生，这是王准，王先生。”
锦生微笑回道：“王先生你好，我是第一次在御园演出，有不足的地方还请指点。”
“哦，原来你真的是女的啊，”锦生望见坐在罗汉床上穿红衣的女孩微微哑然的道。只是很快明艳的小脸便有些懊恼：“很好听哦，就是我都听不懂戏词。”说完又冲着旁边的那个男人道：“兆申，你能听明白吗？”
那个叫兆申的男子道：“虽然我父亲那辈就去了北京，但我母亲是江南人。”说完睇了那个女孩一眼，意思是能听懂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普通话非常的标准，江南人讲普通话或多或少都会带一些口音的。陈情就常说普通话的制定本身就对南方人不公平——咱们南北方的发音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好不好？！南方人的舌头要想卷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人家北方人现成的。她常常说想民国那会，咱吴语是正宗的官语——让那些北方人回去捋舌头去吧！在她的熏陶下，锦生也对人的说话声音也有一些的敏感。她不由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英挺的轮廓，白皙的脸皮，眼睛似古潭般幽深，有道是看不到眼底的人的心眼也是极深的。鼻子笔挺，略微饱满的嘴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黑色衣裤下的身材似乎也很高大，周身带着典型北方男人的凛冽。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睑望向了她，锦生来不及躲闪，就大方的朝他微笑了下，那男人也冲她点了点头。
“ 快坐，”那个叫王准的笑意盈盈的招呼，又高声叫道：“服务员，上茶。”
锦生和于鸿就坐在了南边的四出头大官帽椅上，刚坐下，服务员就送上了两个青瓷盖碗的茶盅在太师椅中间的小几上。
王准又挨个的把另外三个人介绍了一番。那个女孩子叫朱颜，锦生暗道果然人如其名啊。她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惊艳的女孩子：柳眉桃腮，皮肤雪白，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一双美目如宝石般熠熠生辉。她脸上挂着得体却有点淡淡疏离的微笑，不同于与刚才那男人说话时的娇嗲，声音清脆干练：“何小姐，认识你很高兴。”这是个骄傲又自信的女孩子。
看人家这水平，堪比川剧变脸！
但是让她惊讶的是，挨着王准的那个竟然是御园的总经理。看样子他对另两个人还是非常的尊重甚至带着点敬意，特别是对那个叫徐兆申的男人。嗯，看起来，来头不小哩。
王准懒懒的倚在椅子左边扶手上，端起茶盅，用碗盖拨了拨上面漂浮着的茶叶，慢慢的嘬了一小口，动作流畅优雅，然后抬起含笑的眼睛看向锦生：“。。。。。。看起来何小姐尽得吴同芳老师的真传啊。”
锦生微讶，看起来这位王准先生果真是位内行。只是看他年龄也不大，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精通昆曲。彼时听昆曲的人少，且多为上些年龄的，年轻人多喜欢节奏较快的流行歌曲，对水磨婉转，一唱三叹的昆曲感兴趣的是少之又少。只是锦生确实欢喜的，毕竟有人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且这样东西是大部分人都不敢兴趣的，锦生颇有点找到知己的感觉，面上就带出几分欢快，嘴里却谦虚道：“哪有呀，只是跟着吴老师学了两出戏，让王先生见笑了，”说着语峰一转眼神真挚的看向王准感慨道：“没想到王先生如此欣赏昆曲，也真是挺难得的”
王准看着小姑娘忽然有些肃穆的脸庞，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个较真的人儿。“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锦生没有作声，抿着嘴笑了笑，弯弯的眼睛如同夜晚疏朗的玄月。
王准又聊起了前段是时间那场空前的大联欢，“都谁去了？这样的盛会很难得呀！！”
“。。。都到了，齐美珠，朱正祥，还有好多的名角。很是热闹，您去了吗？”
“没能赶上，在国外呢！”
锦生哦了一声，做出很遗憾的表情，“那真是可惜了。”
于鸿有意为锦生贴金：“那日锦生的表现是俱佳的，难得连朱正祥老师都要收她为徒了！”
王准笑道：“倒真是可惜了没见到何小姐那日的风采！“
锦生谦逊，“不过是看吴老师的面子罢了。”
正说着，蔡庭接了个电话，他面带歉意的说道：“前边有点事先失陪了，”又回过头来嘱咐于鸿：“好好招待徐总和王总！”
于鸿笑着应是。
蔡庭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水榭就只有于泓徐兆申朱颜和锦生了。大家安静的看戏，王准不时的和于鸿低声的交流几句。戏亭的戏码结束了。王准就兴致勃勃的要锦生唱一段，锦生清唱了一段旦角戏，泣颜回的第二支。这可把王准的瘾头勾了起来，他说道：“那我就来一段泣颜回的第一支，何小姐给长长眼。”
锦生赶紧摆手道：“王先生羞煞我！我是唱不了大官生的！”
昆曲行当分得仔细，从生理条件来说，女小生是不能唱大官生的。王准不以为然，还要拉着于鸿跟她一起唱，于鸿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活，所以很平静的接受了。锦生暗想，应该是非常喜欢长生殿了。于泓知道锦生是随身携带笛箫的，就示意锦生。锦生颇为无奈的从背包里拿出笛子给他们拌上了。好嘛，这下变笛师了！
“携手向花间，暂把幽怀同散。
凉生亭下，风荷映水翩翻。
爱桐荫静悄，碧沉沉并绕回廊看，
恋香巢秋雁依人，
陛下，睡银塘鸳鸯蘸眼”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曲觞流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