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圈圈朱砂

16、016

　　擎苍晚上破天荒的失眠了。
　　自己在将军府长大，夫人过世之后，小姐变得沉默寡言，和将军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自己费尽心思逗她笑，总也不见成效。只是武功上，小姐的那份痴迷从未减退过。是孤单吧，所以那么苛求自己。那一场大病，自己担心的不得了，将军也落了几次泪，但最后总算熬过去了。醒了的傾颜变得开心多了，但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将军从小就告诉自己，关于小姐的事情都不要多问。所以顺其自然，只为她开心就好了。小姐也到了该出格的年纪，那群盯着将军府兵权的人，想必是已经红了眼睛，上次有惊无险，小姐没当上太子妃，没卷入宫廷里的黑暗肮脏的斗争中。小姐心高气傲，断是看不上什么太子妃位的，她从来崇尚自由，她只属于她自己。下毒的事情，将军在查，小姐自己也在努力，如果不把凶手就出来，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皇家对外未宣此事，所以官府并没有介入。想必是怕真的查出些什么，污了皇家的颜面。小姐这段时间开始接触天舞公主和那个呆呆傻傻的二皇子，现在又要找医生去医治二皇子的病，看来是把他们真正的当成朋友了。也好，以前不怎么出府，朋友也就自己而已，多几个朋友是好事儿。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见到那个瑾瑜，但愿顺利吧，也了了小姐的一件心事。将军对自己恩重如山，把自己当成亲儿子来养。自己没什么本事，就呆在小姐身边时时护着她，不让她受伤害，也就是对将军最好的报答了吧。

　　青雪寝殿宫门紧闭，现在她虚虚的倚在榻上，面上愠色不掩。
　　“主子，只要不是霜主子陪驾，就是好事儿，太子待太子妃只如兄妹一般，料他日那太子妃也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婢女在旁劝道。
　　“是啊，主子宽心吧。咱们太子爷最喜欢的还是咱家雪主子，你看这才娶王盼烟多久，怎么也称得上是新婚吧，但太子还不是来咱们这的时候比去仓庚殿还多。”另一人也插嘴道。
　　青雪闭着眼睛，鼻子闷闷的出声“据围猎还有几天，太子那边这几天就报了说我染疾吧，也不必叫他过来看我了。”
　　“主子，你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吗？太子好不容易这一阵子愿意来咱们这儿，就这么装病不是把机会都让给别人了吗，别人保不齐多高兴呢！”
　　青雪“话多了。”
　　婢女“奴婢该死。”
　　青雪“把这宫里这些个红的东西都换换吧，那些桌布，挂饰都换下，这年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了，再一晃春天都快过去了，天热，看这些鲜艳的东西闷得慌。还有，吩咐下去，给我添几件素色的衣服，普通的料子就好。”
　　婢女“是。”
　　“你们先下去吧，把熏香给我点上，我睡一会儿，中午用膳不用叫我了。你去皇后那通报一声，说我今儿不去请安了。”
　　“是。”
　　婢女们把香点上，再把桌上的大富大贵吉祥如意鸳鸯结桌布收起来拿出去了。
　　“咱们主子的手好巧，你看这鸳鸯绣的，多漂亮啊！”
　　“那是，咱们主子的爹可是当朝的礼部尚书，这些个手上的功夫，咱主子可不输别家小姐。”
　　“得好好收起来，等天儿再凉了，再拿出来铺上。”
　　“嗯，主子对太子一片心意，这次出去围猎说是要呆好几天呢，都不带上咱主子。”
　　“不是说霜主子也不去的吗？”
　　“你这丫头还看不出来啊，是因为那个将军府的小姐要一块儿去，所以主子才这么不高兴。上次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太子动手打了咱们主子吗？”
　　“好了好了，别说了，这话可不能说，我们先去干活吧，想起来川默我现在还害怕呢。”
　　“哎呀，怎么又提她，是她没福气伺候主子，走吧，走吧。”
　　天舞行至青雪的住处，正逢俩个丫头出来，匆匆忙忙的。“你们两个。”
　　两人看是天舞，停下来行礼“奴婢见过公主。”
　　“免了。你们主子呢？”
　　“雪主子身子不适，歇着了，怕是不能见公主，公主先回吧。”
　　天舞抬眼看一眼那紧闭着的房门，再看看两人手里的东西“你们这是要去哪？”
　　“回公主的话，奴婢们奉雪主子的命，给宫里换些布置。”
　　“你们先去吧。”
　　天舞看两个人走远，也抬脚往回走，走一走吧，闷在屋里，怕是要辜负了这晴好的天气了。如此，便先去笑霜那里瞧瞧。看她平时对颜儿倒是显得亲厚，可这笑霜是这宫里头有名的“笑面娘子”，对谁都是一副笑脸，自己又能信她几分呢？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有果必有因，既然这个因种下了，我就来刨一刨，看看这个人倒是作何居心。

　　次日傾颜一大早便带了擎苍直奔聚贤阁来了。擎苍睡的迷迷糊糊，两只眼睛肿的就差睁不开了。
　　“小姐，你慢点儿，走个路，用什么轻功，这街上的人都瞧咱呢。”
　　“啰嗦，跟上就行了。”
　　擎苍刚不小心撞上一老翁，忙给人道歉。老翁嘴里嘟囔“现在的年轻人啊，走个路都冒冒失失的。”话还没说完，就看擎苍已经飞身跑向前了，在后边喊“小伙子，慢点！”
　　一进聚贤阁，街上的嘈杂声像是硬生生给割断了，好安静啊，踏在里边都可以听到脚步的回响声。
　　不像平时，这里一般都高朋满座，热闹的很的。
　　“小姐，怎么没有人，要不要喊一声。”擎苍开口，这声音在这大堂里空荡荡的散开。
　　傾颜伸手阻止“不用，昨天晚上彦之好像已经暗示咱们了。既然进来了，想必就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果然从楼梯拐角房间出来一人“是莫小姐不是？”
　　傾颜点头“正是。”
　　那人上前一步“那就是了。这是阁主让小的给您的东西”说着塞给傾颜一张纸条“阁主近来辛苦，睡的晚，也自是起得晚些，就不亲自下来招待了。”
　　傾颜哦了一声“告诉你们阁主，莫倾颜多谢了。”拽起擎苍就走。这一出来，倒是走的慢了。
　　“你不着急了？”擎苍歪着头看傾颜。
　　“着什么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傾颜慢慢走着，伸了个懒腰“这天宛真不愧是国都，简直繁华的一塌糊涂啊。诶，擎苍，你看，糖人儿，这不是老北京的东西吗？这里居然也有。”
　　擎苍顺着傾颜指的方向，看见一卖糖人的老妪，把手伸进钱袋垫了垫，幸好带钱了。
　　走过去，傾颜眼睛都要放光了。“婆婆，我要这个猴子，猴子最聪明了。吃什么补什么。我也要变聪明。还有，哇，这是什么鸟啊，这么好看？”
　　老妪笑笑“黄鹂鸟，叫的最好听的那个。”
　　“啊，是吗，擎苍快掏银子，我也要这个。我还要那只小老鼠，好可爱。还有那个海棠花簇，太精致了。”
　　擎苍一遍一遍掏钱，看着眼前这个兴奋的小姐。
　　“婆婆，我以后还来，真好吃。”傾颜嘴里含一个，手里还拿一堆，终于满意的起身。
　　“好，好，姑娘喜欢便常来，婆婆给你少算些钱。”老妪看着傾颜，笑的慈祥。
　　“这个给你，傾颜把那只小老鼠递给擎苍。”
　　擎苍为难的接过来“我一个男人，在大街上吃这个会不会有点那个？”
　　“哪个？”
　　擎苍清清嗓子“没什么，你怎么今天想起要穿女装的，我看你除了进宫外，都不穿女装的。”说完，把糖人填嘴里，确实是很甜啊。
　　傾颜嘴里还有东西，说话都含糊不清的“我想好了，到时候万一请不动就使出绝招——美人计！怎么样？”
　　擎苍咳咳两声“美人计？不是吧，小姐。真的、要用？”
　　傾颜“用你个头啊，请人家神医级别的人首先要诚恳。我穿一身男装，人家要是又误会我是男的以后发现我是女的岂不是很难解释？倒给自己添不少麻烦。所以直接穿女装就好了，省不少事儿，再说，他看我是女孩子，拒绝的话就不那么容易说出口了吧。”
　　擎苍点头“也是，小姐考虑的挺周全。那么，咱现在去哪找他？”
　　傾颜继续吃着，只慢慢往前走“不知道。”
　　擎苍“啊？阮彦之没说？”
　　傾颜“彦之的字条上写着：可遇而不可求。”
　　擎苍“那我们呢？”
　　傾颜“只管走。”

　　两个人就这么边吃边在街上溜达，倾颜眼睛不时四处瞟“擎苍，我问你个问题，你说拿着鸡蛋扔石块儿，为什么鸡蛋没有破？”
　　擎苍脱口而出“用劲小，所以没破。”
　　倾颜摇摇头“你换个角度。”
　　擎苍挠挠头，小姐最近总是整出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来，想不出来，还是作罢吧“不知道，你说为什么。”
　　倾颜“笨啊，你左手拿鸡蛋，右手拿石块儿，石块儿扔了鸡蛋没扔，鸡蛋当然没有破了。”
　　擎苍白倾颜一眼，哼一声，什么破问题。
　　“再问你一个，把鸡蛋扔出去老远，为什么没破？”
　　“落在草坪上了，或者垫子上了，再或者被人接住了。”
　　倾颜心里暗笑，被人接住了这个答案倒是不错，看来擎苍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但是，角度还是没有放开。“因为虽然扔出去老远，但是还没落地，所以还没破。”
　　擎苍叹口气，“小姐，你兜这么远的圈子，到底是想说什么？”
　　倾颜把最后一个糖人塞在嘴里，撩起擎苍的外衫蹭了蹭手。
　　“我是说，我们不能以一个正常的思路思考问题。天宛这么大，叫我们去哪找这么个人，他又不可能在大街上主动向我们亮明身份。彦之说：可遇而不可求。啧啧，可遇而不可求，擎苍，你倒立走路来看看。”
　　“啊？倒立？在这儿？这么多人？”
　　倾颜点点头“恩，你看看看到了什么？”
　　擎苍为难的看看两边，又看看倾颜，看倾颜一点变卦的意思都没有，运足气，于是两手撑地头向上仰起，慢慢往前挪。
　　旁边经过的人看儿这有个这么奇怪的人，都自然的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的走了过去。
　　倾颜弯腰看着擎苍“看见了什么？”
　　“一堆脚，各种各样的脚。”
　　“别的呢？”
　　“鞋底儿。”
　　倾颜一个响指“你站起来吧。”
　　擎苍一个后空翻，稳稳的落地“发现什么了？”
　　倾颜转过头往回走“我们平时走路只看见了别人的脸，但是真正支配他们方向的却是他们的脚。所有的源头都在鞋底儿上呢，藏在我们不愿去注意的地方。”
　　擎苍越听越糊涂“小姐，你在说什么？”
　　倾颜加快脚步“不用找了，就在聚贤阁，什么可遇而不可求，没有找到的话，不会那么把握，所以现在瑾瑜人，想必就是在聚贤阁了。”
　　擎苍皱眉，聚贤阁？我们不就是刚从聚贤阁出来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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