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吹落月中天》蝶舞流苏

4、第三章

　　从那天起，沈蓼除了每日上殿再没去过宫里其他地方，整日游戏花间，纵情佚乐，若他是个皇帝，也可称得上是十足的昏君了。好在沈蓼虽是好玩，却没为非作歹过，还时不时行侠仗义做点儿锄强扶困的善举，在京城百姓里人缘极佳。
　　说起人缘极佳，沈蓼在京城妓馆里才更可算是真正的人缘极佳，老鸨们把他看成是关公爷、财神爷，每每刻意巴结，沈蓼也都毫不矜持地照单全收，之后各种大事小情也能摆平得稳稳当当。因此沈蓼在妓馆里向来是要风得风，求雨得雨的。况且，抛却身份暂且不论，光是那眉清目朗的面相，就能引来整楼的姑娘。
　　今日造访的是兰香院，这么多年到底是物是人非，当年冲他挥手绢的镜花姑娘也早已被恩客赎身，归隐田园去了。沈蓼叹了口气，迈步进了雅间，一进门便被一个小家伙撞了个满怀，洒了一身茶水。
　　沈蓼不慌不忙地扑了扑缎子长袍，定睛一瞧，原来是个小男娃，长得唇红齿白十分可爱，细看与当年小粉团儿倒有几分相像。沈蓼的火气立马去了九成，对着抖成一团的小娃道：“莫怕莫怕，不碍事的。”
　　这时，等在雅间的温茗和绿缘听到动静赶了出来，绿缘皱眉头道：“哎呀呀小祖宗，你怎么老是惹祸呀！还好是刚换出去的凉茶不烫人，沈王爷人又和气，不然连我们也吃罪不起呀！王爷您进去稍歇，奴家这就去给您找身合适的替换衣服来。”说完便带了小娃急匆匆的走了。
　　沈蓼对绿缘办事极是放心，因而拉了温茗进到屋里，笑问道：“刚才那小娃长得倒是颇为耐看，你们妓馆几时还能请男童了？”
　　温茗温温一笑：“王爷有所不知，这小娃是妈妈自门前捡来的。没父没母的，大雪天的冻昏在我们门前，被妈妈给救了，也无处可去，暂时就留下做个端茶送水的小童。偏生笨手笨脚的，让王爷见笑了。”
　　沈蓼却似听非听，点头笑道：“不，不，撞得好……撞得好。嘿嘿~”沈蓼想着那个人，一时有些恍惚。
　　“王爷……您……没事吧？”温茗从未见过沈蓼如此傻呵呵的样子，多少有点无措。
　　“呃，咳咳……无妨。”沈蓼有些尴尬了.
　　沈蓼一早回府的时候,跟老鸨要了小男娃欲带回府去，说：“我倒看这孩子不错，不如就给了我吧，一定好吃好喝待着。改明儿我派人送些回礼来，也不枉您照顾他这么些日子。”
　　老鸨听完把一脸的褶子都笑开了，一来虽可怜这小娃孤伶一人无家可归，可实在是手脚蠢笨不得用，今日总算有人肯收走，还有回头钱可拿，自然心中欢喜。二来这娃儿若跟了小郡王，自然前途无量，将来做不得准要回报她这个当初救他于危难之中的恩人的，也算是给自己积些福泽了。便道：“自然自然，王爷肯收留他是他的福气，哪里还敢收回礼呢。请王爷自带了他去吧。”
　　沈蓼笑笑：“妈妈可别客气了，礼数还是少不得的。以后要依仗您的地方还多着呢，权当小王孝敬您的吧。”老鸨本就是客气话，听沈蓼如此一说就更不再推辞了，招呼姑娘们簇拥着把沈蓼送至门口才罢。
　　沈蓼嘱咐小粽子把爱马绮云先牵回府去，自己领了那小娃去逛集市。抓着那肉乎乎的小手，沈蓼觉得心里一阵满足，柔声问道：“几岁了，叫什么？”小娃仍是怕生，再加上昨晚那一出，怯怯地答道：“过了年就7岁了，名字……”“难不成没有名字？”沈蓼甚是惊讶地问道。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孩子是被父母卖了抵债，没几天便遭养父母嫌弃，流落街头，自始至终都被“你你”地呼来喝去，没尝过半分人间温情。
　　“那么正好，就为你起一个吧，沈佑如何？入我府中便随我姓，沈姓乃当朝皇家姓氏，自可佑你。你以后称我王爷也行，称我兄长也罢，随你喜欢。”沈蓼蹲下身来，笑眯眯地望着小娃说道。
　　“……恩。”小娃点点头，姑且是认同了这个名字，但是眼睛却盯着路旁的糖葫芦摊子，貌似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沈蓼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买了根糖葫芦给他：“喏，吃吧。真没办法，连爱吃甜都一样……”
　　就这样，沈蓼将沈佑带回了郡王府，嘱咐府里的丫鬟小厮好生相待，还亲自给沈佑布置了卧房书房，又请了教书先生来从最基础的读书写字教起。至于习武，更是在王府后院竹林亲自教授。
　　有天天冷，府里的丫头们坐在一起烤火扯闲篇，一向快言快语的丫鬟小翠跟姐妹们八卦说：“那天我去竹林送茶，你们也知道咱们爷练武时向来不许打扰，所以我便悄悄地过去。结果你们猜如何？王爷他坐着竹凳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小公子在那儿压腿，那眼神就跟……就跟……呀，真真叫人羞红脸！你们说，咱们爷该不会是断袖吧？而且还是恋童？！”
　　“啊就是就是，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小公子来了之后王爷都不常去妓馆了？莫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所属了？”艳彤接着煽风点火。
　　“还有更离奇的呢！昨天我听小福子说，王爷派他悄悄地去打探京城里有名些的小倌馆呢！”金凤更是爆了个猛料。于是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直说了一晚。
　　然而奇怪的是，虽然沈蓼整日如此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收了个小娃进府，以清正严谨闻名的肃王爷却没有深究，只是在退朝后叮嘱训导两句作罢。外人都道是肃王爷溺爱独子，便更不好多说什么了。
　　但好事者总是有的。一日，有个胆大些的大臣在私底下嘲讽：“静睿哪里能形容，或者干脆应该叫逍遥王了？”引得一阵哄笑。
　　“哦？这名倒是独特，改天我找皇兄说说，干脆改成这个得了，也不枉您费心一回。”沈蓼从红漆门外走进，颇为愉快地边点头边说道。
　　“王……小王爷！这……这可如何使得……下……下官不过是……”出言嘲讽的大臣一头冷汗，满脸堆笑又磕磕巴巴地想辩解。
　　“不过是说着玩玩罢了，是吧？我明白我明白。啊对了，说起来，前些天听兰香院的老鸨张妈说，李大人您每次都是借着酒醉不付帐大摇大摆地回府，还曾经跟侍酒的绿缘姑娘说当朝太后年轻的时候貌……”
　　“啊啊啊！小王爷，如……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万万不可乱说……下官……下官可从未……”李大人脸色煞白，急忙阻了沈蓼的话。
　　“是么？可是我还没说什么啊……既然这样，全当我没说过好啦。只不过小王常去张妈那里，关系甚好，听得些八卦罢了。唔，好困，各位大人慢聊~小王告退~”沈蓼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拐了出去，剩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大臣。

作者有话说

　　沈佑出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