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中心妄想集》西茄

4、雪·白雪却嫌春色晚

　　隆冬之夜，鹅毛大雪。
　　居室内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轻微的沙沙声。
　　八阿哥胤禩抿了一口酒，他的酒量向来不太好，因是私下小酌，主人家为他备下的是酒味浅淡的米酒，入口甜润，喉间微暖。他这种癖好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人笑他像是女人一样，胤禩回以的也只是不甚在意的浅笑。
　　方桌对面的四阿哥胤禛拎起白玉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西凤酒，醇厚的芳香充盈于室。
　　胤禩抬眼，浓长睫毛下的黑眸因为酒的缘故有些湿润，玉白的脸颊红润，笑着说，“四哥叫弟弟来就是为了喝酒啊，怎么就闷头喝苦酒了？莫不是福晋给四哥苦头吃了？”
　　胤禛斜睨他一样，“你不要推己及人，哪个皇子阿哥像你一样，竟被个妇人骑在头上。”
　　胤禩见他又有长篇大论的趋势，立即投降，“四哥我知错了，我先干一杯得了。”说着把杯中的酒给干了，又用一双润润的黑眸看着胤禛。
　　胤禛骤然一见他这幅小时候做错事惯会露出的可怜表情，唇角抽搐了一下，还是露出了柔和的弧度。继而又想起这个弟弟府中那个嚣张霸道，全京城闻名的善妒女人，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次皇阿玛给你府上添人，你可得受了，万不能为了这么个女人苦了自己。”
　　自胤禩婚后，或许因为郭络罗氏过于高调的善妒，惠妃和良妃不止一次想要在他府上添人，只是被胤禩苦苦求着推了，乃至现在，连康熙都知道此事，这次选秀就已打算在他府上添个侧福晋。
　　这事胤禩自己也是知道的，因此面露淡淡的郁色，虽然有心辩驳，但面对四哥胤禛却说不出口，只得含糊地说，“弟弟知道如何做的。”又埋头吃菜。
　　胤禛以为胤禩是想得明白了，也就不再多加劝说，见胤禩一味吃菜，而上的几道小菜虽然色香味区全，但也有些冷了，便说，“四哥带你来庄子可不是叫你吃菜的。”
　　胤禩低笑，也放下筷子，“我虽一大早被四哥你拉来庄子，但到现在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四哥叫我来是所为何事呢。”
　　“自然不是为了吃喝。”胤禛拿出一枚西洋怀表看了看时间，站起来拿起狐裘大氅一抖，披在肩上，又利落地扣上扣子，“你也来穿上大氅，我们出去。”
　　胤禩一头雾水，只得穿上貂毛大氅，一旁胤禛嫌他手脚太慢，走过去给他用力束好领结又扣上扣子。
　　胤禩跟着胤禛一路走出居室，仆人都被胤禛遣走，周围寂静一片，大雪纷飞，落在两人黑色的大氅上。胤禛打起伞，拉过胤禩，就这样走在雪上。
　　胤禩惯是不耐寒的，脸被寒风一吹，先前的酒意就醒得差不多了，紧紧靠在胤禛身边。
　　走了一阵子，就到了一间单独的房子里，推开门，就是一阵暖烘烘的热气扑来。
　　数九寒冬，这屋子里却像是夏日，大氅上的雪立时就化了，微微一抖就是一串水珠。
　　待两人进了屋，胤禩仍暗暗奇怪，这屋子竟不仅燃了地龙，还烧了炭盆，照四哥的性子是不会如此浪费的，对着屋中之物就更加奇怪。
　　胤禛点了灯，原本昏黑的屋子明亮起来，也让胤禩看清了屋中的事物。
　　竟是一盆昙花！
　　一人高的枝干，叶子肥厚碧绿，晶莹如同翡翠，十多个雪白饱满的花苞，如雕琢而成，错落有致地点缀在绿叶之间。
　　“这个月份里竟然有昙花？”胤禩接过琉璃灯盏，走近这株植物。
　　“若非这个月份，昙花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了。”胤禛也手持灯盏，站在胤禩身旁。
　　“四哥你何处得来这个稀罕物的？”胤禩啧啧称奇，绕着走了一圈。
　　“太子偶得了个种花妙手，劳心劳力得了几盆，上个月赏了我一盆。”胤禛淡淡说，他虽然生性冷淡，但是趣味极为高雅，得了这娇贵花儿，也是舍不得任它在寒风中枯萎的。
　　“我说呢，除了太子也没有谁有这个闲心闲力了。”胤禩唇角微翘。皇阿玛春秋鼎盛，太子殿下也只有在这种地方费心了。
　　胤禛说，“安静。”
　　寂静中，除了雪落的声音，突然轻微的‘啵’一声，紧接着又连续‘啵’‘啵’‘啵’了十几声。
　　花开了。
　　仿佛被他们呼出的气息所动，晶莹洁白的花瓣微晃，极慢又极快地伸展开来，打开成一朵朵白玉花儿，丝般的花瓣巍巍颤颤。
　　姿态极妍，风姿楚楚，动人心魄。
　　胤禩屏息，心中颤动。
　　连呼吸都害怕会伤着这美得不真实的精灵。
　　过了好一阵子，两人才回过神来，秉灯赏花。
　　“这灯下赏花果然别有一番滋味。”胤禩指尖轻触那洁白娇嫩的花瓣，仿佛叹息般的说。“不过……”
　　“月下昙花，昙花自当在月下观赏。”胤禛接着说。
　　“只是这数九隆冬的，离了暖室，这花也活不了多久。”胤禩低头轻嗅，那是淡之又淡、清之又清的香气，沁人心脾。
　　“花本是让人观赏的，八弟也太善感了些。”胤禛不以为然，捧起玉盆。
　　胤禩会意，也只好推开门，让胤禛捧花而出。
　　一人高的昙花放于雪地之上，碧绿欲滴的枝叶在一片茫茫雪白的格外醒目。
　　洁白的花瓣在溶溶月色之下，几乎透明，莹莹生辉。
　　朦胧月色，梦幻般的花朵，鹅毛般的大雪，竟然相映成趣。
　　昙花的香气被雪气一压，清冷入骨，却教人醺然欲醉。
　　这残忍而又迷幻的美丽，比在暖房中灯下观花何止美了百倍。
　　胤禩呵出一口雾气，说不出话来亵渎着美丽。
　　只是还未来得及品尝这美丽，那大朵大朵的洁白晶莹的花就纷纷落下，被风雪一刮，就如真的雪花那样飘散。
　　水中月，镜中花一般，幻梦般美丽，也幻梦般易碎。
　　只余下观花人的叹息。
　　“花落了。”胤禩弯腰拾起一朵昙花，也只有手中的花儿告诉自己刚刚的美丽是真的存在。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又有何何叹。”胤禛刚想撑起伞，雪却停了，幽幽的月色洒满雪地，竟是说不出的幽深寂静。
　　“也是。”胤禩微笑，抬头一看，却发现干枯峥嵘的树枝上落满雪，仿佛开出千万株洁白梨花。
　　“你若喜欢，明年我们再聚。”胤禛神情柔和。
　　“又何须等到明年。”胤禩凝视着月光，回头向胤禛一笑。

　　雍正帝胤禛一生再无看过那样美的昙花，那样美的夜雪。
　　或许只有脆弱的美丽才能如此惊心动魄，让人刻骨铭心，生死不能忘。
　　却只要一伸手，就会随风散尽，雪落无痕。

作者有话说

　　时间是两人刚刚离宫建府关系甚好的时候。
暧昧的情愫美丽而又脆弱，经不起野心和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