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梦醒》那一夜

11、寒假

　　我习惯了有你在身边的日子，第一次的分别，让我感觉到了恋爱的沉重，你的冷淡、你的细心、你的宠溺，让我舍不得离开了！
　　——古贝灵　　2009年1月18日
　　时间，不管在你察觉还是没察觉的状态下，如暴风雨席卷下的惊天海浪，狠狠地刷过，不留一点情面。
　　记忆，总是一步一脚印慢慢形成的，像毒药进入体内，一点一点蚕食着五脏六腑，让你感受到痛彻心扉的时候，将你一步一步推进为青春准备的坟墓里，无法挣扎，因为挣扎不过时间！
　　时间面前人是最微小的存在，连尘埃都不如！
　　2009年1月18日，离春节放假的最后一天，这一天，大家似乎都特别兴奋，早读的时候喊起来的声音也特别洪亮，尤其是区天麒的同桌小胖，读得那是唾沫横飞、地动山摇，都快把全班人的读书声给淹没了，堪称“气功级”读书派。
　　早读下课后三十分早餐时间，古贝灵一边喝伊利优酸乳，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小胖，那眼神……好像小胖杀了她全家，恐怖极了。
　　没办法，如果坐在你后面的人老是往你后背、颈部吐口水，想必就算你成佛了，也会气得连佛都不想做了，砍了再说。
　　“你以后读书别这么大声可以吗，我耳朵很痛！”古贝灵的同桌小声地回过头看了下小胖，刚说完话，脸就低下去了，好像恨不得埋进课桌里，害羞到极点了。
　　古贝灵的同桌胡伶俐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成绩是班上的前五名，不过，这是个极度害羞的女孩，很内向，跟男生说说话就会立马脸红，自然，这样的女孩会有很多“狼”闪着惊人的光芒想扑上去，可最后的结果……都是头破血流！
　　她安静、内向，更重要的是她一心只为高考故，男女情感如土粪！在高中，成绩很好的女孩子总是会令一些成绩不好、性格偏向混混的男孩子敬畏的，不然你动她一下，她二话不说，直接跑到办公室，大哭着说：“老师，某某某欺负我”，优等生被欺负，那下等生……哪会有好果子吃，不灭了你，上辈子就可能积德了。
　　古贝灵一直在想，自己的这个同桌……到底想考哪座大学，明明第一次高考已经上了本科2A线了，还来重读，想清华北大？
　　“那个…我读书的时候很大声吗，没有啊，天麒都没说什么，你们冤枉我！”小胖一口一个包子，样子很是委屈地看着古贝灵和胡伶俐，活像受了婆婆虐待的小媳妇。
　　“你是猪脑袋啊，你给我回头看看你同桌！”古贝灵说完，见小胖还是一愣一愣的，干脆放下手中的包子，对着他的头来了次90度转弯，转到能看到区天麒的角度！
　　区天麒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上下两张桌子间弥漫的火药味，戴着耳塞，沉浸在自己的英文早报世界，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下次你读书的时候再往前喷口水，我绝对毫不犹豫地灭了你！”古贝灵擦了下的后颈，煞是凶恶地警告。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所教的政治课，一上来就是先给所有人来了次“过年学习不能松懈，要在喜庆之余好好看书“诸如此类的思想教育，听得古贝灵恨不得把抛掉所有的道德礼仪，脱下鞋子朝着班主任扔过去。
　　不过，想起那次他摔车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古贝灵倒是觉得……多大的恩怨也报了。
　　过年就过年，烟花爆竹辞旧迎新的时候，你说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不叫努力学习，那叫白痴、书痴，不过想想，现在的教育制度就是要把一群活力四射、青春无限的高中生变成高考的奴隶、变成书痴！
　　脑袋像被灌满浆糊地度过政治两节课，古贝灵浑身懒洋洋地跑上天台，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们真是悲哀，每天看电视的时候看到大学生为找工作满城市跑，说就业压力多大多大，可为什么我们如今却要奋不顾身地跳进日后的这悲哀群体中呢？”习惯性地在天台看到区天麒，习惯性地靠着他的后背仰望天空，古贝灵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愤世嫉俗的咒骂。
　　一种对高考制度的深深厌恶！
　　“看似是我们在选择自己的命运，其实……我们的命运早就被教育制度用铁链锁住了，只能挣扎，反抗不了，小人物要有小人物的悲哀觉醒！”古贝灵的话让区天麒紧闭的双眼睁开了，眼里有些许诧异。
　　“其实我好想和你一样，能做到这样安静，可就是做不到，别人惹到我，我一定回反击的！”
　　古贝灵看着闭着眼睛、安静呼吸的区天麒，眼神有些迷离，其实她知道，他的内心，有一股想隔离世界、逃避现实的意识！
　　“那你想考哪所大学？”古贝灵不止一次问这个问题，只是这家伙都沉默了，不过他越是沉默，她就越是好奇。
　　“哪所大学？”区天麒反复地呢喃了几次，最后望着复读学校外的超市方向，淡淡道：“暨大吧！”
　　“噗”，区天麒的话让古贝灵刚喝进去的水极为不雅地全部喷了出来。
　　“也没发烧啊？”古贝灵摸了下区天麒的额头，觉得他今天的话特别不可思议，简直有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暨南大学，中国十大名校之一耶，古贝灵对它的了解全是从电视上或者报纸上获取的，按照这两样东西的描述，进入那所校园，需要很高且稳定的成绩，可眼前这成绩垫底的家伙说要考暨大？
　　“你呢，想考哪里？”区天麒见古贝灵一脸鄙视和不信的目光看着自己，也不在意，只是略感好奇眼前这个思想被小说和电视剧荼毒得无药可救的女孩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
　　“能上二本A线就好，不然…就没得读大学，人生的校园生活也就毕业咯，出去打工拼搏，然后嫁人，很简单的农村女孩宿命逻辑！”古贝灵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似乎很不是滋味地说。
　　回答完之后，古贝灵突然笑嘻嘻地用手肘碰了下区天麒的腰，微笑道：“以后你可以多问我一些问题，生活上和学习上都行，我尽量全部回答你！”
　　区天麒脸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最后回归沉默……
　　“我想去广州读大学，我还没出过这个县呢，去广东省省府之城，去坐地铁、坐火车、玩摩天轮，一切一切，凡是我电视上看到的恋人浪漫剧情，你都得陪我去玩、去经历，这些可都是我的第一次喔，全部交给你！”
　　冬日的阳光，照射在她的漂亮的脸蛋上，她的笑容，有种梦幻美……
　　她郑重无比的话语让区天麒冷淡的脸松了开了，有了一股轻松的笑意，他很愿意把她的全部第一次照单全收呢！
　　本科，一本线，二本线，去年她的高考成绩就是二本B线，这条线是象征只有家境好的学生才读得起，并不是她可以进入的，所以她回到了复读学校。
　　“唉，我的保底希望就是我们梅州市内的嘉应大学！成绩好才能挑学校，成绩不好，是学校挑你，成绩不好也不坏，就只能选一些令人晕眩的校园咯，希望能去广州读本科大学吧！”古贝灵说完，狠狠地剁了下脚，似乎对“嘉应大学”极为咬牙切齿。
　　“嘉应大学……师范类学校，是培养人民教师的基地，我做老师的话，会不会把学生教育成超级非主流性格状态和犯罪边缘啊？”古贝灵的自言自语让区天麒嘴角扬起抹浅浅的笑容。
　　比起她总是喋喋不休问他问题，他更喜欢她自言自语的模样，傻得可爱……
　　“啊啊啊，烦死了！”阳光照射在古贝灵那张精致的脸蛋上，让视线正好与她下颚处于水平位置的区天麒眼睛顿时一亮。
　　眼睛晶莹剔透，如琥珀的亮泽，他眼前这个古灵精怪，对人爱理不理，偶尔愤世嫉俗的女朋友……似乎很漂亮呢！
　　下午放学后，原本存在的高考压抑气氛仿佛被春节归家的喜悦一扫扫到太平洋，寒假总是令人向往的，因为人总是喜欢懒惰的！
　　“过几天就过年了，你不回家吗？”回到小区，区天麒看到古贝灵竟然一如既往地坐在客厅里对着没有开的电视机发呆，不禁有些诧异地问。
　　“不想回家，可是不回家就没有生活费，不回家外婆会担心！”空气中隐约透出一股无奈和悲伤，古贝灵看着天花板，黑色的瞳孔一大再大，最后闭上了眼睛，让自己陷入了暂时的黑暗中。
　　区天麒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准备晚饭！
　　“你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听到那熟悉的切菜声，古贝灵睁开双眼，看着小厨房里的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蹙眉问道。
　　“回家吧，过年不是应该扫墓吗？”区天麒将青菜洗好，放进篮子里，然后不急不缓地说。
　　古贝灵长长的睫毛不自然地上下抖动了几下，略显冷淡微笑表情瞬间僵硬了不少，顷刻间，她似乎听到了心被木锥狠狠地钉在地上的声音。
　　“你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我没有父母，同情我，所以才让我放肆地住在你家？”
　　区天麒没有回答，洗着青菜，屋子里只剩下水龙头的水在哗啦哗啦地响……
　　“啪”的一下，区天麒刚洗好的青菜被古贝灵一手打掉，散落在地上，他抬头看了下突然像刺猬疯狂扎人的她，眼里有无奈，但更多的是怜惜。
　　“你说话啊，你说啊！”古贝灵似乎游离在暴走边缘，有些气急败坏地推了下区天麒。
　　见她这样，区天麒实在无法再沉默下去，只好放下菜篮，放缓语气，淡淡地说：“你是我女朋友，我只会珍惜你，不会同情你！”
　　这句话，好熟悉！对了，在河岸小亭子里，他也说过“你是我女朋友，我不能骂你”这样类似的话。
　　就因为她是他女朋友，所以他包容她的一切无理取闹？这个250，还真是二百五，古贝灵转过身不让自己的被水雾迷蒙了的眼睛被他看见。
　　“我不需要同情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我，你能懂吗？”同情这两个字，是她的禁忌，她宁愿悲哀地骄傲，也不愿被人同情。
　　“嗯！”简单的一个字点了下头，区天麒弯下腰把散落地上的青菜重新拾起，放进篮子里，又重新洗了一遍。
　　“你转过身来！”古贝灵眼睛溜了圈，对洗菜的区天麒破天荒地温柔了一次，语气上的温柔。
　　区天麒转过身，两片温润的嘴唇贴了上来，这是自星空下之后的第二个吻，她主动的、很轻的一个吻……
　　“你要记住，以后你的腰只能我能抱！”古贝灵双手突然从用力地抱住了区天麒，脸紧紧地贴着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我煮顿饭给你尝尝吧！”似乎不愿意再继续等区天麒的回答，古贝灵将系在他身上的围裙拿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脸上漾出抹堪称光芒十足的典型美女勾魂笑容，令人看不清她到底是悲伤还是开心。
　　区天麒知道古贝灵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也知道周边小镇里的女孩子或多或少会家务，只不过当他看到古贝灵娴熟到极点的煮饭动作，还是不由得觉得诧异，既然她那么会做饭，为什么这几个月来，她一次饭都不愿意煮？
　　“什么味道？”就在区天麒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冷淡、古灵精怪的女孩时，一阵异味突然从锅里飘出，正神一看，锅里的牛肉已经快成焦了。
　　“不想煮的话，还是我来吧！”区天麒关掉煤气灶，望着一旁身子在颤抖的古贝灵，缓缓道。
　　古贝灵慢慢转过头，眼里有着比清晨露珠还要晶莹的泪滴，似银河里漂浮的水银，区天麒的目光几乎浸死在那泪珠里，泪水可以骗人，但泪珠里的情愫不会骗人。
　　为什么她不下厨，太多的迷雾吹不散，太多的暗格没有打开，不知她为何哭，自然也就无从解哭！
　　“爸！”一道几乎刺穿区天麒耳膜的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之后，古贝灵紧紧地抱住了他，像大海里的遇难者抓住救命的浮木。
　　她很爱她父母吧，她也有不能说出口的悲伤吧，不然怎么会形成这样看起来漂亮文静，实则敏感、不肯退让一步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