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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26章 寻根问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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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说有事,也并非信口搪塞钟纭。她是觉得到了该了结这无头女尸案的时候了。
没人领路,小文算是不请自到,一声通传之后。
小文又一次进了二夫人小院的门。
荒谬的景象呈现在小文的眼前,这位二夫人居然和前二次一模一样,依旧坐在桂花树下做着女红。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神态。
这一次,她在绣一只小小的鞋面。
“二夫人要做奶奶了?”小文不用对方客气,自己坐了下来。
“可不是。”二夫人很是得意,端详自己手中的活计。
“没见到您的儿媳承欢膝下。”小文好奇这个让三房羡艳的大儿媳是何等样人了。长媳居然不在婆婆身边尽孝道,这可不多见。
“她跟我的绮儿一起到了任上。”二夫人不以为忤,反倒有点得意。
“大公子不是在杨统制手下任武职吗?出兵抗敌,或发兵剿匪都是常事,带着女眷方便吗?”
“我们结的亲就是杨家女子,有什么不方便!”
小文恍然大悟,果然攀了门高亲。杨沂中大人家,世代将门,树大根深。难怪钟绮升职极快。可这儿子也分明算是离了枝的小鸟,另依了大树,怕是不在他娘的掌控中了。
“杨家!那可是百年世家!”
“可不是!到底是自己人,我的绮儿很得杨大人倚重。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难怪大公子不常回来!以后孙子呢?也不回来让奶奶带吗?”小文很会抓人短处。
二夫人果然上当,“我的绮儿常回来的,孙子自然也会常回来看我这奶奶。”
“啊!好象是听人说起,”小文装作突然想到的样子,“我倒也听说,前些天钟大公子才回来过,骑马挎刀,威风极了。”
“这,并没有,姑娘想是听岔了,我的绮儿近日倒也没回来过,他公务繁忙。”二夫人失口否认。“可,确实人人都夸我的绮儿出众,比那三房的老二强多了。钟家将来全得靠我绮儿撑门立户。连我家老爷也是承认这点的。”
“咦?”小文作惊讶状,“可我听说,钟老爷教子极严,对两个儿子都常不满意。我还听说,钟大公子这次回来才被钟老爷严厉呵斥。”
“哪有此事!”二夫人的脸立即变了色,极口否认,声音也尖厉起来,“定是三房对你胡说了,不过是一点龃龉,便被他们夸大到十分,只想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能出拔尖来!不然就是四房,她己是凭着年轻娇嫩些,整日诱着老爷围着她转,如今儿子也己有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要嚼这样的舌头!我的绮儿就是心善,总看不透她们这些狐媚的装痴弄傻,倒还可怜她呢!”
二夫人这一翻急急的辩白,一瞬间,倒让小文看见了眼前这个深宅大院女子的空虚寂寞。难怪她日复一日的在这桂花树下摆出一付娴静的样子。
“今天来,我有正事要和二夫人说,但在说正事之前还得先问问另两件事。”小文言归正传,“第一件就和二夫人所长有关。”小文看着二夫人手上的针线活,“二夫人长于女红,可知道‘落花流水’和‘双蝶戏春’这样的名目?”
二夫人的手明显一抖,一不小心,手上就被扎了一下,二夫人立刻把手指含在嘴里猛啜了两下。
小文看着她作出这种动作,笑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二夫人一扫刚才的娴静模样,眼光如刀般扫着小文。
“身为女子,对这些东西难免有些兴趣,听说只有钟府这样的豪门大家才有这些,很想长些见识。”
“我没这种轻佻的东西,你该去问四房!甚或到梨花阁去问问,只要教授姑娘不怕和那些狐媚子打交道失了身份!”
小文又一次听到这钟府的偏房讲什么“身份”。她终于明白钟鼐的治家之道:把女人的本身贬到最低,再让她们母凭子贵。一旦子女结门好亲,或能有所仕进,那这些女人就能觉得自己的身份“高贵”了。只是这位二夫人忘记了,她自己也曾经历过年轻“狐媚”的时候。
果然,二夫人上下打量着小文,有点讽刺地说:“难怪你要问这个,我听说昨儿你和老二同游园子。”
“是啊,我们去看了那个翡翠住过的房子。”对这个话题,小文正是求之不得。“二夫人既管着家,一定知道这位翡翠姑娘。”
二夫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翡翠姑娘!”
“啊!那么就是五夫人喽?那个很特别的,满眼绿色的小院!”
二夫人的手一直紧紧拽着那只小小的鞋面,很久没有绣一下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赶紧松了手,仔细地抚平那捏出来的褶皱。然后,她又拈起针,一针针地绣起来。就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小文的话。
小文很有耐心的:“我说了,我今天来,要问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衣料的。这位翡翠姑娘就是这第二件事。二夫人不能和我谈谈她吗?我正好认识一位叫翡翠的姑娘,她皮肤白晳,削肩膀。年纪和我相当,身材也相当。我想,定就是你们府里的这一位。
“那不可能,这个翡翠的名字是我家老爷现起的。”这回二夫人脱口而出。说了又知自己说漏了嘴,立刻做了个用手掩嘴的动作。
“哦,我认识的翡翠是一个多月前失踪的。你们府里的翡翠是几时来的?”
二夫人“啪”地一声把手上的活计往桌上一拍,“教授姑娘,你问得太多了!”
小文再一次享受到被赶出的待遇。可她心情更好了。
在钟府后园的那些曲曲折折的小径中转悠,天上没有云,地上没有风,也没人来打扰她,小文把这钟府里的每一个人都细细琢磨了一遍,她已经看清,这看似森严的豪门钟府,其实早已是千疮百孔。而她沐文之所要做的,只是找到那最薄弱的环节。
无意识地,小文转到了四夫人的小院外边。小文站住,对着四夫人紧闭的院门发呆。有些东西在困扰着小文。
《长相思》!小文似乎又听到了那笛曲,绵长的悲哀是一致的,小文侧耳,似乎在倾听,有沙沙声的响声,起风了?
不!小文一下子警觉起来,声音是从小院旁的那片竹林传来的。小文闪身躲在墙后,一会儿沙沙声近了。小文从墙后转了出来。
“覃先生!”
覃谙走得很急,这让他的瘸腿更加明显。被小文这么一叫,吓得一抖,好一会儿,他定下神来,却并不打话,只默默微低着头,从发丝后,翻着两只不对称的眼盯着小文。
小文歪头对他左看看,右看看,又向竹林深处看了一眼,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梨花阁果然是紧挨着这后园的围墙啊!”
没有回答。
“是有暗门还是……不,怎么会有暗门!”小文失笑,“一定是用绳梯一类的东西啦!梨花阁楼上的窗一定是比围墙高一些的!”这就是钟纭说的爬墙了,难取款那天钟纭说什么韩寿、偷香时那么好笑!
覃谙挪动脚步,不象刚才那么急了。他走一步拖一步,小文跟在他身后,覃谙似想回头,但却又忍住了。
“覃先生常用这种方式到后园来吧?”
没有回答。
“以覃先生和钟公子的关系,这条通道钟二公子是知道的吧?说不定还是钟公子的主意?”
没有回答。
“听闻覃先生琴技极高,想来弹奏任何乐器都能得心应手。”
没有回答。
“覃先生可熟悉一支叫《长相思》的曲子?”
没有回答。
“天啊,瞧我问得什么问题!覃先生怎会不知长相思!覃先生当然很熟悉这笛曲。想来覃先生还能吹得很好呢!是吧?覃先生?”小文自说自话,觉得也很有趣。
“覃先生时常教人弹奏各种乐器,一定认识各种各样的女子,不只是任家的小妾吧?”
没有回答。
难得的是,覃谙一直保持着他那一步一拖的步伐,一丝不乱。而且他的脖子好象插了根笔直的支柱,一直僵硬地挺着,不为小文的唠叨所动。就这么朝着三房的小院方向走去,倒也没绕一步弯路。可见他果然对这后院很熟。
就如钟纭所说,这后园的防备森严果然都是吓唬小文这种外人的。
“覃先生的女弟子中总有几个特别的人物,与其中各别几个结成深厚的情谊也是正常的,对吧?”
没有回答。
“也许还不止,覃先生受伤之前应该相貌极好。难免……”小文想起这话题自己不该深究了,赶紧住嘴。
看看快要到了,小文只得快点结束这次谈话,虽然都算不上是“谈话”,因为覃谙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但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翡翠姑娘是不是也跟你学过琴?”
这时,覃谙正好走到三房院子的大门口,他好象没有注意到那半尺高的门坎,脚下一跘,一个踉跄,直接摔了进去。小文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好歹没有让他真扑到地上。覃谙踉跄了几步,稳住了身形,又呆立了片刻。还是没有回头看小文一眼。一步一拖,走进了钟纭的屋子。